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芽呆立在那儿,听着林氏替她出头,替她圆了来历,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感动,颤着音朝她喊了声“二婶”,就再也忍不住趴到chūn杏肩上哭了起来。她是走了几辈子的运,才会让她在这一世遇到这样维护她的亲人?
“哭哭哭,就知道哭,旁人都踩到你头上拉屎了,你还扭捏着要跟她讲道理!我告诉你,以后再遇上这样没脸没皮的无赖,你什么话也不用说,直接就打,省着她觉得你好欺负!”林氏扭头瞪着叶芽,毫不客气地骂道。
有平常跟林氏jiāo好的媳妇看不过去了,走上来劝她:“行了行了,人家一个新嫁过来的小媳妇,脸皮嫩着呢,哪里说得过她这个没脸的,你快柔和点,明明是为侄媳妇好,这样一番训斥,笨点的还以为你是真的欺负她呢,到时候出力不讨好,小心以后逢年过节她不给你这个当二婶的送礼!”
这样一番风趣的劝和,惹得许多妇人笑了出来,开始七嘴八舌地劝林氏消消气,别朝叶芽发火,也有劝叶芽别哭了的,说大家都知道她是好媳妇。
叶芽当然知道林氏是为她好,此时听村人纷纷与她说话,忙止了泪,红着眼圈朝众人道谢。
没人理会右脸高高肿起,想要挣扎却又比不过林氏力气大的柳寡妇,哦,也不全是这样,还是有很多义愤填膺的骂声的。
林氏见众人几乎都信了她的那番话,便大劲儿将柳寡妇推了出去,怒骂道:“赶紧滚回家去,穿成这样想出来招谁呢,大白天的没羞没臊!再敢作怪,早晚把你扒光了绑在树上!叫你喜欢勾汉子!”
几句话就把旁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柳寡妇的衣服上,经过刚刚那样一番拉扯,柳寡妇的半个膀子都快露出来了,白花花的嫩ròu让那些huáng脸婆子们又嫉又恨,特别是有几个丈夫被她勾搭过的,嘴上骂还不算,甚至抓起旁边的石子就往柳寡妇身上扔,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足以想象那些石子上面携带的力道。
柳玉娘脸上疼,胳膊疼,腰疼,被石子砸中的地方更疼。
她láng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起胳膊遮挡飞过来的石头,抱起木盆就往回跑,披头散发的,简直像个疯子。没办法,她势单力薄,继续留下去也只有任人打骂的份,她才没有那么傻。
今天林氏的出现是个意外,狠辣的手段更是出乎她的意料。柳玉娘知道,有了今天的这一出,以后她甭想再污蔑叶芽了,但她不会放过她的,是她让自已受了这一番大rǔ,早晚有一天,她会让她们都栽在她手中,等着吧!
*
洗完衣裳,叶芽和chūn杏并肩跟在林氏后面,虎子蔫蔫的任由林氏牵着他,连句话都不敢说,他最怕娘生气,今天她何止是生气啊,都动手打人了!
叶芽好几次都想开口道谢,可她也摄于林氏的严厉气场,愣是开不了口。
直到几人走到薛家门前。
“二婶,进来坐会儿吧?”叶芽有点胆颤的邀请道。
林氏瞥了一眼院子,“这都该吃饭了,有啥好坐的。”语气已经不像在河边那样严厉。
叶芽又红了眼圈,低头朝她道谢:“二婶,谢谢你,你对我们真好,今天要不是你,我……”
看着她低头抹泪的样子,林氏突然就想起自已刚嫁过来那几年,大嫂都生了仨儿子了,她连一个娃都没有,被大嫂讥笑是不会下蛋的母jī。那时她也是叶芽这种温吞xing子,有委屈只会偷偷抹泪,要不是后来实在受不了大嫂和婆婆的nüè待,终于硬气起来,恐怕现在过得更加不如意。后来那两人先后咽气了,薛松哥仨也都是好孩子,没有他们娘身上的陋习,她憋在心里的怨和火才渐渐散去,只有脾气日益硬了起来。
如果日子一帆风顺,谁也不用被迫改掉当初的xing子,变成另一个人。三个侄子早早丧母,反倒需要叶芽这种温柔的媳妇帮忙照看家里,所以她这个当二婶的,能帮些就帮些吧,真到了必须qiáng硬的时候,就算没有她,她也相信这个侄媳妇会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行了,你叫我一声二婶,我就不能看你被她欺负,更何况她连chūn杏都欺负了。好了,你该gān啥就gān啥去吧,我们走了。”做母老虎做了那么多年,她都不习惯说软话了,拉着儿子就走。
叶芽感激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们走远,才转身去院子里晾衣裳。
*
今天薛松和薛树运气不错,晌午捉到一对儿山jī,每只足有三斤多重,加起来能卖一百多文呢。
两人继续晃到后半晌,没有更多的收获,便下山回家了。
薛树将山jī绑了腿,用竹篓倒扣在后院,匆匆洗完手,跑去屋里看媳妇。
叶芽听到动静,怕被他看出来自已哭过,便装作没看见他,只埋头fèng衣裳。
薛树伏在炕沿上,笑嘻嘻地看着她:“媳妇,我们捉到两只山jī,花花绿绿的可好看了,你要不要去看?”以前也抓到过山jī,chūn杏和虎子都喜欢看,媳妇应该也一样吧?
“我fèng衣裳呢,待会儿去看。”叶芽将头埋得更低,顾不得跟他生早上的气了。
“哦……”薛树有些失望,见她低头不高兴的样子,忽的想起早上自已做的好事,心虚地放低了声音:“媳妇,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哦,外面衣裳都gān了吧,你帮我收进来。”叶芽指派道。
薛树听话的去了,抱着一堆衣裳进来,先将薛松和薛柏的叠好送到东屋去,然后再叠他和叶芽的。忙完了,见叶芽还低着头,不由凑到她胸口,仰头看她:“媳妇,你怎么都不看我……啊,你的眼睛怎么肿了,是不是哭过了?”媳妇哭了,他很着急,大声叫了出来。
声音传出去,坐在北门口修整箭头的薛松动作一顿,皱眉,侧耳倾听里面的谈话。
叶芽骗薛树,说她是被沙子迷了眼,换来他的chuīchuī和相信,薛松却是不信的。
恰在这时,虎子晃晃悠悠地跑过来了,进门就找大huáng。
大huáng在后院屋檐下趴着呢,虎子蹲在旁边替它顺毛,一边望着不远处的两只山jī。薛树很快就被叶芽赶了出来,闲着没事gān,就跟他一起玩。
薛松问虎子:“你们家地里的活儿都gān完没?”
虎子胡乱点点头:“gān完了吧,我也不知道。”
薛松训他:“啥也不知道,成天就会乱跑。”
虎子不gān了,嘟着嘴反驳:“我没乱跑,我陪我姐去河边洗衣裳了,不信你问我二嫂,她也去了!”
薛松心中一动,低声问他:“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姐了?”
“有啊,就是那个小娼妇,她欺负我姐跟二嫂,后来被我娘打跑了,好多人拿石头扔她呢,我也扔了,谁让她欺负我姐,哦,还有二嫂!”虎子愤愤地道,手上力度没掌握好,抓了大huáng一撮毛,惹得它抬起贴在地上的脑袋,扭头看他。
村里妇人提及柳寡妇时,用的最多的词就是小娼妇,家里的孩子有样学样,也都跟着喊。薛松和薛树都听明白了,虎子说的是柳寡妇。
“她还敢欺负媳妇,我让大huáng咬她去!”薛树瞪着眼睛跳了起来,气呼呼地吼道,大huáng马上直起身子跟在他身边,口中发出两声低低的吠叫。
“给我在家里呆着!不准你让大huáng伤人!”薛松把人拉下,瞪了他两眼,又仔细问虎子河边的qíng景。别看虎子人小,嘴却特别巧,说的比上次薛树的叙述都有条理。
薛松松了口气,十分感激林氏,是她让弟妹因祸得福。
薛树却突然咬牙道:“我不让大huáng咬她,我让大huáng天天去她家门口拉屎总行了吧!”
熏死她!
☆、26晋江首发
薛树的声音很大,叶芽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
大傻蛋,他以为大huáng那么通人xing,连这种无赖的要求都能理解吗?
可有个人愿意护着她,她心里甜丝丝的。看看天色,时候已不早,便放下fèng了一半的衣衫,下地准备晚饭。
薛松本想训斥薛树几句的,见叶芽走出来,便闭了口,低头继续磨箭头。
他想不明白柳寡妇为何刻意针对叶芽,自家人被外人欺负,他很恼火。奈何对方是个声名láng藉的寡妇,他若是找上门去警告她,难免被人误会两人有什么苟且,所以也只能白白忍着了,只希望她这次得了教训,再也不敢惹是生非罢。
不能出去寻仇,薛树浑身都不舒服,往常憨傻的俊脸绷得紧紧的。
虎子见两个哥哥都一脸严肃的样子,不敢再多呆,撒腿往家里跑,连叶芽留他吃饭他都没顿一下。
等薛松回了东屋,叶芽朝闷声立在门口的薛树招招手,让他到自已身边来,薛树乖乖地应了,进门蹲在锅台旁边,一会儿看看媳妇,一会儿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苗发愣。媳妇又被人欺负了,大哥还不让他出去替媳妇讨公道,他胸口堵得慌。
叶芽倒没料到他气xing这么大,小声劝他:“别生气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薛树又委屈又气愤地看着她:“可你哭了,她欺负你!”原来媳妇哭根本不是因为被沙子迷了眼!
“哭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再说,二婶帮我教训她了,把她推了个大跟头,还扇了她一个耳光呢!”想到当时的qíng景,叶芽难免有点幸灾乐祸,嘴角就带了笑,“二婶真厉害!”
薛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二婶帮忙,媳妇都笑的这么开心,要是他也把那个柳寡妇打一顿,媳妇肯定会更喜欢他的。
他想说他比二婶还厉害,叶芽却突然朝他嘘了一声,他抬头一看,才发现三弟回来了。
薛树眼睛一亮。三弟对他最好了,以前他跟骂他傻的娃子们打架,大哥只会训他,三弟却会暗中帮他教训那些人,虽然他没有动过手,可他总能想到办法让他们做错事然后被爹娘臭打一顿。
想到这里,他撇下媳妇,大步迎了出去。
于是,叶芽只能错愕地看着他把薛柏拉到篱笆旁,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大概是在跟三弟抱怨?她没有多想,三弟懂事明理,会好好劝他的。
果然,没用多久,两人就朝这边走来了,薛树脸上的yīn郁一扫而光。
“二嫂,今天委屈你了。”薛柏在门前站定,轻声道。
叶芽朝他笑笑:“没事儿,反正都过去了,你走了一路,快进屋歇着吧。”
薛柏的视线在她眼下滞留了一瞬,点点头,走了。
吃饭刷锅,铺褥子准备睡觉,叶芽早忘了白天的不快,侧身躺在炕头,咬唇倾听外面薛树倒水冲洗的声响,要是他进来后再想逗她,她就好好掐他一顿,叫他早上那样使坏!光天化日的,想想就羞人!
可惜她却想太多了,薛树进来后并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对她动手动脚,竟然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便仰面躺着老老实实地要睡觉了!
他这样反常,她非常不习惯,倒不是非要让他摸摸自已,就是觉得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