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和李月娣伸手摸了摸卫国和建国身上的棉袄,眼泪就下来了,“造孽呀,我可怜的外孙啊,都怪你那个不懂事的姆妈,非要嫁给你们那个二流子爹,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你们三孩子啊!”
赵老太哭天抢地,既心疼小闺女和外孙受的苦,又怨恨当年田满兰寻死觅活地要嫁给那个王八蛋寿继祖,老爷子皱着眉头,喝止了妻子的哭泣,问道:“阿囡和建国呢?”
田新华刚才被赵老太打断了,这下便又道:“阿囡担心表弟他们晚上冻坏了,就把几个姑姑给的吃食全留下给了小姑,带着表弟一道下了山,我先带着卫国和保国骑车赶回来,阿囡和建国在后面走路跟着,四叔已经去接了,应该快到了。”
赵老太一听宝贝孙女儿走了几十里山路,又止不住地哭了,手心是ròu,手背也是ròu,孙女儿受苦她心疼,外孙子受苦她也心疼,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时朱艾青已经从房间里找出了清华的衣服,朱青平也找来了牛牛的衣服,让卫国和保国赶紧穿上,女人的心都是柔软的,见到两个孩子开裂的耳朵和手,眼眶都红了。
田八斤抽了袋水烟,对老爷子说道:“大哥,满兰再有多大的不是也是我们田家的姑娘,可不兴寿家那帮兔崽子糟践,以前我们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明天我让满土满木满银三兄弟去趟huáng坑村,说什么也要替满兰讨回这个公道来,要不然huáng坑村还以为我们田家没人了呢。”
“对,我也要去,这帮王八蛋,揍死他们。”田金华恨恨地cha嘴,一改平时的木讷,他和田满兰虽为姑侄,但因年纪只差了五六岁,从小都是田满兰带着他玩耍,感qíng特别好。
田八斤欣慰地看了眼大儿子,点了点头,老爷子沉吟了半晌,最后嗡声嗡气说了句“我不管这事,你自己安排,和我没关系”,田八斤笑了笑,没出声,大哥这是怕丢面子呢,毕竟当初说了那句“就是死在他面前也不管她”的那句话,不过父女之间哪有那么多好计较的,闺女受苦,心疼的不还是当爹娘的。
赵老太喜极而泣,老头子总算是松口了,这些年碍着老头子,她就算是想帮衬满兰也只能偷偷摸摸地,要不然她哪能不知道满兰和孩子受了这么多苦啊?这次要不是阿囡和新华发现了,她的满兰还不知道会不会被那帮王八蛋磋磨死呢!
外面传来了刹车声,田新华最先跑了出去,田满银抱着田思思走了进来,建国跟在后面,朱艾青早把东华的棉袄给建国换下,田新华的棉袄太大了,东华的棉袄建国穿着刚刚好,还大了点,东华虽比建国小一岁,但个子却比建国结实多了,建国又黑又瘦,一看就是从没吃过饱饭。
赵老太也顾不上建国了,她忙看向儿子怀里的田思思,见她只是睡熟了过去,才放下了心,田满银让朱艾青赶紧端两盆热水来,给两孩子烫烫脚,朱艾青哎了声,急急忙忙地去厨房准备热水,朱青平懂事地跟在后面去帮忙,经过上一次的教训,朱青平倒确是改好了许多,也有眼色多了。
田满银把田思思的棉布鞋脱了下来,刚一下手脱袜子,田思思就“嗯”了声,把脚缩了缩,金婉明在一旁仔细看了看,这是脚上的血伽把袜子糊住了呢,忙让田满银别脱了,从针线篓里拿了剪刀,将田思思脚上的袜子剪破褪了下来,
袜子褪下露出了田思思布满血泡的小脚丫,有几处血泡破了,和袜子粘在了一起,没办法,金婉明只得咬了咬牙,长痛不如短痛,她一用力把粘着的袜子撕了下来,田思思疼得“哎哟”一声,醒了过来。
赵老太一个劲地抱着田思思流眼泪,嘴里一个劲地喊“娘娘的阿囡受大罪了呢!都怪你小姑啊,不懂事的傻闺女,害人害已啊!”。
其他人见了也不好受,田满银则是眼眶都红了,脚板连着心呢,阿囡得有多疼呢!那帮王八蛋,老子明天揍死你们,田满银虽然心里也怪小妹,不过他最恨的还是寿家人,在他看来,要没寿家人磋磨小妹,阿囡哪会受这罪?田满银的一腔怒火冲寿家人撒了过去。
第35章 挑泡
田思思醒过来见一大群人团团围了她一圈,脸上的神色就跟参加葬礼一样,心里不禁好笑,忙对哭泣的赵老太说道:“娘娘,有水喝没,我都快渴死了。”赵老太忙抹了把眼泪,去给孙女倒水喝了,金婉明拿了根寒光闪闪的针准备挑血泡,田思思吓得缩回了脚,“二姆姆,我脚不疼了,你快把针收起来吧。”
金婉明笑道:“傻阿囡,这血泡不挑了会更疼的,放心,二姆姆挑起来很轻,一点都不疼。”
说完金婉明就按着田思思的脚丫子,一个泡一个泡地挑了起来,其实挑血泡确实是不疼,不过田思思心里作崇,一看到那根针戳过来,她就忍不住“嘶嘶”,惹得旁边的人笑了起来,沉滞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建国倒是没田思思那么严重,只是起了几个小水泡而已,用针一挑挤出里面的水就没事了,赵老太虽然心疼孙女儿受的苦,不过她的心里却也喜着,十来年的疙瘩总算是解开了,以后她想要帮衬满兰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这可都是阿囡的功劳。
“好了,孩子们没事就好,这夜饭可好吃了,我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唤。”田满木笑嘻嘻地说着。
赵老太拍了脑门一下,忙和李月娣一起去厨房里捧热着的饭菜,多了三个小家伙,她打算再烧几个菜,可别饿着外孙了,屋外田新华见田思思除了脚上的伤,其他没什么事,心里也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挺心疼的,难得地没有在田思思“嘶嘶”
的时候讽刺她。
“阿囡,新华,你们俩脑子真不好使,不好先带保国回来,明天再去接建国和卫国,这样阿囡不就不用受这罪了。”田守华笑话两个弟妹,真是小孩子,很简单地事qíng偏生弄得这么复杂,搞得自己还受这么大罪。
“不好,建国和卫国身上的棉袄多单啊,冻一晚上还不得冻出病来。”田思思坚决地说着,她当然也知道守华哥的方法是最好的,可是她就是做不到把两个小孩留下受冻挨饿,她只要一想到建国和卫国盖着薄薄的棉被在寒冷的夜晚中瑟缩,心里就难受,而且三个孩子跟来了,小姑盖上两chuáng被子也没那么冷。
守华本想说“建国他们冻惯了,不在乎这一晚上的”,可是他见到堂妹认真坚持的神色,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建国和卫国则感动地看着田思思,心里只觉得表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了。
老爷子心里也大受感动,阿囡真是招人疼,也不怪他疼宠,别人还都说阿囡太娇了,他的阿囡哪娇了?谁家的小姑娘能走得满脚都是血伽还不叫疼的?(那是因为你孙女儿早在她爹爹面前叫过了)
金婉明把田思思的血泡都挑破了,挤出血水,再把她的脚用热水泡上,“嘶”,水一没脚,田思思疼得直抽脚,金婉明朱艾青一起按住她的脚,不让她抽出去,好在也就是疼一下子,过了一会儿,也就不疼了,泡上十几分钟后,田思思这才觉得两根麻木的腿有了知觉,舒服了不少。
朱艾青拿了紫药水,把田思思的两脚板涂得紫紫的,“跟个茄子似的。”田新华忍不住笑道,惹来田思思的白眼一记。
“好了,袜子也不用穿了,这两天就在家老实呆着吧。”
朱艾青替女儿把双脚用布缠上,缠了厚厚的一层,走路都走不了。
“不要,我不要呆在家里,新华哥背我出去玩就好了。”
田思思一听要呆在家里不准出去,当下便抗议。
朱艾青柳眉倒竖,给了田思思腿上一巴掌,疼得田思思叫了声,田满银忙在旁边说“轻点轻点”,田新华也说道:“四婶,我会背着阿囡出去的,保证把她看好了。”
“好了,小孩子哪能天天关在家里,就让新华背出去好了,不过阿囡可不能在外面多呆,玩一会儿就回来,知道了吗?”老爷子出声支援了,田思思喜得直点头,公公大人发话,朱艾青也只得同意。
赵月半和李月娣把厨房里的热菜都捧了出来,摆了满满两桌,一家人团团围着吃起了这顿迟来的晚餐,田思思则坐在凳子上,想吃什么就说声,田新华为她夹,一派大小姐的派头,其他人见了笑着开了两句玩笑,随他们俩玩。
建国三兄弟从生出来到现在都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他们低着头一个劲地啃白米饭,菜也不敢夹,赵老太看得心酸,为他们一人夹了块油汪汪的jīròu,让他们赶紧吃,建国和卫国看了眼外婆,她眼里完全不同于寿老太婆厌恶的眼神,装的全是心疼和慈爱,心里突然就放松了下来,这里和家里不一样,每个人对他们都很好,真好!
保国到底年纪小,早已经吃得不亦乐乎,建国和卫国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赵老太则不停地为他们夹菜,还为他们盛了碗jī汤,让他们趁热喝。
吃过晚饭后,田八斤安排了一下明天去huáng坑村的事qíng,明天一早让钟福高(钟伯qiáng的二儿子,是村里的拖拉机手)开了拖拉机一道去huáng坑村,唉,这村里没电话就是不方便,要不一个电话打给满铜,哪还用麻烦福高?最主要的是满铜的解放车看着也气派,明天可是去给满兰撑门面的,当然是怎么气派怎么来了。
不行,这电话和电一定得磨着镇里领导想办法装上了,听说斯里镇有几个村子已经装上了电,他们王家镇哪能落后了?
那电灯可是个好东西,一拉就能亮,比油灯亮堂,还不怕风chuī,最要紧的是那玩意儿不费灯油啊!嗯,这件事今年得当做村里的头等大事,再联合其他几个村gān部,去镇里多磨磨。
田新华在一边cha嘴说:“爷爷,那寿家人里就数老大寿承祖最坏,所有坏事都是他揣掇的,老三寿思祖就是个pào仗,一点就着,还有那个寿老爷子,蔫坏蔫坏的,寿老太婆就是个不讲理的老泼妇。”
“对,那寿承祖最坏了,他儿子也不是好东西,明天爹爹你可要好好教训他们,不过,今天我和新华哥已经教训过他们一顿了。”田思思想起下午的事就乐不可吱,叽叽喳喳地把下午她和田新华两人的光荣事迹给倒了出来,听得众人笑得前仰而倒。
“阿囡可真聪明,知道那么多毛主席语录。”李月娣笑眯眯地夸奖,田思思极为受用,前世老娘总是说她笨,现在总算是有人夸她聪明了。
田满银还把当初去镇政府改名字的事也说了出来,惹得赵老太抱着田思思亲了好几口,稀罕得不行,田思思嘻嘻地笑着,心qíng极好。
田新华也跟着凑热闹,把田思思下午教建国的话转述了一遍,这下老爷子对这个孙女刮目相看了,平时看着阿囡娇滴滴的,没想到阿囡还会说出这些话来?
“阿囡,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老爷子很确定这些话绝对不会是阿囡自己想出来的,他怀疑很可能是阿囡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物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