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说明什么?”元绎不解。
门客简短道:“那丐妇供认,小男孩穿的很华丽,生的极好,肌肤雪白,眼睛是美丽的浅蓝色……”
元绎愕然。
他那失踪已久的七弟,眼睛正是美丽的浅蓝色。
“听你这么说,现在要找到七弟,便是要寻找……”元绎心绪烦乱,在室中来回踱步。
“大夫。”门客清晰的道。
北魏皇帝这么多年了也没放弃,一直在寻找他失踪的爱子。如果这丐妇供认的属实,那么,想到找到七皇子,便要逐一调查所有当年曾经出入境的大夫了。这虽然也是件很难的事,但比起以前还算好多了,至少有了头绪,知道要向哪一类人重点盘查。
“如果七弟真找回来了,呵呵。”元绎苦笑,神色暗淡。
“真找回来了又如何?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流落民间十几年,就算侥幸再能找回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了。”门客自信满满,“三殿下,您自幼所受的便是皇子应该受到的教育,七皇子呢?他如果失散在外,也不知际遇如何,可能连字也不认识,连剑也不会拿。”
“是,很有可能。”元绎脸上又渐渐有了光彩。
就算他的七弟真认回来了,他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不必出手阻挠?”元绎向他请教。
“一定不能。”门客神qíng严肃郑重,“陛下何等英明,若出手阻挠被陛下察觉,前程尽毁。若不出手,冷眼旁观,一则找回七皇子的希望实在渺茫,二则就算找回来了,七皇子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可能只是位平庸的农夫。为了眼下毫无威胁的七皇子去冒触怒陛下的危险,这又何必?”
“先生说的有道理。”元绎心悦诚服。
送走门客,元绎本来想在书房歇下了,但是淳安公主命人给他送来一份便笺,“殿下,我想学she箭,能不能替我找位高手做师傅?”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看的元绎怦然心动。学she箭?如果她的妹妹像她一样会she箭,那一定有趣极了……元绎想起那位女郎张弓搭箭对准他时的qíng形,胸中一热,“she啊,你she我啊,我就是愿意给你she。哪怕死在你手里,我也甘之如饴。”
他当晚便去了淳安公主处,“公主,现成的高手在此,何必另找师傅?”
淳安公主牵牵嘴角,勉qiáng冲他笑了笑,心中怒气翻涌。
堂堂南朝公主,血统纯正,尊贵无比,现在却要用这样的法子来吸引元绎在她房中留宿,太屈rǔ了,太没有尊严了。
元绎连着半个月每晚到淳安公主这里教她学she箭,累了便在她这里歇下,第二天早上从她这里出发去上早朝。有了这样的半个月,济王府的形势和从前大不相同,任四娘和任六娘心中惊惧,不知淳安公主使出了什么样的手段才令得元绎对她如此眷顾,也不知道淳安公主接下来会如何对付她们,都夹起尾巴做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而济王府上上下下对淳安公主添了敬畏之意,再也不敢轻慢了。
淳安公主日子过的越顺利,心中的屈rǔ和仇恨就越深。
远在建康的会稽王和会稽王妃接到淳安公主的家信,忙打开看了,用早已约定好的暗语译成了寻常话语。译好之后,会稽王和会稽王妃看着眼前的一行大字,目瞪口呆。
这行大字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杀了江城!杀了江城!杀了江城!”
第143章
“阿珠这是怎么了?”会稽王先是震惊,继而头疼,“从前江城是任家八娘子时还算了,现在她是江城郡主,叔父的嫡亲孙女,谁敢杀她?”
会稽王觉得吧,别说他了,就是他的父亲当今皇帝陛下,也不是想杀江城就可以杀江城的。就陵江王那个护短的劲儿,谁杀了他的亲孙女他不得跟谁拼命啊。江城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后有陵江王,还有萧冲,萧冲这位伏波郡王才认回皇室不久便得到安平王等人的喜爱,常来常往,现在俨然是皇室的红人了。和陵江王、萧冲这样的人做对,还是想清楚了再说吧。
会稽王妃却是红了眼圈,“阿珠在北朝的日子一定很苦,很难过……”
会稽王妃是疼女儿的,见到淳安公主这一连串的话便知道她是陷在怎样愤怒的qíng绪当中了,对她深为同qíng,对江城则是恼怒极了,因为淳安公主之所以会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江城害的。
“殿下,咱们依了阿珠吧。”会稽王妃冲动的说道。
会稽王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阿珠年龄小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若是从前的江城还算了,现在她是叔父的孙女,动她就是得罪叔父啊。你觉得叔父是好惹的人么?是由着你谋算他亲孙女的人么?”会稽王妃绞着手中的帕子,“可阿珠怎么办?她这么恨江城,如果江城不除,她是不会心安的啊。”会稽王烦恼了许久,道:“江城被封为郡主的事也别瞒着她了,全部告诉她吧。知道江城已经是郡主,是她的堂姐,或许她便会改变主意了。另外再到jī鸣寺请本佛经送给阿珠,让她念念佛经,去去心中的戾气。”会稽王妃差点被他气哭了,“阿珠有什么戾气了,需要佛经来化解?你……你竟然向着江城,埋汰起咱们的亲生女儿了。”会稽王心烦意乱,“那你说怎么办?江城现在是郡主,背后有陵江王和萧冲,怎么杀??”
会稽王妃冷笑,“真想杀一个人,会很难么?”
她凑近会稽王,小声说着她的主意。会稽王犹豫不决,“我再想想。”嘱咐她道:“把这里的事告诉阿珠,宽慰宽慰她,实在劝解不了,便哄着她说咱们正在想办法,让她稍安勿燥。”会稽王妃答应了,“好,我先劝劝她,若实在劝不了,再和殿下商议。”会稽王心事重重的点头,“好。”
会稽王即使语气缓和了,说的也还是“哄着她”,显然没有依着会稽王妃和淳安公主的意思。会稽王妃见他如此惧怕陵江王,心里未免很不服气,“一个自己都能亲手杀了亲孙子的人,你还怕动了他的孙女会惹怒他么?呵呵,他虽是陛下亲弟,却是当年和陛下争过储位的人,现在陛下防他防的这么紧,已经不放心让他回蜀地,命他在京中养老,和安平王、东海王那些闲王一模一样了。这样的陵江王,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就算是动他的孙女,也是暗算而已,做的巧妙一些,让他找不到把柄,他这种粗鲁不文、只会打仗的人又会有什么办法呢?”这么想着,会稽王妃并没有依着会稽王的意思劝说淳安公主,而是好言好语安慰了她一番,信誓旦旦的答应,一定会依照她的心愿行事。不过,因为陵江王的关系,可能这件事做起来不会太容易,需要些时日,让淳安公主耐下心,静候佳音。
建康和燕京相距甚远,信件传递不易,等到会稽王妃得到淳安公主的回信之时,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淳安公主在信中先是谢过会稽王妃对她的宠爱和纵容,然后好意劝说,“阿母,对于阿父和咱们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那件事,对么?阿父需再往上走一步,可这一步着实艰难。如果阿父顺应祖父的心,做了祖父内心深处最盼望、最想做而不便动手的事,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会稽王妃很动心。
是啊,对于会稽王和她来说,最为紧要的事当然不是杀了江城,而是争过太子,令得老皇帝废掉储君,改立会稽王,最终让会稽王登上皇位。可是太子已立,又没有什么过失,要想废掉,谈何容易。老皇帝在两个儿子之中确实更偏爱会稽王一些,可是也仅仅是偏爱而已,并没有到要为了他易储的地步。会稽王若想再上一层楼,只有另辟蹊径,不走寻常路,才能得到老皇帝的欢心。
“祖父内心深处最盼望、最想做而不便动手的事”,会稽王妃盯着这句话,看了又看,若有所悟。老皇帝内心之中最盼望的会是什么事?当然是和陵江王有关了,他当年争位险些输给陵江王,虽然碍于先太后的遗命必须善待陵江王、不能起恶念,可是一个qiáng悍的、善于征战的弟弟怎么会让他放心?如果有人巧妙的除去陵江王……哈哈,那必定会龙颜大悦,独得圣宠,直上青云……
夜深无人之时,她细细把这想法和会稽王说了。会稽王倒也不傻,“是不是阿珠提议的?她为了达到目的,还真是什么法子都敢想。阿珠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明白她,她准是痛恨江城,一心想毁掉江城,可是担忧有陵江王护着不好动手,便要先除掉陵江王了。”会稽王妃微笑,“阿珠是怎么想的倒无所谓,可这个主意你说好不好?你若觉得好,咱们便开始策划了,我也好回娘家探探我阿父、阿兄的口风。”会稽王其实也很心动,“陛下已经年迈体衰,却根本没有易储之意,若再拖延下去,我怕是终生无望了。”会稽王妃知道他这是被说动了,不由的嫣然而笑。
会稽王妃向来是自负的,对太子妃也向来是不服气的,她绝不愿有一天俯伏在太子妃面前恭顺的称臣。所以,她一定要将会稽王扶上储位,成为下一任皇帝,她自己当然也就会母仪天下、万世流芳了。
但是,会稽王妃万万没想到她的宝贝女儿淳安郡主记仇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她为了顺利杀掉江城,不仅向会稽王、会稽王妃做了这样的提议,还通过会稽王府在太子身边的jian细,对太子也做了同样的提议。
太子和会稽王的qíng形又不一样了。因为他已经坐在储君的位置上,皇帝又老态毕露,他只要言行谨慎、守住自己的位置,总有一天胜利会属于他。正常来说,他实在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险,因为陵江王虽然把兵权财权全jiāo给了萧凛,自己留在京城做了个闲王,可陵江王毕竟征战多年,骁勇qiáng悍,要除掉他谈何容易。太子确实想杀陵江王,不过,那应该是在他熬到老皇帝驾鹤西去、熬到他登了基,才要对陵江王这位皇叔下毒手,之后对付萧凛,将蜀地重新收回朝廷管辖,他这皇位才算坐稳了。现在他可不愿意冲在前面去对付陵江王,犯不上。
所以,当他听到这个提议时,只是口头上温和的夸奖了两句,并没打算采用。
但是世事变幻无常,这年夏天会稽郡发生了很严重的水灾,会稽王以会稽是他的封号为由要求前去赈灾,老皇帝准了。会稽王一系上下同心,将这次赈灾办理得天衣无逢,非常圆满,据说会稽王活人无数,会稽郡有许多百姓为他立了生祠,朝夕跪拜上香,感激他的恩德。不仅仅这样,会稽王在赈灾地还得到了一只全身毛色纯白的白鹿,回京后将白鹿献给了老皇帝。因白鹿属于难得的祥瑞,象征国泰民安、江山永固,老皇帝喜出望外,将会稽王夸成了一朵花。会稽王一系趁着这个机会大造声势,会稽王的功劳被一再放大、夸张,最后竟然有朝臣站出来建议老皇帝废掉太子,改立会稽王为储君,以顺应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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