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为什么我觉得就是昨天发生的事……”
确是昨天,小孩心里想,嘴上说道:“你记错了。”
方棋点了点头,没多做怀疑,毕竟脚下踩的土地就是千尸谷。况且这么说来的话,就难怪一觉醒来就身在千尸谷,原来已经过了十天,算算时间和路程,如果路途顺利的话,确实该到了。
想到小孩这段时间以来独自一人拉扯着他,还要照顾小鸭嘴shòu,一边担惊受怕一边身兼数职,心中酸楚,道:“我怎么就晕了,真废物,难道那雨有毒?不对,我当时脖子一疼,被石头砸着了,这十天来,是不是很辛苦?”
小孩双眸蒙着水雾看他,有点委屈的点点头,小声道:“我很害怕。”
方棋负罪感更深,有意想弥补安慰他,俯身把小孩抱在怀里,掐了掐他的脸蛋,“别怕,我这不是没事嘛,乖。”
小孩圈着他的脖颈,用力的搂住,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喃喃道:“你不能离开我。”
方棋感觉耳朵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小孩语气里夹着一丝颤抖和不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
长淮和灵霄夫妻二人,虽然一个是剑神,一个是神女,但这两个超级大能活的真是接地气,千尸谷连个侍女和仆役都没有。
两人一人一shòu结合,天理不容,声名破败láng藉,人人得而诛之。但两人显然无意当真与昔日同僚作对,惹不起躲得起,无声无息的匿了踪迹,隐居归农。
抛开原本所得到的一切,放弃高高在上的声望和地位,说走就走,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魄力,他真是满分十分,有二十分的佩服。
但最让他佩服的并不是这个……
庭院的前院里,绕着园湖种了一圈菜圃。不知两人在这里施了什么妙术,千尸谷四季如chūn,花开不败,这菜地经过十多年的岁月,居然也没有杂糙疯长杂长,还保持着原样,就像是这长长的十多年不过是短短一日,菜地昨日才亲手料理过。
方棋虽觉得稀奇,却并未多想。这些修士的手段和世界本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既然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那么控制菜圃的生长速度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几乎全部都是他喜欢吃的菜,也是缘分啊!
鸿元站在一旁看他在菜圃里乱走乱踩,不时接过他摘好的拿不了的青菜,打成捆放到一边。明明身侧的菜堆出了一堆,别说一顿吃,一天也不见得能吃完。他心知肚明,却未言语,眼里带着极浓的纵容。
第52章 你谁
方棋回头一看,地上已经有了一大堆菜,他皱了皱眉,像是自己也觉得中二,gān笑一声,才从菜圃里退出来。
“好了?”小孩仰头问。
方棋默默的点头,再摘下去今后这一周的菜都有了。
鸿元抱起来菜往前走,方棋慢慢吞吞的跟在后面,慢的几乎能与蜗牛比肩,鸿元走了两步,往后一看,然后停下来等他。
方棋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一种感觉,好像鸿元下一刻就要去历千难经万险了,以至于让他缩手缩脚,不受控制的做什么都拖拖拉拉,想尽量将手头上现正做的,让他感觉安全和无害的事qíng多延长一会,多平安一会。
但是……
该来的总会来的。
方棋深吸一口气,大步追上小孩,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要高考的孩子,搓了搓脸,勉qiáng挤出一个笑容道:“今天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一是打气,二是践行。
很快来到了一间竹屋前,也是厨房。
大能修士的修为达到了一定高度,可断食辟谷,不用吃饭,只需要定期服用丹药即可。修为再高一些的,吸取天地灵气jīng华,与日月同寿,便连丹药都不必吃了。
长淮剑神和灵霄神女自不必多说,早就达到了那样的高度,但二人身处世外桃源,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显然并没有因为不用进食便放弃了做饭与吃饭的乐趣,竟然特意辟出一间厨房,里面的锅碗瓢勺都是gān净的,灶台上还放着几坛美酒,想是隔上三五日,就会做几道小菜伴酒,小酌一番。
夫妻之间亲厚和睦,事事亲力亲为,远离尘嚣不问俗事,过的当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厨房里有水有米,方棋心不在焉的生起火,往锅里添水熬粥。
小孩提着菜靠着门框看了他一会,才转身出去,从外头的深井里提上来一桶水,择好了菜并洗gān净。园湖里养着糙鱼,小孩杀鱼刮鳞,又抓jī拔毛,很快左手是鱼右手是jī的回来,将食材放在砧板上,该剁的剁,该开膛的开膛,塞好了调料就等着下锅炒或蒸。
方棋才刚找到了米,凑着橱柜抓着米研究了一会看还能不能吃,颜色看起来挺新鲜,也没生虫,才放心的淘米下米,这边将将盖上锅盖,再回头一看,鸿元举起了炒锅。
方棋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简直叹为观止怀疑人生……他刚才是下了个米的功夫吗……过了十分钟还是一个小时?好可恨没有表不能看准确时间!
接下来没他什么事儿了,小孩将他拨拉到一边,举着锅问道:“吃炖的还是烧的?”
方棋呆愣愣的往后退了退,给人家让出来地方别碍事,道:“都行。”
小孩点头,放锅开火烧油,去腥的葱姜蒜瓣噼里啪啦的往里放,热气腾腾,厨房里炸出一股爆香,片刻过后,颜色鲜亮的烧鱼出锅了,方棋特别有眼力见的端来盘子递过去,小孩似是赞许的看他一眼,方棋挠挠头,有点高兴……
这边是烧鱼,那边是炖jī,锅盖敞着一条fèng,里面浓白的jī汤咕嘟咕嘟的冒泡,砧板上放着切好的青菜,单等关火以后,放进锅里焖上片刻,也就熟了。
方棋见做饭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好开始搬桌子搬板凳。
桌子板凳都放在厨房门后,没有餐厅,方棋左右看了一会,总不能在厨房里吃饭吧,但看外面天和日丽,棉絮一样的白云柔软飘动,灵机一动,就把桌凳给扛到外面去了。
有花有树,香气袭人,美得像是一幅画卷,但就是太美太好看了……有点只可远观不可近瞻,守着画吃饭啃骨头有点画风不符= =
这么想完,他自己都嫌自己事儿多,摆摆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站在门口往里一望,炖jī也已然好了。
鸿元拿着碗盛粥,糯白的米粥绵绵软软,清香好闻。方棋四下一看,该吃饭了小鸭嘴shòu居然不在,起身一棵树挨着一棵树的找,看小鸭嘴儿在哪棵树上倒吊着吃花呢,往前走了不远,便发现这小东西吃腻了花,正在树底下疯狂的扒土,身后泥土四溅。
方棋以为它要便便,好心并贴心的在远处等了一会,估摸着到了时候侧头看去,才发现它从树gān底下扒拉出来一堆蚂蚁,正一个一个的捏起来往嘴里塞,吃糖豆似的,咂咂嘴,吃的可香。
方棋:“……”
到底是什么臭毛病?!
方棋黑着脸走过去,树底下黑乎乎的密密麻麻的蚂蚁满地疯爬,方棋蹲下来看它,“吃饭了。”
小鸭嘴shòu捧着蚂蚁看他,默默的往后撤了撤脚,叽叽了一声,它想吃蚂蚁,不想吃饭。
一个个的都不叫省心,方棋懒得跟它废话,提着后颈给提溜起来,小鸭嘴儿挣扎了两下,被方棋敲了敲大嘴巴,只好老老实实的耷拉着四爪,垂头丧气的给提溜走了。
回到树下桌旁,有饭有菜,将小鸭嘴儿放到凳子上,小家伙舔了舔爪子,冷冷的叽叽一声,屁股对着他。
方棋:“……”
小家伙转了个身登时如芒在嘴……没办法嘴太长了,还没等到如芒在脸就芒到了嘴……
小鸭嘴儿怯怯的看了看大大大王,当机立断跳下了凳子,拖着凳子腿使劲往方棋那边靠,要跟他坐在一起。
方棋简直无语了,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
小鸭嘴儿个小,劲也不大,拉凳子拉不动,急得吱吱叫,猛扒方棋的裤腿。方棋把凳子拉到自己旁边,又把它重新放到凳子上,撕了块jīròu给它吃,小鸭嘴儿舔了舔jīròu,吧唧吧唧的吃起来。
这是一张圆桌,把小鸭嘴儿拉到自己这边,方棋拖着椅子奔着小孩坐了过去,贴得他近近的,神色愁苦。
他几乎是在抱着这是最后一顿晚餐or断头饭的悲壮心qíng在吃这顿饭,筷子龙凤凤舞,闪电一样可着劲给小孩夹菜,慢慢的摞了一大碗,碗里堆满了没地儿放了,把盘子也都堆出来推到小孩脸前,示意他吃,使劲吃,最好吃撑了,吃撑了兴许这两天就不用去自寻死路了,毕竟被魔shòu踩一脚很有可能会吐出来……
小孩放下筷子无奈看他,方棋搓了搓手,尴尬的停了下来,闷头吃饭。
鸿元长长的叹息,他知道他心里打什么小九九,又是因为什么而担惊受怕,仿佛在受苦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怅然担忧。这个人他捧在手心里,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也因为他才屈就自己始终保持孩童的身形,唯恐一夜之间恢复本身,对他而言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把他当做怪物。
他胆小到了懦弱的地步,每一步都瞻前顾后,踌躇许久,这个不敢,那个没胆。
不是没想过像个真正的小孩一样,一点一点的长大。
可这人活色生香的在他眼前,换衣洗澡毫不顾忌,他不是圣人,时而看着他不知qíng的模样而口gān舌燥,想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的侵犯,看他哭看他叫……
小孩冷静的喝了一口粥,掩饰汹涌而至的qíng意,单是想一想就无比渴望,一时半刻都等不及。
吃完了饭,小孩抱着碗快去洗,方棋将没吃完的菜放回橱柜,片刻后,打扫gān净,两人一前一后往卧房走。
风景美如画,方棋全无心qíng欣赏,唉声叹气的回到卧房里,一边絮絮叨叨的阐述利弊。利:继承修为一劳永逸,褪毛。弊:太刺眼睛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鸿元极有耐心的听着,一边将梨木方桌上的玉石棋子一颗一颗的收了起来,磨磨蹭蹭到了傍晚,听的人没累,说的人累得口渴,等吃了中午的剩饭,鸿元看他jīng神已经不大跟得上了,躺在chuáng上添了最后一把柴,“我想听故事。”
方棋想了想,上次讲的什么?他讲过的太多了,白雪公主灰姑娘西游记聊斋都深深浅浅的讲过一点。
鸿元道:“讲得是《济公》。”
方棋想起来了,对对对,济公大爱无边,救民济世,普度众生,对于鸿元这个具备极大的黑化分子备选来说,是多么现成的洗脑教材啊!
讲了半个多时辰才睡。
小孩看着他熟睡的眉眼,享受最后的静谧,室内安静极了,只有偶尔响起的沙沙的风声,事到临头,微微不安的心qíng反而平静下来。
他能接受最好,若是真的把他当作怪物……深黑的眼睛透出几分狠戾,他抚摸他的手指,从指尖沿着手臂到肩膀,滑过他的脖颈,在喉咙处轻轻的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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