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他给了柳chūn云二十两,买米买面用了二两,里面现有不到十八两银子,秋玲夺走钱袋,直起身来,略数了数,眉梢得意。
方棋本来就没指望这十八两银子能落在他手里一两,图的本来就是个破财免灾。方棋捂着肚子,假装着急道:“多了!多了!”
秋玲朝另外三名弟子使了个眼色,那三人领会了意思,将方棋按到在地,上上下下翻了一遍,确定没钱,才点点头。
方棋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心中暗骂,这是土匪吧!
秋玲满意道:“算你老实。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一个pào灰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方棋道:“姑娘长得比仙人还漂亮,一定是风瑶派了不起的人物。”
秋玲哼道:“算你识相。这多出来的八两银子你给我也不亏。你不是想来风瑶派吗,我叫秋玲,我爹是三长老,而我是风瑶派最年轻的入道期弟子。今天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有我亲自引荐的人是其他弟子能比的么?”
方棋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心疼那十多两银子,本来求的就是破财免灾,十八两换一条命,值了。
只是这秋玲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太招人恨了,典型的占了便宜还卖乖啊。
方棋捏着鼻子道谢,秋玲从钱袋里掏出几块碎银,给陈冠和另三名弟子分了分。
陈冠靠着树gān看向方棋,粗着嗓子道:“你在后山这几天,有没有看到风瑶山有鬼?”
“我在这里徘徊了一天,有时候会看见几个白影子,还有枯骨和坟地……”方棋不敢胡诌的太厉害,只盼着最好这样就能把他们吓走,随后又做出大惊失色的神qíng,急道:“这里是风瑶山后山?!传说这里到处都是鬼啊!咱们快走啊!”
陈冠横他一眼,似是也心有忌惮,朝秋玲道:“秋玲师妹,咱们现在是?”
“走什么走,陈冠师兄怕了么,”秋玲冷笑一声,道:“我一定要找到那个丑八怪住在哪里!”
方棋扶着树gān站起来,这几人果然是奔着鸿元来的。
陈冠道:“师妹说哪里话。”然后在前引路,秋玲和其余三人跟在后面。方棋这个小cha曲似乎没给他们带来丝毫影响。
方棋叹了口气,愣了几秒,默默的揉着小腹,刚才那两下,感觉他内脏都被打得移位了。掀开衣服低头一看,皮肤开始泛出黑红的淤血颜色。
放下衣服,方棋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张嘴想说话,又想想还是放弃了。
他们所在的小树林距离山dòng不远,就算他极力往别的方向带路鼓chuī,他们是否上当先不说,还有可能平白惹来嫌疑。如果被知道他和鸿元的关系,铁定会弄死他。在这荒郊野岭,死了也没人知道。
先保命再说。
只要人还在,其他的一切,都能从头再来。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便找到了山dòng。
秋玲看到dòng外的炉灶、柴火,dòng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被褥糙席,一张漂亮的脸扭曲到狰狞。
她冷笑一声,道:“看来那废物在这里过得还蛮自在的嘛。”
秋玲一脚踢翻了凳子,挥手道:“给我砸了!全都砸了!”
陈冠摆手道:“砸了砸了。”然后退出门外,留下里面的三名低等弟子。
方棋呆呆的站在dòng外,随后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稀里哗啦的摔打声,桌椅被掀翻,碗碟筷勺全都砸了个稀巴烂,透过门口能看到满地瓷白的碎渣。
dòng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没一会就砸gān净了。
待声音歇下来,秋玲和陈冠进dòng里一看,点点头还算满意。
陈冠道:“我的小师妹,你这回可消气了吧?”
“我就是见不得他好过!”秋玲气不过,看到chuáng铺,突然捂嘴笑道:“鸿元师弟还有被子嘛。冬天到了,我听师父说,外界环境越是艰苦,对修炼越是有利。为了鸿元师弟着想,我看他用不着盖被子呀。”
那三名低等弟子里,一个白嫩油滑的少年道:“师姐说的是,您对鸿元师兄这样好我瞧着都羡慕。师姐您去外边等着,这儿jiāo给我们来处理就成了。您瞧好吧!”
秋玲会心一笑,“有劳青丰师弟。”轻移莲步到dòng外。
里面一把火折子燃起,点着了被褥的四个角,映出满室火光,最后青丰把火折子直接丢在chuáng上,登时烧起熊熊烈火。
方棋的手指一直在颤抖,他从小没人管,家对他本来就有比常人更非比寻常的意义。现在看着一手布置好的家被人砸得稀烂,最后毁之一炬,心里的愤怒压抑实在难以言说。他真难想象,鸿元是怎么在这种人的手下一天又一天度过的。
他们不放过鸿元,连他住的地方也不肯饶恕。
究竟是怎样的血海深仇?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心里千思百转,表qíng没藏好,秋玲看到他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娇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时候方棋再想掩饰已经晚了。
可他压根没想过掩饰,随便一个正常人看到这幅qíng形,都会多少觉得惊讶不解。
方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异样qíng绪,做出疑惑的神qíng道:“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好……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两个问题秋玲明显对后一个更有兴趣,她拍拍手走过来,对抹黑鸿元十分有兴致。dòng里依然火光冲天,面对山dòng的少女容貌娇俏,却又那么的面目可憎。
秋玲笑着说:“等你进了我们风瑶派就知道了。这后山呀,住着一个了不起的人,是我们风瑶派的第一天才!仅仅用了半个月就跨入入道期的天才!只可惜人长得丑,满脸杂毛,身上还全是褐斑,说人不像人,说狗不是狗的天才!哈,他也配?!”
方棋麻木的听着,头疼yù裂,小鸭嘴shòu藏在背筐里,透过木头之间的fèng隙不安的扒了扒他的手指,方棋把它按了回去。
陈冠道:“别听她瞎说。鸿元师弟确是用了半个月入道没错,然而入道以后便散了修为,现在形同废人,连风瑶山的猪狗都比他qiáng上一些,也是可惜。倒是你这位秋玲师姐,十六岁入道,是我们风瑶派最年轻的入道期弟子,也最受器重。”
秋玲含羞带嗔的说了一句什么方棋没听清,这两人一唱一和,让他觉得好恶心。
东西砸也砸了,烧也烧了,一行人喜眉笑眼,收获颇丰,开始回去前山。
前面,低等弟子青阳顾盼神飞,脚步轻快,跟在秋玲身后,谄媚道:“托了秋玲师姐的福。咱们这回来后山,知道后山没有所谓的厉鬼,回去什么时候向师父禀报?”
秋玲愣了一瞬,眼中露出惊喜,一拍手道:“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后山没有鬼,我们是第一个发现的,大功一件啊!爹爹和师父肯定会好好奖赏我们的!”
陈冠道:“没错!咱们虽然闯了后山,但发现了后山没鬼,完全可以将功折罪!对了,那个废物在后山住了一年多,居然知qíng不报,掌门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
前山和后山的分割线是一道悬崖,能供人走的路只有半米多宽。贴着墙根走了近一刻钟的悬崖峭壁,前面是一处yīn森不着光的小树林。
过了小树林,从一个一人多高的山fèng穿过,便到了前山。
秋玲自然不会真的亲自引荐他,随手招来一个路过的灰衣弟子,让他带着方棋去报名。
风瑶山前山极大,也不似后山yīn沉沉的,两边巨木遮天蔽日,中间却有光芒倾洒下来。入了冬,还是满眼绿意,葱茏森郁。
半山腰上矗立着风瑶派,占地极广,一张牌匾横陈在正门之上,往里走有东西南北四大分院,看起来极是气派。
方棋报了名,报了一些基本资料和介绍人,随后分到一身灰色的衣服,前后不过几分钟,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风瑶派秋韧长老手下的一名低等弟子。
带他报名的人把他放那儿便走了,随后一个小弟子道:“跟我来。”
带路的人比他还要小上几岁,自称是秋韧长老的弟子,带着他穿过重重小院。方棋一边跟着一边记路,不算太糟得是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后山的方向。
方棋稍感欣慰,离后山越近,表明他越能省去麻烦耳目,就近去找鸿元。
最后来到一处破落的平房,院里不大gān净,满地的枯叶也没人清扫。
方棋上下打量一番,那小弟子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是低等弟子,只能住这个!”
方棋没理他,看看他身上的灰色衣服,说的好像他自己不是低等弟子。
把他带到门口,小弟子便走了。方棋推门而入,发现这不是一间单人房,而是一个大通铺,屋里至少睡五个人,被褥散乱的堆在chuáng上,一点门派弟子应有的规矩都没有。
方棋靠着门框,一时有点茫然,像是在做梦一样。早上还在摘菜,怎么晌午就到了风瑶派?
派中弟子看起来都匆匆忙忙,像他一样的灰衣弟子最多,其次是二等的青衣弟子,而其他颜色百搭,有白衣、蓝衣、橙衣的是高等弟子。这种的最少,一般都是资质好修为高,得长老喜欢器重的直属弟子。
小鸭嘴shòu从他怀里钻出来,叽叽一声,方棋道:“别捣乱,别出声。”
方棋换了衣服,灰色衣袍袖口宽大,方棋把小鸭嘴shòu揣在里面,袖摆一拉,什么也看不出来。小鸭嘴shòu委委屈屈的抱着他的胳膊。
方棋系好腰带,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修炼的,不必找关系拉拢人。如今最方便的是有了能在风瑶派来去自如的正式身份,既然能到处跑了,自然是去找鸿元的下落,看看他的生活是怎样的。
最重要的是帮他搭把手,减轻一些他的负担。
最初是有点怯手怯脚的,毕竟人生地不熟,且又是他从未见过的修真派。遇到人多的时候会侧身躲一躲,后来看灰衣弟子多而平凡,没人肯多费一眼注意到他,胆儿也就壮了。
只是灰衣弟子地位最低,随便谁都能指使他去gān会活,拖延了不少时间。
方棋算是发现了,什么低等弟子、二等弟子,都是风瑶派的低等奴才和二等奴才罢了,还真是吃饱撑的花钱买活gān!
再加上风瑶派院落极多,走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午饭都错过了。等觉得饿的时候早过了饭点,一路上连鸿元的影子都没瞧见。
眼见到了傍晚,这么大海捞针的找也不是办法。方棋拍拍脑袋,暗恼自己越急越糊涂,他今天一天没和鸿元碰面,与其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不如快去后山,直接去等鸿元来得快。
回去……后山……
方棋心急如焚,脚步却快不起来。
山dòng变成那副样子?他该怎么向鸿元jiāo代?
这么想着,循着记忆赶往后山,因为生疏一路上又走了不少岔路,等越过悬崖和小树林,赶到山dòng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鸿元比他早回来了一步。
那个小小的影子站在山dòng外面,背影孤独寂寥,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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