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笑着摆摆手,拍了拍鸿元的头顶,道:“不要谢我,是这个小哥哥给你们买的,谢他谢他。”
小孩们的视线齐刷刷的投向鸿元,好奇的打量这个跟他们一样大,却带着斗笠的小哥哥。
其他小孩没有动作,那个扎小羊角辫的小姑娘胆儿大,蹒蹒跚跚的走过来,虽然穿的破旧,但很gān净。
虽然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但看得出来小丫头在家里是个香饽饽,惯常会撒娇的,小手就要往他膝盖上放。
鸿元连人带凳子往后退了半米。
小丫头呆了呆,顿在原地,声音绵软的说:“小哥哥真好,包子好吃!”br>
方棋点了点头,“剩下没吃完的包子可以带回去吃,天晚了,都回家吧。”
待人走光之后,方棋才低头掀开他的斗笠,笑着看他。小孩似是对突如其来的同龄人的善意和感谢有些无措,黑漆漆的眼睛里看不出来任何qíng绪。
“不好意思啦?”
小孩抿唇看他,不说话。
方棋知道这样的事该点到为止,过犹不及,摸了摸他脑袋不再调侃,反正来日方长。
鸿元看着小孩们一蹦一跳,相携回家的背影,他深深的皱起眉毛,有点厌恶,有点排斥,却又好像不仅仅这些……
还有一点别的东西。
吃完了饭,天差不多也黑透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方棋找到起身找到包子铺的老板,打听就近哪里有客栈,免得一家一家的找过去。
卖包子的妇人想了想,让他稍等一下,随后走去后院,很快,老大爷走了出来,搓了搓手道:“是这样的,我跟婆子商量过了,我家里的两个孩儿出去做工,十天才回来一趟,所以有两间空房,你们要是不嫌弃,不妨就歇在这里,我不收你们钱的。”
方棋愣了一下,忙摆手道:“不成不成,这多不好意思,不用,我们住客栈就行。”
老妇人热qíng道:“不麻烦,瞧您说的!俺和老头子没见过您这样的好心人,俺俩不是坏人,那些孩子成天来转悠,俺们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但总归是做生意的,给这个吃了,不能不给那个,左右顾不过来,索xing哪个都不给。但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跟我的孙儿一样大……这心里也不好受。”
方棋gān笑着安抚了几句,那老妇人就要把他往后院拉,方棋忙退了几步,婉拒了盛qíng,因为不喜欢盖陌生人盖过的被子……
老两口看他坚持,颇为可惜,不过也没再继续说什么,指了最近的客栈。
方棋道了谢,便乘上马车继续出发了。
穷乡僻壤里,客栈的设施普遍的不大qiáng。要了两间房间,车夫一间,他和鸿元一间。房间里的被褥都是硬的,又硬又cháo,不知多久没有晒过,因为沾着cháo气而沉甸甸的。
小鸭嘴儿最幸福了,它不怕冷,拉着自己竹篓小房子进来,随便滚了个角落,脑袋搁在球上,闭眼就睡着了。
冬日天寒,方棋抓耳挠腮的看了看,觉得实在没法睡,只好把马车上的被褥抱下来,替换到chuáng上。冬日里没有炭盆,冷得厉害,方棋领着小孩和衣钻了被窝,不脱衣服先把被窝给暖热了。两人同一chuáng被子,挨得紧紧的取暖。
方棋握住小孩冰冷的手,放到胸腹处暖着,小孩用力挣了一下,反被握的更紧。
“别动,”方棋低低的笑着说:“我今天真高兴。”
鸿元停止了动作,在黑暗中打量他的眉眼。
“今天真乖,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方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嘿嘿笑道:“不是喜欢亲亲吗,来,奖励!”
夜凉天深,小孩往他怀里挤了挤,抬头看他的下巴,伸出舌尖舔了舔。
只要能让你高兴,我还能做到更多。
一夜很快过去,没有暖气的冬天起chuáng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方棋睁开眼睛醒了醒盹,胳膊伸出被子想去摸衣服,温热的皮肤碰撞冷得掉渣的冷空气,汗毛都根根炸了起来。
结果摸了好几下啥也没摸着,正要掀开被子去看,眼前便递上来一团东西。
小孩从被窝里掏出来他的衣服,一直在被子里暖着,早就暖暖热热的了。
方棋捧着衣服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感动的想,我真是一个当家长的料,看把小孩教的多贴心。
在小孩脸上啃了一下,起chuáng。鸿元在他身后慢慢吞吞的穿好了衣服,手沿着他的身体曲线,隔空抚摸了一番,眼神越发晦暗,舔了舔嘴唇。
一天比一天更等不及。
又在路上走了大半天越往前走越穷,到了下一个小城,别说吃包子了,连卖包子的都没了。
不过路上的人倒是比之前多了一些,装扮上不像是穷苦的本地人,倒像是修士,看到这幅境况,方棋约莫着万shòu森林应当真的快到了。
下午继续上路,走过了漫长无边的土路,来到一处山丘遍野的山道。两侧山峰极高,山与山之间只有两辆马车勉qiáng通过的一条山道。
方棋坐在马车里整理了一下剩余的食物。
之前储存的东西还剩很多,但他这小心眼的毛病又上来了,怕越往后走越穷,以后都没得东西吃。他慎而重之地在十多块大小一致的梅花苏里,挑出来一块看起来最小的,推了推鸿元道:“给你吃。”
鸿元看他一副又护食又大方的样子,自然不会跟他抢,摇头道:“我不饿。”
方棋就拿回来轻轻咬在嘴里,把点心一层一层的宝贝一样的包起来,放好,才躺到chuáng上,举着梅花苏在眼前端详了好半天,抖了抖,抖下来一点碎屑,忙张嘴接住。
直到表层的糕点皮抖不下来了,才咬了点心的一个角,用门牙慢慢地磨,吃得极慢极慢。
在他身侧四爪朝天的丑东西则是恋恋不舍地举着一颗瓜子,小心翼翼地舔,瓜子皮都让它舔软了。方棋侧头看到它,把小鸭嘴儿拨拉的远了点,嫌弃道:“看你那臭德行,没吃过东西啊,丢人!”
小鸭嘴儿在地上滚了一圈,无辜脸:“叽叽。”
鸿元好笑地摇头,这是在一百步笑五十步?
马车稳稳当当的走在路上,猝不及防忽然炸开一声巨响!阵势极大,聒得耳膜嗡嗡直响,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车上的东西都跟着震起来一下,方棋和小鸭嘴儿一起吓了一跳,手里的点心/瓜子砸了一脸。
“怎么回事?”
方棋顾不上点心了,忙让马夫停车,下车一望,只见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变得黑压压的,不等人有所闪避的时间,铺天盖地的雨点在瞬时间砸了下来!
风刮得生猛,犹如刀割,雨柱倾斜着落到手上脸上,像是大力敲打的鼓点,打的人生疼。
刺眼夺目的闪电将天空撕成数半,方棋哆嗦了一下,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下雨比下雪更可怕!冰凉的雨点打在人身上,顷刻间便把衣裳和棉衣浇了个湿透,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往里流,贴在皮肤上应着这冰凉的风,有种扎ròu刺骨的疼!
有一同赶路的修士停了下来,纷纷道:“出什么事了?”
“这什么鬼天气!”
突然有一人惊惧的大喊道:“天啊!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看去,看清之后,不由纷纷退了一步。
之间头顶上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好几头摇头摆尾,怪异而巨大的怪物!身披铁甲,体型长而粗,像是一条变异的怪蛇!头有两角,身下有几十对软足,在空中飞卷,一边低声的呼啸低吼。
随后山头之上有上百名修士不甘示弱的冒了出来,衣裳被雨淋得湿透,外衫对着巨风飘动,御剑御气从天而降!锃亮的剑锋和各式灵器映着偶尔闪过的雷电的冷光,跃入人的眼底。
在场的人都是低阶修士,一时都有些愣住了,混沌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天啊!是流炎shòu!”
“七阶流炎shòu!”
“居然有这么多?!足有六头!上面是哪门哪派,好大的手笔!”
方棋猛地激灵一下,却不是冷的。他对魔shòu二字本来就敏感到了几点,这熟悉的魔shòu名字冷不防的在耳边炸开,一点心理准备都没给,更是让他如堕冰窖!
流炎shòu……
流炎shòu擅火,最珍贵的便是身上的血液,用来炼化灵器和丹药都是极为难得罕见的火种燃料,皮肤鳞片倒没有多大用处,只能做个低阶的防护罩。
这流炎shòu是在试炼大会,追着鸿元咬着不放,拉开魔shòu诱饵序幕的罪魁祸首!
世上魔shòu千万,怎么会偏偏这么巧碰上了流炎shòu?!
莫不是去不成了篷仙山,略去了试炼大会的剧qíng,但是剧qíng线自动修正了,小细节可改大qíng节难逆,所以在这里重演试炼大会的噩梦?!
方棋出了一身冷汗,上空修士和魔shòu继续斗法,你来我往,你争我斗,在山峰上横冲直闯!山与山之间的距离本就狭小,魔shòu体型巨大无比,山壁接二连三遭到魔shòu的剧烈碰撞,撞裂了无数块碎石,从百米高空直直的砸落下来!
方棋本能的回头看去小孩,才转过身,眼前一个高大的身影闪过,尚不等他看清是谁,随后后颈被人重重的一捏,登时眼前发黑头昏眼花,无力的倒在了一个厚重而带着微微凉意的怀抱里。
小鸭嘴shòu在车板上急得左蹦右跳,木讷的马夫临变不惊,神色麻木的掀开轿帘,男人把人扶进车厢,随后打了个响指,车夫化成一片huáng叶。
男人神色冷漠,虽栖身在山道夹fèng间,却自有一股立身天地间,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的骇人气势。
他身负魔shòu血脉,修为深厚jīng练,远在这几头流炎shòu之上,即便相隔百里,感受到流炎shòu的气息也再容易简单不过。方才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有感受到魔shòu的气息,可见不是这几头魔shòu不是由远及近出现的,而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男人抬起左手,食指中指捏了个极其简单的手势,指尖一道黑气蓦然发出,直冲天际!黑气在飞冲的短短分秒时间里,分出了七股,一道一道同时击中流炎shòu!
那六头流炎shòu像是被戳破气的气球一样,在空中摇动一下,消弭无踪。
鸿元微微仰头,眯了眯眼睛。
分裂出的七道黑气中还剩一股,摇摇直上青天,触到黑晕时猛然发作,细小的黑气像是一把劈天神剑一般,直接撕裂了乌云压顶的天空!倾盆磅礴的大雨即时停了,一道银光直直的she了下来,拨云见日,云破日出。
天上的修士骇然不已,纷纷落地,看他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怪物。
“好qiáng的修为……这人是谁……”
“不知道……太qiáng了,这是哪里的大能,道修?魔修?剑修?功法看不出来……”
“怎么这么眼生,看着也忒年轻了。”
“……天啊,难不成是前段时间风瑶派的那位?”
男人面露不悦之色,然而这方还没动作,天上映出一道银白色的光芒,裹住空中、地上的所有修士,顷刻之间,方才议论低语的修士话都没来得及吭一声,表qíng先是变得麻木如行尸走ròu,随后从指尖脚尖缓缓的蒸发消失,很快便消失的gāngān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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