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新华也没多说,含含糊糊地说是大爷爷上山打的,让他给送过来,王秋梦和王百善忙把兔子用篮子装好,再用gān糙盖上,放在隐秘的地方,免得别人看见了问东问西的,现在这年头吃点好的也得藏着掖着,红眼病的人可多着呢。
王百善和王秋梦也没多挽留两孩子,知道他们俩肯定还得去其他几户人家送ròu,以老爷子的xing格,不可能会厚此薄彼的,王百善拿了一包饼gān递给田思思,让他们俩拿回去和其他兄弟分着吃,田新华和田思思也不客气,这个四姑夫是供销社的采购员,油水可足着呢,一包饼gān那是小意思。
两人谢过了王百善,便骑车走了,依次给田满桔她们几家送了兔ròu,回来时筐里也多了不少东西,有田满桔给的自家做的冻米糖(将大米和白糖一块煮化了,再冷却后拉成一条条的糖,有些地方叫米糕),田满桃给的藤梗(一种用米粉做的粉条,盘成藤条一般),田满jú给的年糕,把筐里装得满满的。
田满兰是家里几个姐妹嫁得最差的,不光丈夫是二流子,就连地方也是全镇最穷的huáng坑村,村子处在半山腰,进村全是上坡,出来就全是下坡,村里人一年到头也不出来几趟,基本上自给自足,除了来镇上买点盐酱醋这些生活必需品。
也因此,村子里的光棍挺多,因为村里的姑娘但凡出挑点的都赶着往外嫁了,外村的姑娘没几个愿意嫁进来,就是地主家的闺女儿也宁愿嫁给外面村子年纪大点的男人,也不肯嫁huáng坑村的年轻后生,当年田满兰嫁到这个村时,还引得huáng坑村整村人来看热闹,都觉得纳闷,田满兰一个根红苗正、相貌俊俏、身体健康的好姑娘,为啥就想不通嫁到他们这个jī不生蛋、狗不拉屎的憋屈地方来了呢?
上坡路实在是骑不上去了,田新华只得下了车,推着车子往前走,田思思哪能看着田新华一人推,便也在后面帮忙推,田新华见田思思用力后红通通的小脸,忙让她顾着自己走就好,才刚病好,可别累着了。
田思思脱了外面的滑雪衫,再把帽子和手套都褪了,坚持一定要推车,田新华自己也不过是个13岁的小孩,力气再大也是有限,他也实在是吃不消一个人推了,便也没再坚持,尽量自己多用点力气,让阿囡少费点力。
幸好不是所有的路都是上坡路,一般都是一个上坡就有一段平路,这时,田新华就骑上车走一段,到了上坡再下车推,两人就这么骑一段推一段,费了将近一小时才到了huáng坑村,远远看见huáng坑村口的大牌匾,累瘫了的田思思一屁股坐在地上,哪还顾得上形象。
田新华也累狠了,幸好中午吃的油水足,否则他可还真没力气推上来,两人歇了会,穿上衣服,便骑车往田满兰家去,田满兰丈夫寿继祖家在村子最里头,地方倒还挺开阔,有五间房子,院子也挺大,寿继祖有三兄弟,他是老二。
一般来说老二都是最不受重视的,寿继祖便是如此,自小爹娘便不喜他,再加上他又是个让家人丢脸的二流子,他爹娘便更不喜这个儿子了,连媳妇都不愿意替他娶,后来还是寿继祖自己使了美男计,从外村勾了田满兰嫁了进来。
其实寿继祖这人也不算是个坏人,他就是不愿意累死累活地gān活,gān得累死个人还挣不了几块钱,寿继祖这人相貌生得好,是时下流行的小白脸相貌,唇红齿白的,又能说会道,他便经常跑到上海去做小生意,做得最多的便是去火车上贩烟。
不得不说寿继祖这人还是很有经济头脑的,只是他没碰到好时候,现在这个禁止私下贩卖的年代,寿继祖gān的这个行当虽然利润不错,但却要冒着随时被抓走去改造的高风险,每天就跟只老鼠似的东躲西藏,也所以他挣的也是有限,再加上他这人要吃好穿好,挣来的钱还不够他自个花。
有时候还能带两个钱回来,有时候却是只带了张嘴回来,不挣工分不说,还得让田满兰养着他,因此田满兰带着三孩子在家的日子过得很惨,也没人帮衬他们娘几个,要不是有赵老太和田满银暗地里接济他们,田满兰和三个孩子早就饿死了。
再有就是田满兰这人一点都不像老爷子和赵老太,xing子太软和,耳根子又软,遇事没一点主见,只知道哭,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坚持已见,就是为了爱qíng反抗老爷子,非得要嫁给寿继祖,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第29章 田满兰
不过田思思知道,田满兰这人还是很有后福的,嫁的男人虽不靠谱,但是她生的三个儿子却都大有出息,两个博士后,一个博士,后来都留在了美国定居,把田满兰也接去了,寿继祖倒是福气不大好,没能活到三儿子有出息的时候,好像是出啥事没了,应该就是这十来年的事qíng,但是具体是哪年,田思思却记不清了。
另外田满兰还有一个很大的财产,就是承包到户分家时分给寿继祖的一大片榧林,香榧是huáng坑村的一大特产,只有这一片地域能种出来,后世这种gān果可是炒得特别火,一斤要卖将近两百元,huáng坑村的人也都靠着种香榧发了财,家家户户都买了车买了房。
不过现在大家饭都没得吃,香榧也就不稀罕了,顶多也就是自家弄些给孩子当零嘴,或是送给亲戚尝个鲜,田思思家就有不少田满兰送来的炒香榧,味道十分不错,huáng坑村除了产香榧外,山上还有不少茶树和毛竹,这两样却是能换钱的,经常会有镇收购站的人来收购。
也因此,当初寿继祖的爹娘分家时,就将能换钱的茶山和毛竹山都分给了大儿子和小儿子,把最不值钱的榧林分给了二儿子,寿继祖从来不gān活,也懒得计较这些,便同意这么分,田满兰倒是清楚,可是她本就是个软和xing子,哪敢反抗,也就吃了这么个哑巴亏。
不过这一片榧林在九十年代末便开始行俏起来,寿继祖的大哥和小弟想把榧林抢回去,但那个时候寿继祖虽然没了,但是田满兰的三个儿子都有了大出息,他们虽然看不上这片榧林的收益,但也不愿意便宜大伯和小叔,就让田满银这个二舅帮着照看,收益也都了田满银。
田思思和田新华才刚进村子,便看见一帮孩子堵着三个小孩打,最大的那个把两个小的护在身下,双手护着头,雨点般的拳头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不过这孩子很坚qiáng,一声也不吭,眼睛死死地盯着打他的孩子们,像是要把这些打他的人全都记住。
田新华见到孩子的脸,忙跑上前去把这些孩子喝退,打人的孩子都不过是七八岁的年纪,看到身高体壮的田新华,都吓得一哄而散,田思思这才想起来,地上的三孩子正是小姑田满兰的儿子,大的是9岁的寿建国,其次是6岁的寿卫国,3岁的寿保国。
此时,小的卫国和保国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哪有前世社会jīng英的一丝风采?田思思有点想笑,要是有相机就好了,把两小家伙的模样拍下来,以后等他们成功后就拿出来,肯定挺好玩。
不过现在她也没心qíng想这么多,为什么村里的孩子要欺负建国他们三兄弟?田思思用手绢把两小家伙的小脸擦gān净,再拿出四姑夫给的饼gān,给他们仨一人分了一块,卫国和保国有了饼gān很快就不哭了,稀罕地吃了起来,建国不吃,把饼gān放进衣兜里,准备带回去给田满兰吃。
田思思看得心酸,父亲不着调,母亲太软弱,这个九岁的男孩已经过早地挑起了家里的重担,真是难为他了,田思思柔声让建国吃饼gān,还把筐里的整包饼gān拿给他看,示意饼gān有的是,让他放心大胆地吃,建国这才小心地从衣兜里取出饼gān,一点一点地吃了起来。
路上建国把事qíng缘由说了,原来事qíng是他大伯和小叔家的几个孩子挑起来的,因为爷爷奶奶的偏心眼,寿建国三兄弟在家里经常被几个堂兄弟欺负,爷爷奶奶也从来都只会骂他们,姆妈只知道哭,所以他们只得忍着,要不就是尽量避开他们。
可是他们想要息事,那几个堂兄弟却欺负他们上瘾了,时不时地就要找他们麻烦,有时还会喊上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欺负他们,田思思听到这,气得柳眉倒竖,这帮王八蛋,当他们田家没人了是吧?田新华也很生气,他也不常来小姑这,没想到小姑的日子过得这么苦。
不行,田家的闺女哪由得外村人这么糟践,两兄妹对视了一眼,心神领会,田思思拉着建国的手,对他说道:“建国,看我呆会怎么替你们报仇,哼,敢欺负我们田家人,看我不揍死他们。”
田思思边说边舞了舞小拳头,寿建国看了看田思思的小身板,小心地说道:“招娣姐,我没事,你别去找他们了。”
“叫我思思姐,忆苦思甜的思,我以后就叫田思思了,建国别怕,他们不敢拿我和新华哥怎么样的。”田思思说这话也是有底气的,这个年代她有田老爷子这么大的靠山,在王家镇想怎么横着走都没事,不过是替表弟出气这种小事,根本就一点事都没有,也就田满兰这个包子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卫国和保国两人年纪小一点,不像大哥建国想得多,听到田思思说要替他们报仇时,都高兴得跳了起来,卫国大声地说道:“招娣姐,…”
“思思姐”田思思再度提醒。
卫国倒也机灵,难怪后来成了博士后,他立马改了口,“思思姐,寿立国那人最坏,每次就他打得最凶,呆会思思姐你可得狠狠地揍他。”
“寿立国是不是就是刚才有点胖,大概十来岁的小子?”
“嗯,就是他,他是我大伯的儿子,爷爷奶奶最喜欢他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吃。”寿卫国点了点头。
“行,呆会你就看着思思姐怎么揍那个寿立国,把他屁股打成三半。”
“对,打成三半!让他拉屎都拉不出来。”
田思思:“……”
她从地上捡了根木棒,掂了掂手,挺合适,用来打狗刚刚好,田新华笑眯眯地看着阿囡雄纠纠气昂昂地模样,也没阻止她,田家的姑娘就得这样,都让人欺负到头上了,哪还能不还手?也就小姑那个软包子一点都不像田家人。
寿建国带着他们回家,刚跨进院门,便听见了一个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骂声,“你个自己白送上门来的贱货,养出来的儿子没一个好东西,竟然还敢打我孙子?要是立国伤着哪了,看我不揍死那三个小崽子。”
要说这个老太太骂的是这句“白送上门”也是有缘由的,当初因为田满兰非要嫁寿继祖,老爷子一气之下,便说:“你非要嫁那个二流子的话,我和你娘一分钱嫁妆都不会替你置办。”
要知道新娘子的嫁妆可是代表了这个姑娘的脸面和地位,就是再穷的人家嫁女儿时,也要借钱替女儿置办马桶、面盆、棉被等嫁妆,免得嫁进去后被婆家人看不起,也所以老爷子就以这个来卡田满兰,以为田满兰会被吓住,哪知道田满兰却铁了心,还说出就是一分钱嫁妆没有她也要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