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姜武,实力……恐怕难以预测。先前与他动手,便那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有三分保留。他与琴千弦相比,恐怕现在不知在琴千弦修为之上多少境界去了……
他一个心魔……
“我因你而起,却因琴千弦自己的无力抵抗而壮大。”小孩开口,接着姜武的话说了下去,“我就在他心里长大,在他脑海里说话,左右他的意志,诱他入魔。哪曾想,剑冢一战,你死了之后,他竟会偷了你尸身,悬与素山阵法冰墙之中,日日清心吟咒,终将我弃之体外。意图借由素山阵法,困锁于我。”
姜武倒在那chuáng榻上,动动指尖,cao控着小孩向我走来。
小孩血红的眼睛慢慢变得正常,遮掩了那骇人魔气,他与我道:“琴千弦将我剥离出去,便等于剥离了半个他自己,打那时起,对于他来说,心魔虽除,可元神大伤,他功力急剧衰减,他的阵法也困不住我。我逃出素山,落于新山边上,一如现在这般,幼儿形态,宛似新生,适时恰逢新山战乱,疆场厮杀之气弥漫……”小孩勾唇一笑,配合着后面那cao控着他的红发姜武的笑容,让整个地牢显得有些yīn森。
更比鬼市的气息,更加诡异。
“路招摇,你见过被剥离出来的心魔吗?”
我沉默,因为我没见过。
我等魔修,修的也是道,只是在正道看来,魔修靠抢夺他人功力,利用邪门歪道的法子获得修为的方式是为“魔”。然则魔修与真正意义上的“心魔”却是两回事。
修仙修道者,走火入魔的人很多。修魔的也有走火入魔一说,有的人被心魔闹得经脉逆行,当场bào毙。有的从此疯疯癫癫。有的则被心魔主宰身体,从此自我意识彻底消失。
可却没人将心魔剥离出来过,至少这琴千弦是我听过的第一例……
从没有人做过的事qíng,琴千弦做到了,可想而知,这个过程有多么艰辛困难。他以前的修为,恐怕真的如世人传说的那样,无人能探得底线。
然而现在姜武独立出来了。
“没人了解心魔,我也不了解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即将去向哪儿,可我却发现身体里有一种能力。”小孩伸出手,紧握成拳,“我能吸食那么多人类怨恨,憎恶、恐惧以及愤怒的qíng绪。就像在琴千弦的心里,吞噬他的杂念一样。”
我听得心头一凛。
心魔在琴千弦心里,便只吸食他一个人的qíng绪,而等剥离出来,放到了外面,便开始吸食身边所有人的负面qíng绪了吗!
这姜武……未免也太吓人了一些!
“值得庆幸的是,我落到新山之时,适逢新山大乱,两国征战,战场之上,杀气,血气,愤怒与憎恶,恐惧与嗜杀,那么多yīn暗的气息扑面而来,融入我的身体。我便慢慢长大……”
姜武手指又是一转,一股红色的魔气再次涌了出来,灌入那小孩的身体。只见小孩表qíng痛苦,他捂住心口,可是身体却在飞快的长大,一点一点,我就看着他在我面前,长成了之前我所见到的那小短毛姜武的模样。
一个傀儡……就这样在我面前成型了。
小短毛姜武伸出手,轻佻的挑起了我的下巴,他勾唇一笑:“然后,新山姜武,便出现了。”
我静静的盯了他一会儿,目光一转,看向他身后的红毛姜武:“你与我说这些作甚?我其实也不太关心你从哪里来。”
“没人知道我的来历,包括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路招摇,是那日尘稷山上再见你,才让我想起了这些过往。”他摆摆手,让那小短毛从我面前走开,不碍着他看我,“我因你而来,所以想让你知道我是如何因你而存在。”
这话听起来好似挺深qíng,然而将我关在这种地方,qiáng迫着我听他说这种话,就有点让我不开心了。
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不是他从哪里来,而是我要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
他方才那么笃定的说外面的墨青无法打开此处的结界,那我从里面能不能找到打开的办法呢?我打算套套他的话,至少要知道,这能吸食怨气愤怒的负面qíng绪的小红毛,有什么弱点。
我不甚在意的撇了撇嘴,道:“听起来你好似很厉害的样子,可你这般厉害,混了这么些年,却是依旧在这地底偷生,可见你那吸食人负面qíng绪的力量也不是很qiáng大嘛,否则这茫茫世间,如此多的人,还不够你成长?”
姜武学着我的模样,也是一撇嘴:“是啊,你可是不知,你死了这些年,江湖上实在太过太平。”
嗯,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仔细想想,他好像怎么有点含沙she影的意思?
怎么,我活着的时候,江湖就不太平吗?说得好像我是扰乱天下的大毒瘤一样。
不过……好像也是这样……
“这些年无甚征战,厉尘澜当主万戮门,兴了什么仁慈治教,啧,一个好好的第一魔教,给他治得和仙门一样,门徒都不那么血xing了,挑了好几次事,也没和十大仙门打起来。”
嗯……不得不说,这小红毛的思想真的与我有几分相似,我才复生的那段时间,也是这么嫌弃墨青的呢……
而现在知道了墨青为何要那般治教的原因,我便是一点也怪不起来了。
“所以,你就琢磨着,这么好好的一个万戮门不能làng费了,于是打算gān掉墨青,然后自己当上万戮门主,挑事激起世间风波,然后趁机壮大自己吗?”
姜武倒是也不与我客气:“聪明。”
“可那时我的实力与得了万钧剑的厉尘澜相比,依旧相差甚大,我便只得想办法,借刀杀人。”他眸光微微一凉,“我虽记不得我的来历,可在偶然间听过琴千弦的名字之后,脑海里却有许多关于他的消息,知道他结界的布置方法。”
难怪从一开始他就对自己的结界术那般自信。
“甚至……”正在我琢磨着琴千弦的结界要怎么破的时候,姜武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他血液的秘密。”
我一怔。
姜武显然是不知道我与洛明轩之间的恩怨的。他也无从得知。在外人眼里,江湖传说中的我和洛明轩之间不过就是一仙一魔,他当年是最厉害的仙,而我是最厉害的魔,注定是死敌。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我知晓鉴心门柳苏若做梦也想复活她的亡夫,于是告诉了她琴千弦血的秘密,本是打算借鉴心门的手除掉琴千弦,若能趁机复活洛明轩,使洛明轩与厉尘澜一斗,两败俱伤自是最好。若不能复活洛明轩,挑起两个仙门的争斗也不错,却不想那寡妇,竟杀了琴千弦的弟弟琴瑜。”
原来……如此。
我恍然大悟,难怪琴千弦这么多年安然无事,琴家血液的秘密未曾被世人知道,柳家与琴家还有联姻,而最近柳苏若就跟疯了一样,不惜cao控自己的侄儿柳巍来杀害琴家人。
原来,症结竟是在这里!
是姜武从中作祟!
“让我意外的是,我没料到厉尘澜竟这般在意那琴芷嫣,甚至为了帮她报仇,不惜只身前往锦州城。”姜武两声笑,“多亏得他,一夜之间,尽毁锦州城,仙门大乱,人世风波再起,我适时正在锦州城外,可好好的饱餐了一顿。”
我盯着姜武,面色凉了下来。
哦,所以他现在,力量才变得这么可怕吗。
那日锦州御魔阵法之外的魔气,是姜武来助,然则,助我与墨青,其实也是助了他自己。了解清楚了这一脉事迹,我眯眼看着面前这小红毛,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慡。
这发生的一系列的事qíng,都有他的一只脚掺和在里面,而且,他还从中获了利!
真是怎么想都让我心qíng不明朗。
尤其是,因为他,所以才让洛明轩得以多在这世上醒了几天,一想到这儿,我就更不慡了。
“小红毛。”我唤了他一声,“你出道的时间短,入了这江湖拢共也就几年,得到的一切也都是靠自己摸爬滚打凑起来的,所以可能没有前辈教过你……”话音未落,我一抬眼眸,瞬行术一闪而过,五指化为利爪,直取姜武的咽喉,将他狠狠一推,摁倒在chuáng榻之上,他眼眸里的我,正是周身魔气四溢的骇人模样。
我冷声警告:“做人不要太嘚瑟。”
我将利刃般的五指收紧,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渗出,流淌在chuáng榻上,姜武却笑了:“我是真喜欢你。”他笑意放肆却暗藏几分杀气:“所以连你动真格的模样,也觉得可爱。不过,我却不喜欢女人在上面。”
我冷冷一笑:“不急,我这就送你下去。”我五指收拢,人的颈项在我手中便似豆腐一样,轻轻松松便能被我切碎……
第74章
便在我五指收拢的这一瞬间,姜武脖子上倏尔红光一闪,却又是学着琴千弦那样弄了个护体结界出来,挡住了我的利爪。
他嘴角咧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你便随我一起下去吧。”
言罢,他的手不知在chuáng榻边碰到了什么开关,陡然间,chuáng榻猛地往下一陷,失重感来得突然,姜武的身体在我手下一个瞬行,霎时消失。
我以法力令自己漂浮与空中。待见得四周景色,一时惊愕得忘了言语。
这关押我的chuáng榻之下,竟是一个百丈深的巨大黑dòng。这黑dòng最底不知藏了什么东西,在忽闪忽闪的发着光,其光最盛之际,能将整个百丈深的dòngxué照亮。
在光芒照亮崖壁的时候,却见崖壁之上尽数是刻得密密麻麻的咒文,却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有些模糊。
可我却识得这些咒文……
小时候,姥爷告诉过我在族人还多的时候,每年都要举行祭祀,祭祀上,每人便要画此符贴于山间崖壁之上。
而后来,族人都相继消失,只余我与我姥爷守在山旮旯里,人少,祭祀自然也是懒得办了,只是每年姥爷也还有习惯,到祭祀那一天的时候,便会画一张符,贴到崖壁上,说是以前传下来的习俗……避邪。
我长大了懒得学画符,认为对自己修为没什么作用,姥爷便也没勉qiáng我,可看了那么多遍,这符我不会不认识。
却原来,在我故乡的地底之下,竟有这么大一个地方,刻着如此多的同样的符咒,这到底是何人所为,这符咒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我皱了眉头:“这是什么地方?”我刚问了这一句,忽听得旁边有人在吼:“啊!门主!门主!”
竟然是十七的声音。
我寻声望去,却是天顶之上吊着一个大铁笼,十七被人用铁链绑在里面,五花大绑,活生生包成了一个粽子。她在里面挣扎磨蹭,弄得铁链铁牢一阵碰撞,稀里哗啦的响,而在她旁边,另一个铁牢里捆着的却是正在打坐的琴千弦,相比十七,他身上的枷锁就要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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