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女的话犹言在耳,此刻成了莫大的讽刺,令韩氏气愤yù绝。
好在她先前虽然不愿相信,那些话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烙印,面对眼前的qíng景,或多或少有了些心理准备,最初的愤怒震惊过后,韩氏反而平静下来:“止儿,姑母不明白你的意思,把瑶儿记在名下,这话怎么也不该是你对姑母来提吧?”
韩止脸渐渐红了。
他生得好,明珠美玉一般,这样红着脸抬起头,目光清澈,语气真挚,带着为了心爱的人豁出一切的虔诚:“姑母,侄儿……侄儿心悦瑶表妹,求姑母成全……”
韩氏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冷静,仿佛有另一个自己超脱在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而说话的人,已经不是自己。
那声音淡的没有丝毫感qíng波动:“止儿。这事姑母恐怕无法成全。瑶儿是庶女,哪有资格当国公世子的嫡妻?要是当妾……呵呵,让姑母的庶女给娘家侄子做妾,那姑母这脸面也不用要了。”
“姑母——”韩止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凑到韩氏跟前来,像小时候一般抱着她膝头,满脸红晕。“所以侄儿才斗胆。求您把瑶表妹记在名下。只要她被记为嫡女,侄儿就去求母亲答应,同意我娶瑶表妹为妻!”
韩氏平静笑了:“傻孩子。你母亲能同意?这记成嫡女,毕竟不是真正的嫡女,不过是族谱上好看罢了。”
韩氏的心平气和,让韩止心中踏实下来。露出坚定的神qíng:“姑母,咱们国公府这些年低调行事。侄儿明白祖父和父亲的意思,他们并不盼着我娶高门贵女。瑶表妹虽是庶出,可您是她嫡母,只要给她一个嫡女的身份。祖父和父亲就是看在您的面子上都不会反对的。至于母亲,她喜欢才华出众的女子,瑶表妹是京城第一才女。xingqíng又好,是入了母亲眼的。就算母亲觉得瑶表妹出身低了些,我相信凭着瑶表妹的人品才华,时日久了定然也会让母亲满意的。”
人品才华?xingqíng好?
那微儿又算什么?
韩氏再拎不清,程微终归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就在去年,她的女儿对侄子表白,被侄子狠狠拒绝,而此时,侄子却跪在她面前,求她把庶女记做嫡女,好成全他痴心一片!
她韩明珠的女儿,就这么差劲吗?
差劲到侄子宁可跪着求娶庶女,也不要她?
程微有句话是对的,她丢了脸,身为母亲的韩氏又能好到哪里去?
此刻的韩氏就觉得深深被羞rǔ了,不过她依然语气平静:“这么说,止儿是都已经想好了?”
韩止不好意思笑了笑:“姑母,您了解侄儿的,我既然心悦瑶表妹,断没有委屈她当妾的道理,那样不仅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姑母!“韩氏笑了:“止儿哪里对不起姑母了,姑母可听不得你这样说。”
“姑母——”韩止觉得事qíng成了大半,笑意更深,在韩氏面前有着少年人的活泼,“侄儿要真的那样,当然对不起姑母,要让姑母的女儿做妾,不说别人,父亲都要打死我的!”
韩氏心中冷笑。
做妾怎么啦?她一个庶女,不做妾还当皇后娘娘不成?
这人一旦看什么人和事不顺眼了,无论听到什么话都能挑出毛病来,韩止一番话,成功的把程瑶多年来乖巧懂事体贴的庶女形象给打破了,韩氏几乎是以闪电的速度把程瑶踢出了自己人的范围。
韩氏默默地想,她生的,别人生的,多么明显的划分,以往她怎么犯傻呢?
傻到让她的女儿成了任人践踏的杂糙,一个顶多值十两银子的通房生的女儿,反倒成了他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见韩氏沉默不语,韩止有些心急,拉着韩氏央求:“姑母,您就成全侄儿吧。侄儿想过了,只要您答应了,后面的事就有希望了。侄儿知道,您向来疼我的。”
“止儿啊,那要是你娶不成瑶儿,又该如何呢?”
韩止知道,姑母考验他的时刻到了,忙拍着胸脯表决心:“姑母,侄儿非瑶表妹不娶!要是,要是不能和她结为夫妇,那我qíng愿终身不娶!”
“你,你竟能为了她如此?”韩氏震惊失声。
韩止神qíng郑重:“是,侄儿早已倾心瑶表妹,若真不能和她终成眷属,那qíng愿孤独此生!”
韩氏……韩氏更生气了!
什么qíng况啊,她侄子,卫国公府的宝贝嫡长孙,将来的卫国公,居然说非程瑶不娶?
是他猪油蒙了心,还是程瑶那块猪油太大了?
果然,小妾通房生养的,都太邪门了!
“止儿,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你是卫国公世子,将来还指望你传承香火的,你不娶,难道你祖父他们能答应?”
韩止也知道自己说的有点过了,他真娶不成程瑶,当然不能终身不娶的,可是不这么说,又怎么让姑母清楚他的决心呢?
“姑母。”他俊脸微红,“侄儿是真心的,不瞒您说,这么久了,母亲……母亲给我安排的通房,我……我至今没碰过……”
很好!韩氏最后一点耐xing终于告罄,冷眼瞧着向来疼爱的侄子,很想把巴掌甩到他脸上去。
不过最终,韩氏把这巴掌省下了。
她怎么能打自己侄子,这巴掌当然是要甩到她大嫂脸上去才好,她得把去年从大嫂那挨的巴掌打回来!
第70章 打脸啪啪啪
“止儿啊,姑母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且去吧,容姑母想一想。”
“姑母——”
韩氏笑了:“这么大的事儿,姑母哪能轻易就定下来,我实在是没想到你喜欢的是瑶儿,你身份和平儿他们几个不同,想娶她,可不只是把她记在姑母名下那么简单,容我再想一想吧。”
韩止心中一喜。
姑母的意思,是说不但要把瑶表妹记在名下,之后还会帮他们斡旋吗?
将来真有姑母替他出面,可比他自己出头qiáng多了!
“多谢姑母。”少年露出安心的笑容,忍不住就要把这个好消息与心上人分享,“姑母,那侄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走了。”
“嗯。”韩氏点头,看着侄子匆匆离去难掩兴奋的样子,心中微寒。
就连容昕那孩子都晓得找她问一问微儿如何了,可是止儿,从始至终,竟没问过微儿一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印象中对微儿颇为照顾的侄子变得这么冷漠了?
这么说,微儿并没有胡言乱语,止儿和瑶儿早就互生qíng意,而在这种qíng况下,瑶儿却不对微儿提醒半句,任由她去丢丑?
韩氏拍了拍手边的桌案。
真是岂有此理,害微儿丢丑,不就是害她丢丑?那个养不熟的白眼láng!
韩氏心中一直憋着气,等韩止走远了,腾地站起来,也顾不得悲chūn伤秋了,杀气腾腾冲去段老夫人那里。
直到不见了韩氏踪影,墙角边才探出一个脑袋来。
容昕擦了擦冷汗,嘀咕道:“吓死我了。没想到躲过了韩止,差点撞到大姨母!”
他眯着眼,望着墙根处的梅树,嘴角翘起来:“原来韩止喜欢程瑶啊,竟然一直瞒得这么紧!幸亏先前觉得他不对劲,才偷听到!”
一身紫衣的少年摇了摇头:“韩止喜欢程瑶,程二老爷只喜欢小妾生的子女。说来说去。就丑丫头没人喜欢啦,啧啧,还真是可怜呐。不然,我就勉为其难对她好一点吧。”
少年说完,猛然住口,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丢人的话。抬脚踢了踢墙壁,别别扭扭地想着:我就是可怜她而已。她要还是那么坏脾气,以后照样骂她的!
不想了,趁着今日人都到了,先去把程曦和程彤收拾一顿好了。反正顺手的事,这样等下次见了丑丫头,也好有个话题。
“这又是怎么了?”段老夫人望着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韩氏。颇为头疼,大过年的。她总不能和闺女又顶起来。
女儿这急xing子,到底随谁啊!
“母亲,大嫂呢?”韩氏扫视一圈,没见着卫国公夫人陶氏,心下有些失望。
“你大嫂刚刚说有些头晕,我让她去隔间歇着了。”
韩氏撇了撇嘴,心想陶氏一年到头不是头晕就是心绞痛,这么个体弱多病法,也没见母亲嫌弃,要是这么看,一个健健康康的庶女说不准还挺受欢迎呢!
“那我看看大嫂去,正好有点事跟她讲。”韩氏虽急于打陶氏的脸,到底顾及段老夫人心qíng,并没打算对她说什么。
韩氏抬脚走了,段老夫人无奈对景王世子妃曾氏道:“瞧瞧,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急脾气。”
曾氏温婉笑道:“大姐这样挺好的,省得闷在心里伤身。”
她说到这里,自怜一笑,站了起来:“义母,我带着昕儿他们先回了。”
段老夫人挽留:“急什么,饭还没吃呢。”
曾氏摇头:“您知道的,我还要带着他们两个回曾府,总不好过去太晚。”
段老夫人就不再劝,叹道:“说的也是,那我就不留你了。”
曾氏是国子监祭酒之女,幼时丧母,继母说是对她视若己出,可究竟如何,从每年曾氏先带着子女来国公府给义母拜年,再回曾府,段老夫人心中又岂会没数。
“婉娘,那你也不必急,总要遣人先把昕儿和岚儿叫过来。”
曾氏笑了:“他们两个一听说要走,定会和我吵的。”
段老夫人听了心中大悦,跟着笑起来,笑完,心中又有些难受。
要是玉珠还在,是不是每到这时候,她和孩子也会依依不舍,不愿离去呢?
可怜她的舒儿,当时因为急着赶回来,大过年的又病了,只得送去温泉庄子上养着,还千叮万嘱不许她对微儿说。
原本她是不想瞒着的,微儿知道了要是去看望,舒儿一高兴,说不准病就好了大半,可没想到微儿又受伤了。
手心手背都是ròu,一个病,一个伤,哪一个都戳的她心尖疼。
曾氏见段老夫人变了神色,温声宽慰起来。
韩氏进了隔间,就见卫国公夫人陶氏正侧卧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陶氏睁眼起身:“大妹怎么来了?”
韩氏三两步走过来,自顾在一旁的椅子处坐下:“听母亲说大嫂在这里歇着,正好我有些话要跟您说,就过来了。”
陶氏出生于书香世家,自幼活得雅致讲究,相当看不惯小姑子的粗鲁,悄悄皱了皱眉,才含笑问道:“大妹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心道,莫不是程微对止儿还念念不忘,磨着小姑子找她求qíng来吧?
陶氏心中冷笑,难道去年她对小姑子旁敲侧击那番话,小姑子没听明白?
她的儿子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品行端正,文武双全,曾陪太子读过书的,放眼京城,能比得过止儿的少年郎又有几人?自打止儿小成年礼后,上门的媒人可是一茬接一茬的,她怎么可能让儿子娶一个粗鲁任xing又容貌鄙陋的姑娘当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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