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金花饰片的事,她对瘐清反感之极,再没有与之jiāo好的心思了。
不爱得罪人,不等于她喜欢被人欺负。
“我的帐哪有那么好赖,晕倒也赖不了。”任江城嫣然一笑。
钟媪就在旁边站着呢,听到她俩的话,眼皮跳了跳,迅速的、目光复杂的看了任江城一眼。
任江城注意到她的目光,彬彬有礼的冲她点头致意。
钟媪微笑躬身,“八娘子,失礼了。八娘子请随奴过去,见过公主殿下。”任江城很客气,“有劳钟媪,八娘正要拜见主人。”和范家几位女郎一起,跟钟媪过去见寿康公主。临走之前,她笑咪咪告诉瘐六娘,“请令姐等着我,我这赌注是一定要收的,赖帐可不成。”瘐六娘xing子虽好,也被她这态度给气着了,气冲冲“哼”了一声。
任江城嫣然一笑,随钟媪走了。
和寿康公主等人见过礼,任江城一抬头,便遇到乐康公主半是嫌憎半是厌恨的目光。
乐康公主和瘐清一样,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嘉苑见到任江城,更没想到任江城才到嘉苑便让瘐清当众出丑。乐康公主和安东将军伉俪qíng深,对瘐家的声誉自然也非常看重,对任江城的厌恶之qíng又多了几分。
如果嘉苑的主人不是寿康公主,乐康公主恐怕也不管什么礼仪修养,直接就要教训起任江城了。
虽然不便越过主人训斥任江城,乐康公主却也没给任江城好脸色看,面沉似水,yīn云密布。
“任八娘,你方才侮rǔ了我的客人。”寿康公主冰冷如霜不带感qíng的声音传入耳中,乐康公主jīng神一振。
对任八娘不满的,可不止她一个人啊。
乐康公主赞赏的看了她阿姐寿康公主一眼,大起知己之感。
范瑶和她两位阿姐范十一娘、范十三娘都有担忧之色,年纪最大的范十一娘陪着笑脸,想开口替任江城辩解,却被寿康公主优雅而冷酷的抬手制止了。
乐康公主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眼角余光暼见她的宝贝女儿瘐涵似有不忍之色,往前迈了两步,想往寿康公主身边走,忙一把拉住她,严厉的瞪了瘐涵一眼,示意瘐涵不许过去。
瘐涵不敢当众反抗母亲,伤心的低下了头。
寿康公主是桓大将军之妻,比她的公主妹妹们威严的多,在寿康公主面前,任江城这样的小娘子只有俯身听命的份儿。瘐涵不能想像任江城会被训斥成什么样的惨状,都不敢再看了[重生]七年之痒。
任江城迎上寿康公主的目光,彬彬有礼,不卑不亢,“公主殿下,这不是八娘的错。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哦?”寿康公主挑眉。
她只是“哦”了一声,不过,熟知她xingqíng的人都知道,她被冒犯了,不高兴了。
瘐涵惊讶的抬起头。
她没想到任江城会这样。
乐康公主却是兴奋的两眼放光。这个任八娘还真是会得罪人啊,连寿康公主的训斥也敢当面驳回,甚好,这下子可热闹了。
桓昭、庆元郡主等人也颇感意外,看向任江城的目光满是好奇、探究。
还有人敢当面反驳寿康公主啊。
任江城伸手指着不远处芬芳的花朵,和花丛中飞来飞去的蝴蝶,“‘花若盛开,蝴蝶自来’,花是如此,人呢?一个人若是品德高尚,谨言慎行,或许不会无缘无故被人侮rǔ吧。”
瘐清如果不是挑衅在先,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所有这一切,还不是她自找的。
“你口齿很伶俐。”寿康公主眼睛微咪,缓缓道。
“殿下过奖。”任江城只当寿公主是在夸奖她,谦虚的躬躬身。
寿康公主淡淡一笑,“当面驳斥于我,年幼女郎之中,你算有胆色的了。”
她倒要看看,任江城还能不能继续糊弄下去。
任江城停顿片刻,面色诚恳,“八娘方才看到一处池水,便想起《汉书》中的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公主殿下,您觉得呢?”
寿康公主脸上渐渐现出一丝浅淡的、微不可见的笑意。
任江城之前一直很倔qiáng,简直不给她这位公主殿下留面子,方才这一席话却是软和多了。水太清了,养不住鱼儿,人太严厉了,便没人敢跟随、敢与之打jiāo道啊。
“你在劝我得过且过么?”寿康公主问道。
她语气还是冷冷的,不过,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脸色温暖不少。
“八娘从前看到过‘难得糊涂’这四个字,觉得很有道理。”任江城答。
难得糊涂,这是在委婉的劝寿康公主了。
寿康公主一笑,“看不出来,你竟是个率真洒脱的xing子。”
寿康公主这话一出口,不少人神qíng大变。
南朝向来仰慕魏晋风流,而魏晋风流最崇尚的便是狂放不羁、率真洒脱,寿康公主这么说任江城,是极高的评价了。
“xingqíng旷达,真挚坦率。”庆元郡主也跟着称赞。
“怪不得公主殿下会邀请任家女郎呢,原来她才貌如此不凡,有林下风气。”不少人跟着热烈的赞美起来。
乐康公主被这些人气的头疼心口疼。什么呀你们就人云亦云眼着夸起任八娘了,她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么?什么林下风气,她是有qiáng盗风气,看到什么抢什么!等着吧,京城显贵之家女郎们的风头得被她抢走,女郎们最钟意的俏郎君,迟早也会是她的。
“不对,不对,我瞎想什么呢。”乐康公主忿忿的想着想着,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女郎们最钟意的俏郎君不就是十三郎么?我怎能这般咒阿敏呢,呸呸呸……”懊悔不已(西幻)一只塞壬的进化史。
虽然她明知道桓十三郎和任八娘根本是不可能的,还是为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念头大为沮丧。
正统的、名士们的雅集都是以吟诗、作文为主,赏景饮酒一场微醉之后,能熏出数十首脍炙人口的诗文来。至于琴、棋、书、画、茶、酒、香、花等便是有,也是次一等的消遣。仕女的雅集却不同,能吟诗固然好,不能吟诗也无妨,抚琴、手谈、书法、画作,以至于调香、品茗,不拘哪样能拨得头筹,都是欢欣喜乐之事。嘉苑雅集便是如此,除吟诗作赋之外,还有琴、棋、书、画、香、茶等项目,不管哪样出彩,都可为人瞩目。
范十一娘善琴,十三娘善棋,范瑶犹豫来犹豫去,“我书法其实还过得去,不过有阿令在,我还是选别的吧。”最后她画画去了。任江城若练书法多年,也就没想别的,和庆元郡主等人一起奋笔疾书。
她们的书法作品出来之后,众人品评之时有些作难。
最出色的当数庆元郡主和任江城,庆元郡主字体娟秀,任江城笔力遒劲,高下难分。
“八娘子的字更好些。”庆元郡主很有风度的夸奖对手,“遒劲中又带着健美,飘若游云。”
任江城笑着反对,“还是郡主的书法更为出众,清秀平和,娴雅婉丽,如仙娥弄影,又如红莲映水。”又指着自己的字说道:“我竖笔总是写不好,过于生硬。”
因为她自己指出自己的缺点,众人也就顺水推舟,评定庆元郡主为书法第一。
任江城虽然屈居第二,得到的赞美和专注却也不比庆元郡主少。她的书法刚劲有力,和一般的小娘子大不相同,喜欢的人很多。
可怜瘐清本是要抚琴的,可抚琴之时心境至为重要,她哪里还有心qíng呢?简直不成腔调。
吟歌赋诗,抚琴欢唱,这本是雅集盛事,可是全被败坏了……
瘐清气闷已极。
偏偏她抚琴过后,任江城字也写完了,要收赌注了。瘐清被吓了个半死,这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听凭任江城差遣,充当她的侍婢,不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么?她惶恐无依,最后没办法只好央求瘐涵。瘐涵帮她倒是肯帮她,但是要她先说原因,“阿姐,你是如何跟八娘起了冲突的?”瘐清模模糊糊把金花饰片的事提了提,瘐涵叹气,“阿姐,这好像不怪八娘……”全是你提出来的啊。
经不起瘐清再三央求,瘐涵还是给做了回和事佬。
任江城给她面子,答应今天不会过分为难瘐清,只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也不用她充当侍婢什么的,只要她跟在任江城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qíng。
瘐涵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
她把这个要求转告给瘐清,瘐清却是泪水盈盈,“八娘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对任江城有抱怨之意。瘐涵诧异,“阿姐,你输给八娘的是听凭差遣,现在八娘只要你跟在她身边做些小事qíng,这已经很好了啊。”现在赌博之风盛行,谁会不赌?瘐涵自己也樗蒲,也输过,输的时候可没耍过赖。
瘐清无奈,只好哭丧着脸答应了。
她能求救的人也只有瘐涵了,连瘐涵都这么说,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任江城是连寿康公主都敢当面反驳的人,还有事qíng做不出来的?她也怕真把任江城惹恼了,不管不顾,当众羞rǔ她。
瘐清垂头丧气的跟在任江城身边,等着听她的吩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qíng”。
第046章
“到底什么是力所能及的小事qíng啊?”瘐清惴惴不安,心里直犯嘀咕,“任八娘肯定没安好心,不想得罪阿敏,又不愿意放过我,不定有什么难堪窘迫的事在前头等着我呢逐缘界。”
她一直存着戒心,以为任江城会为难她,谁知任江城只是让她折了枝花、扑了只蝴蝶而已。折花扑蝶真是很平常的事,一位女郎为另一位女郎做这些并不显得猥琐卑贱,瘐清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任江城让她端茶递水什么的,那可就太过丢人现眼了。
不过,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在今天的雅集结束之前,她都会提心吊胆,不敢等闲视之。
瘐清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任江城身边,尴尬还是有几分尴尬的。好在她自己不会向外声张赌约的事,任江城绝口不提,范瑶和她的阿姐也不爱多说多话,所以并没人太过关注瘐清。
毕竟能到嘉苑来参加这个雅集机会难得,大家都要结jiāo自己想要结jiāo的人,哪有心思盯着瘐清不放呢?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瘐清今天虽然不算轻松过关,到底也没有受到多大难为。她自己心中是有几分庆幸的,瘐五娘却大为不乐,“任八娘真是了不起,竟然真的敢支使起瘐家的女郎,当瘐家是什么?”和瘐六娘、瘐家其余几位女郎商议了,要以牙还牙,以bào制bào,让任江城在众人面前狠狠摔上一跤,把瘐家失掉的面子捡回来。
瘐五娘的话说得很冠冕堂皇,她的姐妹们不管心里qíng愿还是不qíng愿,都答应了。
这种事如果不冲在前头,好像对瘐家的声誉漠不关心似的,那还得了,配做瘐家人么?
“怎么摔她合适呢?”瘐六娘眉宇间含着丝轻愁,“若换个人,她头一回来到嘉苑,头一回参加世家贵女如云的雅集之中,咱们姐妹数人围过去你一言我一语,便能将她说得灰头土脸,面目无光,惶然失措。可对这任八娘却不行,她口齿太伶俐了,咱们未必说得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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