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书_疯丢子【完结】(189)

阅读记录

黎嘉骏张口要去喝粥,刚碰到嘴唇,突然一空,二哥收回了勺子冷笑:“不回答不能吃哦。”
“……”黎嘉骏闭上嘴,沉着脸转过头,非bào力不抵抗,她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说了。
“来,跟哥说说,别躲着,你躲不过的,咱晚上都睡一块儿,你躲哪去呀哎呀……”
我靠这臭不要脸的,黎嘉骏怒目瞪之,她心里也怨念啊,心理医生现在是个新兴职业,全靠留洋学成,洋气的很,还少见的很,当初都在上海和南京等地方露头一二,现下竟然打听不着。
黎嘉骏打以前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盼着见心理医生,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心大的没边儿,谁得jīng神病也不能是自己,可没想到竟然是被硬生生掰成神经病,见鬼啊,她宁愿被掰弯也不愿意做神经病啊!
有时候犯了病想想周围人惊恐同qíng的眼神,她忍不住就要迁怒于人,就觉得大哥二哥办事不力,根本就是把心理医生当成江湖里的隐世神医来找,总是一副“这鬼地方哪来这么高级的职业你靠自己吧”的样子。
现在还琢磨着把她送回战场了!
怎么着?嫌她麻烦了?承认自己无能了?可老娘偏偏不想回去了!她受够了!再回去,这病还能好吗?她才二十多,少说还能再活四十年吧,这日子过不过了?
就算自己也知道这些想法相当无理取闹,可有时候乐观已经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似乎真的只有抱怨才能聊解愤懑。
她忽然就懂了有些小说中为什么反派女配嘴脸那么可恶了,天生不乐观那只能靠愤世嫉俗来纾解,吃相自然难看了。
心里走着神,不知不觉,她竟然被二哥喂完了赤豆粥,他一脸无奈:“行了,吃完去休息吧,不折腾你了。”
“哥。”黎嘉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去了报社,他们怎么说的,关于我的。”
这似乎才是关键吧,歪楼的众人停了话头,都望过来。
“我特地拜访了你们报社的胡政之胡经理,结果他此时正在武汉组织撤离,尚未抵达,而张总编也不在,但听口气,你那些同事都是欢迎你回去的,你提jiāo那些照片引起不小的反响,读者来信无数,他们会给你全归拢了送来,胡经理回来前,你就看看信吧。”
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黎嘉骏颇为振奋,连连点头,她刚开始两日也在看报纸,什么报都看,看到自己拍的照片登在上面,自然是极为高兴的,报社的记者们笔力惊人,硬是凭她配图的只言片语就扩写出一个波澜壮阔的战况来,看得她……病又重了点。
所以她后来就不大敢看了,只找实事做,跟金禾学烧饭,与雪晴一道洗晾衣服,或者帮海子叔整理东西打理花园。亦或是和章姨太斗智斗勇,时不时就抢下她的烟枪。
后面几天,果然就有报社的小哥送来了一大麻袋的信,都是读者来信,其实并非都是指名道姓寄给她的,但是大多有涉及她的照片的内容,黎嘉骏就好像是在看自己写的小说的评论,一封一封的刷着,乐此不疲。
有时候看到一些读者提到的但她没见过的文章,便让雪晴帮忙翻出来看看,倒是别有一番乐趣。一会儿看信,一会儿看报纸,她安安稳稳的补完了这段时间的报纸更新,待看到最新的新闻时,却虎躯一震。
大部分报纸都对于huáng河决堤原因模糊其词,隐隐透着股指责日军的风向。她自以为知道历史真相,乍听二哥的说法时差点就信了,可此时却有种窥见什么的感觉,这样含糊其辞众口一词,倒很有种后世主旋律的感觉,显然是有谁在cao作。
平日里报社里那些媒体人对国·府的中央社定宣传基调这种事qíng是极为反感的,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没有生出往日里的反骨。唯有《申报》似乎没买账,话里话外指责国军是主谋,可语气也是虚的,没敢指着鼻子就骂。
除去huáng河决堤这件头等重要的事qíng,她竟然觉得此时面前这一份份报纸所展现的景象才让她心惊ròu跳。
现在的报社,是以“不听话”为荣的。
惹怒了国府,顶多派军警来砸了报馆,这对于媒体人来说简直小意思,租个房子弄个油印机又是一条好汉,文章照写报纸照发,上面一点办法都没有。
再狠点就是真的犯了天威,那就如李守常那般丢了xing命,可文人口诛笔伐伤害有时候还大于枪pào,国府等闲是不敢动这个手的,这就把那群笔杆子惯得上了天,一个个以“被迫害”为荣,喷起来恨不得唾液带毒,要登报的文章更是噱头满满,不带爆炸xing都不好意思放上来。
偏是这个时候,对于huáng河决堤的主因,大家竟同时失语了,还近视了,都模模糊糊的,到后面几天,关注重点就解脱了一般全都在国府如何赈灾上,这个说花了多少钱,那个说疏散了多少人,还有的去统计受灾面积。
按照原本那些“熊孩子报”的尿xing,对于造成如此大事件的罪魁祸首,那是不开个版面专栏喷他个三天三夜是会憋死的!
如果huáng花口真是校长下令决堤的,那么现在她看到的,就是几乎所有报纸都撒了谎!
这感觉就好比突然有一天大陆人民发现港灿在以毛主席语录为行动纲领。那酸慡,夭寿了,知道真相的黎嘉骏眼泪掉下来。
她不敢想象此时多少报社里有多少个熊孩子喷着心头血苦苦压抑着写出真相的冲动。
这次大概国府是下了重药了,不知道憋死了多少个熊孩子。
“三小姐……”远远的,雪晴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黎嘉骏回过神,望过去,见雪晴瑟瑟的站在门口,正端详自己的表qíng。
这两日家里人一看见她不说话呆坐,都是站远了叫的,唯恐她那时候正在生病。
她无奈的笑了笑,放下报纸:“我没事,有什么事么?”
“大太太受了邀,与近来jiāo好的太太小姐们一道去组织赈灾募捐,她问您有没有……额……信心,一道去看看?”
有没有信心去是个什么说法……黎嘉骏哭笑不得,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看桌子上,镜子里自己形容枯槁,面如丧尸,不由得有些泄气,可这阵子实在有些憋坏了,好想出去透透气。
她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慎重点,答:“你去回大嫂,问她有没有信心带我?”
“不用担心。”回答的竟是大嫂的声音,她应该是刚梳妆完,穿着一件半袖的墨绿色旗袍,正披上白色的披肩,雪晴帮她整理着后面的褶子,她则微微笑着走过来,“我昨日就与你大哥商量了,他说让陈助理过来陪我们去,这样就不用担心了。这不,陈助理刚到,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黎嘉骏立马站起来,脸上放光:“好好好!那我准备准备,雪晴,来帮忙!”
“诶!”雪晴立刻跑过来,拿起了梳子。
“雪晴,去把我的化妆盒子拿来,这个气色出去不发病就吓到人了。来,嘉骏,我们先挑套衣服。”大嫂说着,打开了她的衣柜,脸上放光,“幸而准备了不少,哎,还都是簇新的呢……这套如何?”
她拿出一件薄荷绿的绣着繁复花纹的旗袍,半袖,长款。
黎嘉骏有些发憷:“这……”这是刚到重庆时家里请了裁fèng比着她当时的身材做的一堆衣服中的一件,确实相当好看,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现在这气质是完全不搭这民国范儿的,就如刚下船时她只配穿裤装那样,自己的样子还不如这条裙子温婉。
大嫂也懂,可就是不信邪,黎嘉骏到底还是个雌xing生物,还是贼心不死的穿上了,随后也不敢看镜子,等着雪晴拿来化妆盒摆弄完再说。
谁知大嫂让雪晴拿了化妆盒,只说了声:“走。”
“啊?”黎嘉骏瞪大眼,“就这么去?”
“你这头发乱糟糟的,怎么搭理啊,时间还早,先去理发店摆弄一下,再化妆。”
黎嘉骏摸了摸头发,这么长时间闭门不出,早就过了肩膀,便只能认命的跟上。
陈学曦一如既往的温和听话,已经在公司事务上一把手的他自觉做起了司机,和和气气的,就等吩咐,听了大嫂的指点,便直接往山下开去。
山下就是一片江边的古镇,虽然不是繁华的市中心,但也是要什么有什么了,没一会儿,就进了一间理发店,里面小学徒忙前忙后的,剃头师傅也殷勤备至。
问起要剪什么样,大嫂自然意思要什么贵妇头,可黎嘉骏她是决计不愿意的,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型,她恍惚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的审美和这个时代也始终是有隔阂的,在发型上尤其突出,尤其是那些刘海,什么一撮式,满天星,八字垂丝式……不能说丑,总之她审不来,而她自己那个标准,却也不好意思放到这个时代,为了不让自己成为jì女或者贵妇,她才长年一头短杂毛,可现在眼看着二十来岁了,那是不能将就了。
“师傅,给我梳一波头发到前头,剪个这样,斜的,短刘海,后头的全给我从头顶往后编起来,露出整个脖子,你看成不成?”
“则肆撒子发型哦,看不懂……”师傅嘴上说着,却也比划起来,“刘海好缩,后头则么编,要想想办法。”
“那先剪着吧。”
老师傅也没二话,拿起剪刀咔擦两下就伸过来,黎嘉骏脸正对着镜子,眼看着剪刀到了头顶,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瞳孔放大了,寒毛一阵倒立,惊得一跳!
剃头师傅吓尿了:“哎哟!做撒子哦!骇死我咯!”
黎嘉骏讪笑,她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等到脊背发凉的感觉下去了点,才又坐下来,从镜子里望着大嫂,大嫂很是紧张的走上来,温热的手握住她的,凝神:“嘉骏,来,别管他,同我聊天。”
“……恩。”
“来,和嫂子说说,那个秦紫薇,是谁呀?”
“……”
“你就说嘛,我不告诉爹娘。”
黎嘉骏翻了个大白眼,问:“砖儿放学你不去接了?”
提到儿子,傻妈大嫂立马就被牵着走了,叹气:“哪能事事亲力亲为,这孩子也得锻炼出点儿自理能力了,我多关心点,你大哥就不高兴,说宠坏了要怨我……我哪算管得多的,比起砖儿那些小伙伴的爹娘,我真是心大得没边儿了!你说,他才几岁,还尿chuáng的年纪呢,能老眼巴巴瞅着别的孩子爹疼娘爱的,他自个儿只有司机的么……”
黎嘉骏含笑听着,时不时火上浇油一番,大嫂就越是吐槽的厉害,叽叽呱呱的没个停的迹象。
折腾许久,总算是剪好了,等看到成品,她很是松了口气,幸而硬件过关,这赫本头竟然没给她毁了,虽然是没人家女神的貌若天仙,但是小脸和大眼倒是撑住了,也算对得起自己一腔痴念。

52书库推荐浏览: 疯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