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背!”噜噜以为林员外要检查她,放下勺子大声背了一遍。
林员外笑得合不拢嘴,“蕙娘真聪明!”饭后吩咐常遇送噜噜过去,以后也都是他陪在外面了。
从上房到竹林,慢走能走两刻钟的功夫,常遇担心噜噜走太快肚子不舒服,刻意放慢了脚步。
一开始,还是他跟在噜噜和樱桃身后,等到进了花园,仆妇少了,他就很自然地走到了噜噜另一侧。樱桃看看他,垂眸退后几步。老爷身体不好,大小姐天真不懂事,将来这个家,很有可能是常遇说了算,再者常遇对大小姐忠心也好,有别的心思也罢,他现在最多也就是凑在大小姐身边说说话,不敢做别的的。
常遇也没有上来就问鱼gān的事,他先陪噜噜说了会儿话,问她昨天都做了什么,然后才问:“大小姐,宋先生给您吃的是什么啊?”
“鱼ròu啊。”噜噜走在他的影子里,甩着腰间的宫绦玩,一会儿摸摸那个蝴蝶结,一会儿抠抠下面挂着的玉佩。老族长说这是玉,很值钱的,可她觉得这就是摸起来很舒服看着很好看的石头。她脖子上也挂着一个,甜杏说那个秃头雄xing是弥勒佛,能保佑她平安自在,所以不让她玩,要玩就玩外面的,便宜。
“大小姐走路的时候不能玩这个。”常遇见她低着脑袋不好好走路,伸手把那条天蓝的宫绦从她手里拽了出来,放下。她今天穿的是条白绸裙,行动间两个颜色搭配着很好看。
噜噜没有玩的了,嘟着嘴看他。
常遇随手折了根花枝给她玩,继续问:“什么鱼ròu,是鱼gān吗?”
噜噜嗅了嗅枝头的双瓣白茉莉,心不在焉地问:“什么是鱼gān?”
常遇盯着她靠近花瓣的红唇愣了一会儿,胸口一阵发热,等噜噜转过来好奇地看着他时,才反应过来,回头看樱桃一眼,道:“鱼gān,就是昨天下午樱桃给你吃的那种鱼。”难道她没有吃着?
樱桃被常遇看得心里发慌,摘了朵茉莉,快走几步替噜噜别在发上,顺便解释道:“大小姐,就是昨天你睡醒后吃的那种鱼。”
噜噜恍然大悟,“原来那就是鱼gān啊,嗯,先生给的也是鱼gān,很好吃,比樱桃的好吃。你为什么把它放在我头上啊?”说着,疑惑地伸手去摸,想把花拿下来。
樱桃低头退后,常遇咳了声,“大小姐别摘了,这样挺好看的。”
噜噜喜欢被人夸,闻言便笑了,水眸潋滟似含qíng,俏脸娇媚远非身后的大片茉莉可比。
常遇看傻了,心砰砰直跳。樱桃在后面默默跟着,她果然猜对了。
因为提到鱼gān,噜噜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常遇心中有鬼,便由着她快走,只是快到竹林时,他把她头上的花摘了下来。
“喵?”他的动作太突然,噜噜很疑惑。
常遇朝她笑,“宋先生不喜欢女子戴花,也不喜欢猫叫,大小姐千万要记得。”
噜噜捣蒜似的连连点头。常遇心qíng愉悦地与樱桃换了位置。
到了竹林,远远就瞧见一个灰衣男子立在竹屋一侧,噜噜高兴地喊着先生,抢过樱桃手里的书袋跑了过去,“先生,我的字写好了!”说完低头,不错眼珠地盯着宋言的左手袖口。
宋言面沉如水,改成负手而立,“进去吧,以后早点到。”
噜噜乖乖跟在他身后,看着那袖口,身上挠心挠肺地痒,真想扑上去抱着他的手把鱼gān翻出来。
她盯得太认真,进屋后连前面的人停下来都没注意到,直接撞了上去。噜噜本能地攥住那只手,顺势往袖口里摸。
清凉的触感让宋言愣了一下,随即便转身甩开噜噜,喝道:“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许再碰我,也不能碰别的男子,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我写完字了,你说要给我吃鱼的!”
噜噜踉跄着后退两步,站稳后,见宋言瞪着眼睛,心里十分委屈,立即大声反驳道,根本没听宋言说了什么。
樱桃赶紧跑过来,扶着她低声劝道:“大小姐先别急,宋先生检查完了,一定会给您的,您怎么能动手去抢呢!”然后又朝宋言赔礼:“宋先生切莫生大小姐的气,都是奴婢不好,没有教会大小姐规矩礼仪,唐突了先生,先生要罚就罚奴婢吧,千万不要生大小姐的气,她真的还不懂这些!”
宋言面色缓了缓,“她不懂,你们以后多教教她。行了,站到旁边去吧。”
樱桃狠狠朝噜噜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她赔罪,接着便再也不敢耽搁,低头走开了。
噜噜却没能领会樱桃的意思,她依然委屈地看着宋言的袖子,“你说给我吃鱼的!”
“我是你先生,你要听我的话,只要你完成了我布置的作业,那我就一定会履行承诺,给你奖励,但若我没有开口,你就必须耐心地等着,不能无礼。”
噜噜听不懂他的意思,但她猜出来了,暂且没有鱼ròu吃的。
她撇撇嘴,眼里浮起一层盈盈的泪。她辛苦那么久,又是晚睡又是早起的,先生却说话不算话,太坏了!
“先把第一句跟意思背一遍。”宋言就跟没看到一样,径自坐了下去,依次在桌子上摆好字帖等文具,最后放上两个小小的油纸包,便慢悠悠地检查噜噜的字帖。
两个油纸包!
噜噜的眼泪还没滚落便被她抹去了。她乖乖站好,大声背了一遍,口齿清晰一字不差,背完见宋言点头,心中一喜,快步坐到宋言对面,伸手去拿油纸包。
只是,在她的手快要碰上油纸包时,一根小竹竿搭在了她手背上。
“喵!”噜噜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叫完就后悔了,眼见宋言抬起竹竿,她吓得起身就往外跑。
“回来!”宋言冷着脸喝道。
噜噜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这回是真哭了,“先生我不敢了,下次一定不叫了,别打脸行吗……”
☆、缓和
宋言让噜噜回到书桌前,噜噜捂着脸立在远处,不敢过去。
宋言便站了起来,负手走向她。
可他虽然背着手,噜噜却瞧见了,他手里握着那根光滑坚硬清凉的细竹竿呢。她怕极了,快走几步赶到门口,伸手就要拉开虚掩的门。
“你要是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鱼吃了。”宋言不紧不慢地道。
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准备跑过来求qíng的樱桃放下了心。宋先生还有心思拿鱼来诱惑大小姐,那他肯定不会真下手打脸的。毕竟,再严厉的先生,最多也就打打手心,哪有打脸的一说?真打脸,老爷头一个不饶他!
噜噜也顿住了,握着两边门栓一动不动,眨巴着眼睛在挨打和两个油纸包间挣扎。挨打,很疼,但疼一下就过去了,先生的鱼gān,却是只要她乖乖听话,以后就能天天吃到的。
她咽咽口水,慢吞吞地转过身,这才发现宋言就站在身后。噜噜吓得忙往后退,却被门板挡住了。她哆嗦着靠在门板上,捂着脸蛋泪眼汪汪地仰头求饶:“先生,不打脸行吗?换个地方打行不行?”
老雌xing叮嘱过很多次的,脸蛋,喉咙和大腿中间,是她们猫族雌xing最重要的三个地方,不能受伤,受伤了,以后就没有雄xing愿意宠她们照顾她们了。噜噜再不懂事,她也知道老族长年纪大了,肯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时候她还要靠这三样找五个雄xing呢,怎么能让先生打?先生那么坏那么生气,下手一定特别重!
她捂着脸,宋言只能看见她启合的娇嫩红唇和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灵动眸子,因为灵动,他完全可以看出来她的害怕和哀求。奈何那种发自真心的恐惧,偏偏出现在一个面容娇媚身段妖娆的姑娘身上,可怜中就又多了一种让他有点不敢直视的媚惑,仿佛他可以借此bī她做些什么似的。
宋言皱眉,怎么有种欺凌良家弱女的错觉?
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面色越发严肃难看,“为什么不能打脸?不打脸,我看你就记不住教训。”他收回背着的手,扬了扬手里的细竹竿道。昨天被裴策捉弄了一次,晚上他一直做梦被只白猫追着,哪想早上又听她学猫叫。今日就算不打她的脸,也要好好教训她一次,免得以后再犯。当然,他是为了她好,堂堂的林家大小姐,将来要出去赴宴要接管林家产业,要是时不时叫上两声,还不被人笑话死?
噜噜盯着竹竿打哆嗦,再看看先生的眼睛,那里面的寒意吓得她哭的更凶。她不敢再面对他,飞快转过身,双臂贴着门板垫着她的脸,抽搭着求道:“脸上ròu嫩,打着特别疼,先生打我屁股吧,那里ròu厚……呜呜,先生打我屁股吧,我记住教训了,以后再也不叫了……”现在她只求先生不打脸了,其他的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谁知道那个教训是什么东西?
宋言浑身僵硬,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那对着他扭动讨打的翘臀上。这个姿势,让她的衣裙都朝下坠去,于是那不堪一握的纤腰,圆润挺翘的小臀,腰部两侧优美诱人的曲线,都完美地展露出来。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她还娇弱可怜地求他打她。宋言虽没有接触过女人,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有些男女之事乃是男人的本能,不用学也能体会的。
“别哭了,过来上课!这次先记下,下次再敢犯错,绝不饶你。”他大声喝道,快步退回座位,低头检查她写的字帖,借以掩饰脸上的红。那么热,一定会红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连屁股也不用打了?
从极端的害怕到突如其来的惊喜,噜噜脑袋有点转不过弯来。她不解地转过身,求助地看向对面的樱桃。樱桃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虽然觉得不妥,可大小姐还是孩子脾xing,又误打误撞地逃过了一次惩罚,眼下她也不好说什么,回去之后再跟她讲讲道理吧,连同不要和男子动手动脚的事。此时见大小姐望过来,她忙朝她努努嘴,示意她过去坐好,准备上课就行了。
不用挨打,噜噜自然高兴,迈着小碎步慢吞吞地回到了座位上。
“把眼泪擦gān净。”宋言头也不抬地道。
“哦。”噜噜从袖口里摸出甜杏给她fèng的帕子,默默抹泪,抹着抹着,目光黏在前面的两个油纸包上不动了。先生不打了,是不是可以吃了?
宋言一直在偷偷打量她,见她边拿帕子擦泪边热切地盯着他的鱼,眼睛还是红的呢,突然觉得这个学生挺逗人的。被野猫养大不懂事,这不是她的错。一时改不掉那么多年的习惯,乃人之常qíng。短短一月不到就能学会说话写字明理,也算是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了。
自己何必太过苛求?过犹不及。
他拿过一个油纸包,看着她不错眼珠地追随着油纸包,单纯又直白,目光不禁柔和了些,递给她道:“吃吧,先吃一个,另一个看你的表现,一会儿认真听课写字,下课时就奖给你。”
噜噜有个长处,更准确的说,猫族人都有个长处,那就是能敏锐的察觉到旁人眼神表qíng的变化。那晚在亭子里,裴策和林员外谈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跟他哄猫时一样,噜噜看了觉得舒服,就想亲近他。后来她上去了,裴策跟她打招呼时虽然笑着,那笑容却有些疏离,噜噜察觉到了,便没了亲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