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回屋后,段老夫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其乐融融与程微一同用了午饭,派人送她回去。
等程微一走,段老夫人立刻吩咐大丫鬟良辰去把韩止的通房盼盼叫来。
“老夫人,盼盼姑娘来了。”
段老夫人斜倚着屏风闭目养神,闻言并没有立即睁眼。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掀起眼皮,望向垂手而立的盼盼。
“见过老夫人。”盼盼行了一礼,神态自若,全无普通丫鬟见到老太君的紧张。
段老夫人暗暗皱眉。
陶氏素来是个伶俐的,怎么会选这么一个妖妖娆娆的丫鬟伺候止儿?
段老夫人没有理会盼盼,侧头吩咐美景:“叫杨大夫进来。”
一听“杨大夫”三个字。盼盼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紧张,整个人都绷直了。
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盼盼的段老夫人心中一沉。
看这丫鬟的反应,微儿定然没有看错了。
杨大夫是国公府养的大夫,早就在隔间候着。很快就由美景领着进了屋子。
段老夫人也不废话,伸手一指:“杨大夫,给这丫鬟把把脉。”
盼盼终于花容失色:“老夫人——”
段老夫人一个眼刀飞过去,盼盼吓得不敢吭声,一步步往后退。
杨大夫当然不会怜香惜玉。沉声道:“大姐儿把手伸出来吧。”
盼盼颤巍巍伸出手,望着杨大夫眼泪直流。
杨大夫把手搭在盼盼手腕上,不大一会儿就松开了手,冲段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这位大姐儿有喜了,约莫三个来月。”
段老夫人面上依然一派平静,沉声道:“老身知道了,杨大夫先下去吧。”
等杨大夫一走,段老夫人立刻对良辰道:“去正院里说一声,等国公夫人回来。叫她立刻过来。”
良辰领命而去,段老夫人这才看向盼盼,淡淡道:“给她搬张小杌子来。”
小杌子搬来,盼盼哪里敢坐下,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老夫人,求您开恩,婢子不是有意的……”
段老夫人挑眉:“不是有意的?那你怎么会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老太太非常恼怒。
长孙还未成亲,通房就有了身孕,这是天大的丑事。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想到要落胎又哪里忍心。偏偏这孩子留不得,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造孽。
盼盼连连磕头:“老夫人,婢子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每次都是按时喝避子汤的,等婢子察觉有了身孕,已经两个来月了。”
她说着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盈盈动人:“老夫人,婢子只要一想到那孩子在我肚子里安安静静呆了两个月,又怎么舍得杀了他呢。他是世子的儿子,您的重孙子啊。”
段老夫人一阵心痛,闭了闭眼,疲惫地道:“赏心、乐事,你们带她去隔间歇着。”
室内安静下来,段老夫人抬手揉了揉太阳xué,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陶氏刚一回府,就听丫鬟禀告说段老夫人喊她过去,匆匆换过衣裳,压下心头疑惑赶了过去。
听完了段老夫人讲诉,陶氏摇摇yù坠:“老夫人,此话当真?”
段老夫人叹气:“已经叫杨大夫把过脉,确实有了三个来月身孕无疑。”
“这不应该啊,不是喝着避子汤吗?”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已经叫专门给她熬避子汤的婆子过来问了,那婆子说次次都按时端给她喝了。”
“那岂不是天意?”陶氏喃喃道。
段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你的意思,要留下那孩子?”
陶氏哪里敢说这种话,忍着惋惜道:“怎么能留下呢,规矩的人家哪有让庶子生在前头的,就怪……就怪那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吧。”
这话一出,婆媳二人相对无言。
陶氏只有韩止一个儿子,本来就太单薄,从私心来讲,谁舍得把这个孩子弄掉,但有的事qíng,就是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做。
陶氏咬了牙,恼道:“都是止儿那个孽子,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段老夫人扫陶氏一眼,心道若不是你给止儿挑了这么一个妖jīng似的通房,房事少一些,哪里会让通房有了身孕!
“这也怪不得止儿,喝着避子汤还有身孕,是谁都没法子的事。”段老夫人顿了一下,叮嘱道,“这个事qínggān脆就不必告诉止儿了,免得他闹腾。今日就把那孩子落下来吧,随后找个由头打发盼盼出去。”
“嗯。”
婆媳二人商量好,吩咐良辰去杨大夫那里端来一碗汤药,送进了隔间。
正在这时,门口急匆匆进来一个人:“外祖母,程微呢?”
韩止追在那人身后,一见祖母和母亲神qíng诧异,忙解释道:“祖母,母亲,容昕他非要跟过来找微表妹,我拦都拦不住——”
容昕穿了一身鲜亮的紫袍,颇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架势,一进来就拉着段老夫人的手不放:“外祖母,程微没在您这儿啊?”
段老夫人刚稳定心神要说话,隔间猛然冲出一个人来。
“世子,求您救救婢子——”
第266章 将错就错
“盼盼,你怎么在这里?”韩止吓了一跳。
盼盼并不傻,发现屋子里还多出一个景王世孙,没敢说出有孕的事,只死死抱着韩止裤腿哭。
陶氏疾声厉色:“来人,快把盼盼带走!”
两个丫鬟过来拖人,被韩止拦住:“祖母,母亲,盼盼是伺候我的,发生了什么事,总该要我知道。”
陶氏扫容昕一眼,勉qiáng露出一个笑容:“世孙,微儿早就回伯府了,你想找她,在这里可找不到,不如去找平儿他们玩吧。”
“哦,外祖母,大舅母,那我去了。”
容昕嘴里答应得痛快,一出门口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听起墙角来。
这个时候,当然是好好瞧热闹了。
“祖母,母亲,现在容昕走了,你们总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还不是你个孽障惹得祸!”陶氏抚着胸口,怒道。
韩止茫然看了盼盼一眼。
盼盼嘤嘤哭着,我见犹怜。
“母亲,儿子看盼盼平日还算规矩,今日怎么惹你们生气了?”
“规矩?”陶氏声音微扬,一声冷笑,“哪个规矩的通房会在哥儿没成亲前有了身孕?”
“什么?”韩止傻了眼,看向盼盼,“盼盼,母亲说的可是真的?你,你真的有了身孕?”
盼盼仰着头,泪眼盈盈:“世子,婢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就有孕了,现在已经三个月,若是落胎,恐怕要一尸两命啊。求世子救救您的孩子吧——”
韩止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发懵:“母亲,您要打掉盼盼腹中的孩子?”
陶氏狠狠瞪了盼盼一眼,冷笑道:“不然该如何?止儿,你是世子,应该知道规矩。让一个通房生在正妻前面,那不是狠狠打你媳妇的脸?若是留下这个孩子,女方退亲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国公府和你的颜面往哪里搁?”
退亲?
韩止心中一动。忽然就从混沌的状态清醒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苦于找不到办法解除与赵侍郎府的亲事,若是赵家知道他的通房有孕。且要生下来,说不定——
韩止一颗心活泛起来。
若是有别的可能,他当然不愿往自己身上泼污水,可现在实在没有法子了。
他忘不了前不久偷偷跑去程家庄子上见到程瑶的qíng形。
瑶表妹那么清丽温婉的人。却形销骨立,消瘦得不成样子。
即便如此。瑶表妹还反过来安慰他,要他不必替她担心。
那种坚qiáng与温婉并存,是他从未在别的女子身上见到的品质。
韩止想起了临别时程瑶赠给他的诗句: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qíng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qíng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字字珠玑。让他头一次确定了瑶表妹对他的深qíng,更是不知第几次被瑶表妹的才华所惊艳。
只要能和瑶表妹在一起,名声受损又算得什么,等他继承了国公府,好好努力,谁会抓着这么点事不放?
韩止迅速下定了决心,俯身把盼盼拉了起来,柔声道:“盼盼,你有了身孕,别在地上趴着。”
他把盼盼护在身后,冲段老夫人和陶氏深深行礼:“祖母,母亲,求你们留下这个孩子吧。”
“不成!”段老夫人和陶氏齐声道。
韩止扑通一声跪下来:“祖母,盼盼自从伺候孙儿,处处小心,从未犯过什么过错,要打下她腹中孩子实在太残忍了。那是孙儿的孩子,也是您的重孙啊。”
段老夫人不为所动,摇了摇头:“打掉这个孩子确实很可惜,但规矩不可破。止儿,你要知道,咱们国公府之所以没有那些糟心事,就是因为你祖父洁身自律。你看其他府上庶子庶女多的,有几个消停的?要是庶子为长,那更是惹祸的根源,这个孩子是绝对不能留的。”
“母亲——”韩止抱着一丝希翼望向陶氏。
陶氏比段老夫人语气还冷:“一切都听老夫人的。”
韩止猛然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就别怪止儿不孝了。盼盼,我们走!”
他拉着盼盼转身就走,段老夫人高声道:“还不拦住世子!”
陶氏抚着胸口摇摇yù坠:“止儿,你若敢拉着盼盼走出这个门口,我就死给你看!”
韩止猛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陶氏,惨然松开盼盼的手,状若痴狂地道:“祖母bī我,母亲也bī我,好,好,都随你们,都随你们——”
他说完,再也不看盼盼一眼,转身往外冲去。
韩止那痴狂的模样吓坏了段老夫人与陶氏,当下谁都顾不上盼盼如何,忙追出门口。
听墙角被撞个正着的容昕不好意思挠挠头。
“世孙,你快些追上止儿,我怕他会出事!”陶氏神色惶恐地道。
“哦,好,你们等着,我一定把韩止追回来。”
韩止直冲到马厩,骑着马就出了国公府,却不知为何,速度并不快,容昕没用多久就追上来。
“韩止,我说你这是gān什么,为了个通房要死要活的,丢不丢人啊?”
韩止面上不见半点痴狂之色,冷冷道:“你懂什么?”
容昕大怒:“我才懒得懂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随我回去就行,你把老夫人她们吓坏了!”
“容昕。”韩止忽然语气温和起来,眼中满是祈求,“看在咱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份上,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容昕下意识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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