路程刚过半,大山后背就被汗水浸湿了。
江逸几次想换手,都让大山以他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
不过江逸也没闲着,一路走一路采摘,沿途认识的野菜几乎被他摘了个gān净。
大山看他累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劝道:“逸哥你歇歇吧,这里的糙不用拔,没多少人走。”
江逸哭笑不得,“你见过这么拔糙的?”
“难不成是在摘菜?”大山原本是小声嘟囔,说到这里突然提高声音,“逸哥,这些不会是菜吧?”就像那些马齿苋一样!
江逸点点头,又疑惑道:“怎么没人摘?”不可能大家都不知道。
大山抹了把汗,解释:“这是猎户们常走的小路,村民们大多走官道,好走。”
怪不这么多野菜没人摘,看来这段时间不愁吃菜了。江逸心qíng不错。
小路虽近,却需翻山越岭,崎岖难行。到达镇子上时大山全身都湿透了,脸上的笑却十分灿烂,“逸哥,到了!”
江逸也有些小激动,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古代城镇!上次看病时来去匆匆,他都没好好欣赏。
夯实的土路gān净整洁,高大的青砖墙隔出一条横纵相jiāo的街道。墙根儿底下支着gān净的茶点铺,香浓的豆腐脑冒着热气,就连衣着质朴的贩夫走卒也有余钱停下来喝上一碗。
“两位小哥,来碗豆花?”摊主是位五十多岁的老汉,招呼人的时候热qíng周到。
江逸用眼一扫,发现老汉只卖豆腐脑,不卖面食,并不冲突,这才凑上去说道:“老人家,借借您的光可好?”
老汉闻言一愣,视线瞄向平板车。
江逸大方地掀开保暖的铺盖,解释道:“老人家别担心,我们卖的是点心,和您搭伙正合适。”
老汉明显地松了口气,语气变得更加热qíng,“那敢qíng好。”
在江逸和老人搭话的时候,大山已经不声不响地支好车子,搬下车上的八仙桌,用桌布铺好,放上jīng致的瓷盘,瓷盘里摆放着几块切开的枣糕。
这些都是江逸事先jiāo待好的,瓷盘也是他特意从大厨房挑出来的,无一不jīng致美观。
起初家里几个还怕带这么一堆琐碎物件会增加负担,但江逸坚信,要想把东西卖上档次,包装是必要的。
一系列动作下来老汉简直看直了眼,就连过路人都纷纷驻足围观。
“小哥,你这卖得啥?”有路人耐不住好奇,凑到近旁询问。
“枣糕,枣泥和着蜂蜜做的,您来两块?”
“不便宜吧?”有人试探xing地问道。
江逸笑而不语。人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并不是江逸故意不说价,而是料定了这人不会买,如果把价钱一说,让他在别处一宣传,平白吓跑不少客源。
江逸从箩筐里拿了块枣糕递给老汉,“您老尝尝。”
老汉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拿来卖的东西……”
江逸坚持塞到他手里,老汉伸出gān枯的手掌小心托着,一个劲儿说:“唉哟,活这么大岁数还没吃过这么jīng致的点心,真好!真好!”
老汉说着,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称赞:“嗯……香!甜!好吃,真好吃!怪不得叫‘枣糕’,满口的枣香味儿……这时候枣子不便宜吧?”
江逸答:“自家存放的东西。”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挎着竹篮经过,被老汉的称赞声吸引,“小哥这是卖的啥?”
姑娘说话带着股傲气,江逸会心一笑——就怕你不傲!
“红枣糕,加了足量的枣泥和蜂蜜,香甜可口。”江逸笑着解释。
或许是他英俊的脸庞,也或许是他迷人的微笑,让姑娘悄悄红了脸。
“怎么卖的?”语气温和多了。
“二十文。”
“一斤?”
“一块。”
姑娘瞬间瞪大眼,老汉一口枣糕没咽下去,险些噎个半死;就连大山也在一旁焦急地扯江逸的衣服。
江逸之所以定这个价钱也是经过了一番考量。
虽然明朝的物价他不了解,但他记得有一次上选修课时教授提到明朝皇帝鼓励种枣,一斤品质好的红枣甚至抵得过三五斤猪ròu的价钱。况且他也问过云舒,在京城的点心铺里,好的糕点上百文一块的也不是没有。
姑娘都给气笑了,“原以为小哥是个实诚人,没成想竟如此漫天要价。”
江逸也笑,不同于姑娘的冷笑,他笑得很真诚,让人根本无法生出恶感,“姑娘一看就是吃惯好东西的,这里面光是红枣就不便宜,更何况蜂蜜,那可是我兄弟从山上得来的,有钱都买不到。”
“哪个山?”姑娘半信半疑。
“北边的蛇岭山。”江逸目光坦然。
这时候,老汉终于从吃到天价点心的震惊里缓过劲儿来,连忙帮腔,“蛇岭那地方老汉去过,满山的酸枣树,土蜂不少,蜂蜜却难得,听说山上有熊瞎子。”
这老汉姑娘认得,每天在这里摆摊卖豆花,想来不是和江逸串通一气骗钱的。
江逸注意到姑娘小心护着腕上的竹篮,听到里面“咕咕”的叫声,想到一种可能,“这红枣糕最适合女子食用,补气血,安胎,还开胃。”
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啐道:“看着你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说出话来也不害臊。”话是这样说,但姑娘却更加心动。
这姑娘叫香枝,是镇守家少奶奶身边的大丫环,也是少奶奶的陪嫁,如今她家少奶奶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怎么也吃不下东西,眼瞅着瘦了一圈。镇守家的少爷不仅不体量妻子怀胎辛苦,反而怪她作贱胎儿,渐渐地也失了宠爱之心。
如果这个枣糕真能补气血开脾胃,那真是救了命了。
“姑娘不妨先尝尝。”江逸用gān净的竹签切下一小块,盛到jīng致的瓷盘里。
香枝也不扭捏,用签子cha着吃了。香甜的口感打消了她最后一丝顾虑,“行吧,给我包四块。”
“‘四’块?”
香枝咬牙,“六块!”说着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桌上,“不用找了。”
送到手的钱谁会拒绝?但江逸还是从箩筐里多捡了两块更大更热乎的给她一并包上。
香枝看了眼打包用的芭蕉叶,脸色终于好了些,“倒是讲究。”
“姑娘慢走。”
“哼!”香枝扭身,施施然走了几步,又回头道,“等我家少奶奶尝过,若是不好再找你算账!”
江逸只是笑笑。
直到香枝走远,大山才表现出兴奋的神色,“卖出去了?二十文一块?一下子就赚了一钱多银子!”
老汉也竖起大拇指,“小哥厉害。”说完又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摸摸怀里包好的半块枣糕,“这么贵的东西,老汉我……”
大山慡快地打断老汉的话:“老人家你就拿着吧,我逸哥人可好了!”
老汉连连点头,“老汉我姓刘,天天在这儿卖豆花,小哥如果明天再来的话我给你占上地儿,别的不敢说,你们兄弟俩的豆花老汉包了。”
江逸也不推辞,“那就多谢老人家了。”
“谢啥,一碗豆花才一文,小哥这一块点心就值一斤猪ròu了。”
大山眼睛一亮,“真的?”看看老汉又看看江逸,“逸哥……”
“回去的时候买两斤。”
其实大山想到的是小宝和梅子,可是有什么差别呢,逸哥肯定能让一家人都吃到!
老汉看着兄弟俩的互动,眼中慈爱又伤感,背过身盛了两碗豆腐脑,“来来来,别光顾着说话,喝碗热乎的豆花。”
江逸眼尖地发现老人眼圈红了,不知道是被热气熏得,还是因为其他。
接下来一天的时间,断断续续有丫环小厮从高门大院里出来,或是因为新奇,或是被香甜的味道吸引,多多少少都买了两块。
一天下来,竟然赚了将近一贯铜钱,再加上最开始那块碎银子,合起来有小二两了。
“哎呀呀!哎呀呀!”刘老汉一边收摊一边感叹,“就连县太爷身边的皂隶一年也不过二十两银钱,小哥一天就这个数……哎呀呀,真是了不得了!”
江逸却暗地里唉叹一声,这离他的目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第9章 说缘由
夜深露重,山林里冷气侵人。
江逸抱着手臂哆哆嗦嗦,抖落一地jī皮疙瘩。
大山“嘻嘻”偷笑。
江逸不解,“你笑什么?”
“还真叫长姐说准了。”
“说什么?”
“长姐说你肯定不知道加衣服,特意嘱咐我多拿了一件。”大山说着,把平板车小心地停放在路边,用腿抵着,然后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件簇新的长衫。
“夏荷有心了。”江逸披上厚实的衣服,心里升起阵阵暖意。
手足之qíng,大抵就是如此吧!如大山处处照顾,如夏荷细心体贴,如小宝全心依赖。
有那么一瞬间,江逸甚至贪恋起这份温暖。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衣服上身效果很不错,月白颜色衬得江逸唇红齿白,长长的衣摆服帖地垂着,并不会影响行动。
江逸轻抚着柔滑的布料,若有所思。
“这料子很好,家里这种衣服多不多?”
“多,当初家里被封时银两等物一概不让往外带,衣服却不拘,兄弟姊妹并阿爹姨娘们的统共有好几箱,现在除了二哥上学时会带上一两件,其他的都没人再穿了。”
江逸脑海里隐隐产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能实现的话,就又是一条赚钱的路子。
兄弟两个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就进了村子。
刚拐上村口的土路,远远就看到一个昏huáng的灯笼,微弱的火苗在夜风中颤颤巍巍,仿佛直接跃进了心窝里。
“三……哥,还……有逸哥!回……来了!”
小宝咕咚咕咚跑过来,一把扑进江逸怀里,后面跟着夏荷、梅子,还有云舒,皆是步履匆匆。
“怎么如此晚?”夏荷上下打量两个人,见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傍晚时候天气凉快,许多人出来买,我一时贪心想着卖完了再回,没想到这么晚了。”江逸耐心解释。
“卖完了?都卖完了?”梅子惊喜地追问。
大山忙不迭地点头,“卖了差不多二两银子呢!”
夏荷倒吸一口气,就连云舒都有几分惊讶。惊讶过后又难免酸涩,想当初他们苏家兄弟什么时候为这huáng白之物患得患失过?二两银子,不过是张宣城郡纸的价格。
小宝对钱没有概念,天真地问:“二两…很多?可…以吃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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