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我来说,这就是优势。”
走出林家的时候,杨子期颇有些恍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过去的二十多年简直是活到狗身上了。
如果不是活在狗身上了,他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比他小了十几快二十岁的小孩?结果他非但没能说服林舒,反而被对方一口道破了这次谈判的核心。
然后杨子期便迎面看到了另一个小孩。
林家的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正站着另一个小孩,看上去和林舒差不多大,五官俊秀,虽然不如林舒那样秀美,却也已经可以看出日后俊俏的模样。他的头发垂落耳畔,是这时候的小孩常会剪的及耳短发,却又没有一般的孩子那样规矩,反而显出几分时尚和风cháo。
年纪虽小,却穿着一身十分妥帖的衬衫马甲和西装长裤。在这已经佷显炎热的六月,总让人感觉到一股微妙的违和感。
杨子期虽然jīng神恍惚,却还是忍不住愣了一愣。
男孩看到他从林家走出来,似乎也愣了一愣,眼中带着疑惑地看了好一会儿。
杨子期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林舒的同学,便没有多想。只是等他上了车之后,不经意地眼神扫过门前,却发现对方还没有按下门铃,一只手却抓紧了自己的马甲下摆,似乎十分紧张的样子,却是愣了一愣。
这孩子看上去就很害羞的样子,跟那个小小年纪就老成到可畏的林舒完全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这样想着,杨子期发动了车子。
第26章
而在杨子期开车离开之后,男孩紧张了半天,才终于伸手按下了门铃。
门铃叮叮当当响了几声,屋里便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男孩努力地竖起了耳朵,试图分辨出那脚步声的主人是不是自己想要见面的对象,想象着对方在这个时候的模样,然后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心跳猛然漏跳一拍。
然后门里门外的人都是一愣。
视线相jiāo的一瞬间,男孩的目光仿佛突然明亮了几分。他张开口,却瞬间失声,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个……我……我我……我跟爸爸妈妈走散了,好像还迷路了。同学你……你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结果林舒面无表qíng地瞪了他半晌,却是一副受不了地翻了白眼,吐槽道:“一路从滨海市迷路到湖西,你这迷路迷得可真够逆天的。”
男孩顿时愣住。
林舒瞪着他。
他也瞪着林舒。
半晌,林舒才开口叫了一声:“居铭丰。”
结果就见幼年体型的居铭丰一下子哭了起来,泪流满面。
林舒瞬间惊呆了。
他这辈子见过居铭丰耍贱,见过居铭丰耍宝,也见过居铭丰耍无赖,但是就是没有见过居铭丰像个小姑娘似的哭成个泪包。
这视觉效果可是真够震撼的。如果不是体型缩小了,林舒觉得简直就不能直视了。
居铭丰根本没有自觉,还在非常痛快豪放地掉眼泪珠子,掉到林舒都觉得有些不忍了,于是说道:“唉,你别哭啊……你别哭啊。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啊?”然后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又不是真的十岁,三十岁的大男人,哭成这样丢不丢人啊?”
看到居铭丰出现在自家门口的那一瞬间,林舒基本就可以确定,居铭丰肯定也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居铭丰了。
结果这话根本没哄住居铭丰,反而让这家伙哭得更起劲了,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扑到了林舒的肩上继续掉金珠子。
林舒顿时有点僵硬。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却不知道,居铭丰在见到他之间,心里隐藏着多少的恐惧。居铭丰相见林舒,想见得要命。通常一般人重生,都会有一点侥幸感吧?居铭丰却一点也没有。
他和林舒不一样。林舒的年少时候,有许多痛苦和悔恨的事qíng。但是居铭丰从小就生活得很幸福,长大了之后,除了深爱的人不爱他这件事,也没有什么说得上执念的事qíng。但是即使不爱他,林舒依旧是和他在一起的,哪怕是恩qíng和钱作为枢纽。
但是重生……却会把一切都打乱。
十岁的居铭丰,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解决掉不少事qíng的。因为解决了那些事qíng,他才能够有能力来湖西市见林舒。
而在来到湖西市的路上,居铭丰其实脑子里浮现过各种各样的恐惧。他不像林舒,有个主机解答了一部分疑问。他对于这一次重生充满了未知的不安,他不知道这是真的重生,还是异世界,亦或是死后的世界。
但是不管是哪个,他的恐惧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找不到林舒,亦或者找到了,林舒却不再属于他。
这对于居铭丰来说,是难以承受的现实。如果这个恐惧会成为现实,居铭丰觉得他自己唯一能做的事qíng大概就只有他自己再弄死一次,反正不管活着还是死去,他都是要和林舒在一起的。
但是如果林舒存在着呢?
居铭丰对于林舒所有的事qíng其实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他还算幸福的童年,被厄运笼罩的少年,历经风雨的青年,以及逐渐成长起来的成年时候。
来的路上,居铭丰一直在考虑一件很yīn暗的事qíng——他要不要眼睁睁看着林舒的母亲出意外,看着他的父亲自杀?他要不要挽救这时候的林舒,还是直接让对方按照原本的命运走下去呢?
这个念头很yīn狠吧?如今见到林舒之后,居铭丰是绝对不会透露一点他曾经有过这样念头的迹象的。但事实上,那是他一度冒出来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林舒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还会和自己在一起吗?
这才是居铭丰在见到林舒之后会猛然哭出来的真正原因。居铭丰甚至不是因为道德压力而哭……他就是觉得不用冒着以后被林舒憎恨的危险真是太好了,松了一口气之后伴着意外的喜悦,一时qíng绪失控。他的身体毕竟还是小孩,就算jīng神上觉得自己肯定能憋住,但是激素分泌对于感qíng表现还是很有影响的……于是,gān脆顺势而为。
扑到林舒身上哭了个痛快。那哭声里倒是有大半是刻意的。可惜林舒没想那么多,或者说是被之前发生的事蒙蔽了,只以为居铭丰是为了之前的恐惧和痛苦在发泄qíng绪。
所以说,就算是居铭丰……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也是会仓皇失措的啊。
他这样想着,伸手轻轻抱住了居铭丰。
林舒这样想着,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温柔的笑意,手指一下一下地顺过居铭丰还还带着孩子独属细软感觉的短发上。
一下,又一下。
这样子摸了一会儿,居铭丰总算是镇定了下来,然后就突然抬起头来,出其不意地吻了一下林舒的嘴角。
林舒僵了数秒,猛然就一把抓住居铭丰的手臂,然后在快速地四下环顾确认没有人围观之后,粗鲁地把居铭丰拉进了门里。
屋里梁月华听到声响,问道:“……小舒?发生什么事了?”
林舒赶紧回答道:“没什么事,妈,我朋友来找我玩,我们先去屋里说话去了。”
梁月华听了顿时觉得古怪,心想周末一大早的,林舒哪来这么多客人……然后想了想,问道:“是小良?”
林舒知道她说的是许良奇,便回答道:“不是,是别人。”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已经拖着居铭丰跑到楼梯口。梁月华从厨房出来,看到是个不怎么眼熟的小孩,便问道:“……杨先生呢?走了?”
林舒回答道:“嗯,我们没谈下来,他走了。”
梁月华便愣了愣。
老实说,之前杨子期说出口的那一句,很是让梁月华吃了一惊。对于她来说林舒所谓的做游戏应该只是小打小闹而已,而杨子期的出现和提议实在是超出了梁月华的预期,多少让她分不清到底是认真还是玩笑。
不过即使如此,她的疑问也没有当初提出来,而是打算在之后再私底下再询问林舒。
但是既然有其他客人来访,这时机显然就又变得不合适了。
所以梁月华说道:“既然这样你先陪朋友吧。”
她决定之后有时间的时候再问一下林舒详细qíng况,以及他目前的游戏做得怎么样了这个问题。
林舒拉着居铭丰进了屋子并关上门之后,居铭丰便问道:“小良是谁?”
林舒回答道:“许良奇,我一个发小……你以前见过的。就是娶了一个天府市妹子的那个。”
居铭丰沉思片刻,觉得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有印象,最后还是放弃了回忆。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居铭丰看着周围的环境,一副对林舒的居住环境很感兴趣的模样,东摸摸西看看的,就像在参观什么名胜古迹似的,一边开口问道:“刚才那个,是咱妈啊?”
他是从来没有见过梁月华的。他认识林舒的时候,梁月华都过世两三年了。但是或许是因为林舒长得跟他母亲本来就有几分像的原因,居铭丰一见就觉得特别亲切。
林舒也没纠正他那自来熟的称呼——因为他知道居铭丰这称呼并不是玩笑。他以前就一直是这么叫的,在梁月华的墓前。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为……你要结婚了。”
居铭丰听到这句问话,却是猛然回过头来,紧紧盯住了林舒,那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似乎像是想从林舒脸上看出什么。
结果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心里憋闷,忍不住就开口问道:“那你到底是想我结婚……还是不想我结婚?”
林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是什么想法,还重要吗?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都打算要结婚了,为什么还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条街上?你不是应该要在婚礼会场吗?”
居铭丰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在林舒的chuáng上坐了下来,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从一开始就是形婚而已!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我觉得能解决一些麻烦,所以才答应的。不过……”他微微眯了下眼睛,眼神里面露出几分yīn晦的味道,“我发现她说的话和她真实的想法是两回事,所以最后还是取消了婚礼。啧,我才不要为了解决一个麻烦惹上更大的麻烦……那女人八成觉得可以只要有了名分,以后就可以得寸进尺地gān涉我的事qíng了——”
林舒问道:“之前在街上开车撞我的……是不是她?”
居铭丰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林舒,抱歉。”
林舒冷笑,说道:“你瞒得可真好,我还以为你们真的要结婚了呢。结果从头到尾,只有我傻瓜似的被人耍了个彻底。”
他语气之中带了很浓的恼怒,居铭丰听着,却并不恐慌,而是别有深意地问道:“你想要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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