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止头疼地抽抽嘴角,一把抓住和舒的手,无奈问道:“舒表弟,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和舒一双丹凤眼微挑,眼底波光潋滟,有种脱缰烈马般的张扬,“大表哥,我问你,程微原本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成了那般模样?”
听他这么一问,韩止表qíng微僵,不吭声了。
和舒瞧了更加恼怒,揪住韩止衣领的手力气加大了几分:“大表哥,你可说啊,怎么不说话了?”
韩止眼帘微垂,伸手用力拨开和舒的手,默默坐在了旁边一把四出头官帽椅上。
见他这样,和舒拧紧了眉,忍不住bī问道:“大表哥,难道程微活死人般躺在chuáng上,生死不知,你就半点不难过么?”
这话似乎把韩止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郁气点燃了,他腾地站了起来,一改平日温和淡定的样子,紧握拳头,额角青筋隐现:“我不难过?莫非难过就要表现在脸上,让所有人都瞧见么?微表妹成了这个样子,你可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来的?舒表弟,你不必来质问我,微表妹但凡有什么事,我且陪着就是了!”
“陪着,你能怎么陪?”韩止这番惊人的话让和舒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韩止这时反而冷静下来,冷声道:“最多一命抵一命就是了。”
“你!”和舒狠狠咬着唇,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韩止肩头,“韩止,你混蛋!你说这番不负责任的话是吓唬谁呢?一命抵一命,说得容易,你是想bī死外祖母、大舅母,还有姨母吗?”
韩止闭了眼,显然心qíng也是极压抑的,哑声问道:“那你说,我能如何?”
那日的qíng景,他这些天已经想了千百遍,想到后来,也忍不住问自己,那一日,见到微表妹推倒瑶表妹,他怎么就按耐不住脾气,推了微表妹一把呢?
微表妹再任xing,到底只是一个女孩子,他和她计较什么啊!
和舒摇摇头:“大表哥,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我生气,不是要你去给程微赔命,而是气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说什么两个人一起去扶瑶表姐,你不小心碰倒了程微,呵呵,大表哥,今日你不妨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见瑶表姐摔倒了,认为是程微推倒的,所以恼怒之下才推开程微的?”
韩止猛然睁眼去瞧和舒,满脸的不可思议:“舒表弟,你是如何知道的?”
和舒盯着韩止,露出果然如此的冷笑:“我还用想么,别人或许不察,我早就瞧出来,大表哥,但凡沾了瑶表姐的事,你就把理智丢到了九霄云外去!”
“这关瑶表妹什么事儿?”韩止站直了身子,“舒表弟,我知道你和微表妹感qíng好,可是,这世上的道理,不是感qíng好就能不顾对错的。是,确实如你所说,我是见到微表妹推倒瑶表妹,才在急切之中推开微表妹去扶瑶表妹的,无论如何,伤了微表妹是我的错,可这并不代表,微表妹就没有错了。”
和舒翻了个白眼:“程微错在哪里了?你就确定她推了瑶表姐?”
韩止忍不住扶额:“舒表弟,你不要胡搅蛮缠,那是我亲眼瞧见的!”
和舒冷笑一声:“瞧见?谁说眼睛就不会骗人了?退一万步说,就算程微推了瑶表姐又怎么样?大表哥,你别忘了,程微才是你的亲表妹,我的亲表姐!瑶表姐,说起来,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舒表弟!”韩止几乎被和舒这番话给惊呆了,“你这是什么歪理?瑶表妹是庶女出身不错,可姑母既然是她嫡母,那她就是咱们的表姐妹,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才是离经叛道呢!”
和舒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容惊心动魄又放dàng不羁:“大表哥,别给我讲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程微才是姨母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娘和姨母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无论程微是不是做错了,都轮不到别人给她委屈受。”
说到这,他目光流转,落在韩止眼里,显得越发叛逆:“瑶表姐平日对人是还不错,可她再好,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程微要欺负她,我还要给程微帮把手呢!”
“舒表弟,就是都像你这样纵容,才让微表妹越发刁蛮任xing,你这不是疼她,是害了她!”
“害她?”和舒几乎要大笑了,“那现在害程微躺在chuáng上的是谁呀?”
见韩止不说话了,他目光微沉,忽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了,大表哥,你喜欢瑶表姐,是不是?”
第26章 醒来
韩止面色大变,斥道:“舒表弟,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这很复杂么?”和舒嗤笑,“大表哥,其实你还不如程微呢!”
韩止终于有些恼了:“舒表弟,你不要太过分!”
和舒后退几步:“大表哥,你的想法我管不了,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面,程微要是真的出了事,我不管瑶表姐是怎么摔倒的,反正是因为她那一摔才引出之后这些事来,我定会要她好看!”
“和舒!”
“别,别,大表哥,我年纪小,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懂喜不喜欢!”和舒一句话把韩止要说的话堵回去,抬脚跨出了门口,“我去看程微,就不打扰大表哥继续抄写家训了。”
等那大红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韩止转回头望着书房。
风从门口灌入,把地上凌乱的纸张chuī得不停翻动,他默默走进去,俯下身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捡到后来,忽然手一扬,纸张四散飘落,整个人滑落在地,对着地面狠狠砸了一拳。
负责整理书房的书童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喊道:“世子——”
“出去!”
书童担忧地看了一眼韩止的背影,默默关上了房门。
和舒返回梅苑,却发觉梅苑多了不少人,见良辰立在门口,问道:“良辰姐姐,外祖母过来了?”
良辰知道这位表公子虽然身世不堪,却和三表姑娘一样是老夫人的心头ròu,忙道:“是的,刚刚老国公爷请了北冥真人来府上,此时正要给三表姑娘诊治呢。”
和舒面色一喜:“真的请了真人来?”说着抬脚就往里走去。
“表——”美景刚想喊住他,良辰拉了美景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和舒走进去,就见堂屋里或坐或站了不少人,俱是朝夕相见的长辈们,唯有一人一身道袍,白须飘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正端着茶盏喝茶,身后还立着两个梳着道髻的小童,不用多问,必是北冥真人无疑了。
屋中人正围着北冥真人说话,无人注意到和舒的到来,他放轻脚步,默默站到了角落里。
“真人,我那外孙女到底如何?”与北冥真人相对而坐的是老卫国公,近六十岁的人,中气十足,半点不显老态。
北冥真人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茶盏放下,才道:“老国公莫急,小姑娘的qíng况贫道已经瞧过了,是受惊过度导致魂魄不稳的缘故,等下贫道化了符水喂她服下,再看效果。”
“那就劳烦真人了。”老国公悄悄松了口气,看着北冥真人不紧不慢喝茶的模样,恨不得劈手夺过来替他喝下。
好在又等了片刻,北冥真人总算把茶盏放下了,起身道:“这便开始吧。”
他走到桌案前,从小童手里接过布袋,取出huáng纸朱砂等物,一气呵成写成一张符箓,随后召来另一位手捧一杯清水的小童,口中念念有词,众人还未看分明,符箓已经燃烧起来,化作灰烬落入了水中。
“把这杯符水端去给小姑娘饮下吧。”
韩氏忙亲手接过,小心翼翼端着去了里屋,留在堂屋的人屏气凝神,提着心等着,唯有北冥真人老神在在,闭目养神。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内室传来动静:“姑娘醒了!”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打破了室内令人紧张的沉默,老夫人忙站了起来,抬脚往里屋走去。
卫国公夫人陶氏见状,忙跟了上去。
老卫国公面露笑容,对着北冥真人连连道谢。
北冥真人站起来道:“既然人已经醒了,那贫道就该告辞了。”
老国公连忙挽留,北冥真人道:“正巧圣上传了贫道进宫,就不多留了。”
二人正说着,忽听里屋传来女孩子的叫声:“不要过来!”
随后就是杯盏落地跌得粉碎的声音。
“真人,这是——”
“贫道进去看看。”北冥真人走进里屋,就见那一直昏睡的小姑娘半坐起来,双手捂着眼睛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最里头chuáng角处,蜷着身子瑟瑟发抖。
“真人,您快瞧瞧,我这外孙女醒来后,才睁开眼睛就又变成了这般模样,捂着眼睛死活不让人靠近。”老夫人焦急地道。
北冥真人上前几步,打量了片刻,摇头道:“这个,应该是小姑娘受惊吓后落下的症状,就不是符水可以医治的了。”
“那该如何?”老夫人追问。
“按时服用些养心安神的汤药,仔细调养些时日,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忘xing大,慢慢也就好了。”
听北冥真人这样一说,老夫人等人总算放下心来,毕恭毕敬把这位高人送了出去。
和舒悄悄溜了进来,站在chuáng头静静看着程微,轻轻喊道:“程微——”
程微捂着眼睛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和舒?”
和舒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上前一步:“是我——”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程微忍不住尖叫:“你别过来!”
和舒停下脚步,拧着眉问:“程微,你这是怎么了?”
程微身子一颤,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总之,你不要过来。”
“行,我不过去,那你总要放下眼睛瞧瞧我吧,咱们可是许久未见面了。”
“不,不,我不瞧你,我谁也不瞧!母亲,母亲——”程微qíng绪激动,放声喊着韩氏。
随着老夫人一起去送北冥真人的韩氏忙奔了进来,见程微状若癫狂的模样,叹了口气,走上前道:“微儿,娘在这里。”
程微紧紧捂住眼睛,同样不敢看韩氏:“母亲,您带我回怀仁伯府吧,我想回去。”
这话正被随后走进来的老夫人听见,老夫人心下一酸,快步走过去揽住程微:“微儿,你是不要外祖母了么?”
熟悉的怀抱和声音令程微泪如雨下,她深深埋在老夫人怀里哭道:“不是的,外祖母,我就是太怕了……”
老夫人看向韩氏,韩氏忍不住道:“母亲,眼看也要过年了,我是该带微儿回去了,等她养好了,再带她来给您拜年。”
老夫人紧紧揽着程微,面露不舍。
陶氏见状跟着劝道:“老夫人,微儿是在国公府受得惊吓,现在刚醒来,害怕这里也是难免的,若是回伯府养着,说不定更有利于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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