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员外出事,受益最大的便是周姨娘母子了。
“去,你去备份礼,一会儿我去拜访林家少爷。”裴策抱着猫往内院走。
管家犹豫片刻,凑上前,小声道:“三少爷,这事,咱们还是别管了吧?若是林家出钱,林员外回来了可能会生气,五千两银子,林家再有钱,也是一大比出项,割了ròu疼啊!要是报官,一旦劫匪动手害人,周姨娘就可以把责任推到咱们身上,说咱们打林家西边那处梅园的主意,故意推波陷害他们孤儿寡母……”
林家梅园虽小,却胜在jīng致,每年去那里玩赏的游人颇多,若能与裴家梅园合并,绝对能让chūn冬的赏梅生意更上一层楼。裴家一直想买下那里,可林员外说什么也不肯出让,因为对方在昌平县有些名望,裴家不好qiáng取豪夺,否则人家告到京城,裴家大老爷官再大,架不住也有人想把他拉下来呢。后来三少爷分管这里,与林员外jiāo好,此事就暂且搁下了。
“放心,我心中有数。”裴策说完,进了院子。
管家只好去准备。
裴策将小猫放到内室chuáng上,“你先在屋里玩吧,我很快就回来。”经过昨晚和这一路上的陪伴,他隐约觉得,这猫很有灵xing,能听懂他的话。
噜噜叫了一声,甩甩尾巴,乖乖窝在软软的chuáng上。雄xing白天都不睡觉的,她猜测着,他要走了。
果然,那个雄xing笑了笑,出去了。
噜噜立即跳下chuáng,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门从外面关上了,她抬爪拨了拨,拨开一条fèng隙,溜了出去。
周围很安静,她只撞见两个年老的雌xing,并没有让她们发现,很快便跃上了墙头。
微风chuī拂,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峰,心中一喜,跳下,朝那里狂奔。或许,一直沿着山往里跑,就能回到家了呢。
裴策根本不知道他养了一天不到的爱宠已经跑了,他进了厅堂,接待他的,是林家的白管家。
“裴少爷,我家老爷出事,姨娘忧心成疾卧病在chuáng,小少爷那晚险遭劫匪绑架惊着了,如今寸步不离姨娘,不能出来相见,还请您多多包涵。”白管家勉qiáng地笑,眉眼里透着忧愁。
裴策点点头,“林家遭难,难为他们母子了。既如此,不知白管家有何打算?”白管家是林员外的心腹,也是周姨娘的表兄,当初周姨娘就是前来投奔白家,才机缘巧合成了林员外的姨娘的,后来更是一举得男,成了林家的半个主人。论qíng论理,白管家都有话语权。
白管家深深地叹口气,“裴少爷高看我了,我在林家侍候了这么多年,完全听老爷的话行事,如今发生这种事,我是半点主意也无啊,还请裴少爷指点我一条明路!”
明显的推诿之词。
裴策多看了白管家一眼,道:“裴某年少,如何能指点您?”
白管家连连摇头:“裴少爷客气了,您是堂堂秀才,见识远非我这个小小管家可比,林家现在六神无主,报官怕伤了老爷的xing命,jiāo钱,五千两银子,只能卖地了,可是,一下子出手那么多地,就算有人买得起,恐怕也要惊动官府,唉……”
土地买卖,需要县衙盖印jiāo接,数额太大,须户主亲自画押,届时便无法隐瞒林员外被劫一事。
可白管家的话,裴策半句都不信。
林家三代单传,攒下良田千亩,山岭一座,珍奇梅园一处,三代的积累,会连五千两都拿不出?
“不知府里还缺多少?裴某那里还有一小笔积蓄,愿略尽绵薄之力。”
“裴少爷赞成jiāo钱?”白管家好似抓住了救命稻糙般,目光灼灼地盯着裴策。
裴策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先救回林员外要紧。”
白管家如释重负,腰背都挺直了,急切地道:“多谢裴少爷一番好心,有您这句话,我就没有顾忌了。其实林家还有些古董字画,之前因为没有主意,不敢动用,现在我马上去回禀姨娘少爷,卖了那些,应该能凑足五千之数,若是不够,恐怕还得去府上讨借。事qíng紧急,那裴少爷慢走,我这就进去回话了。”
说完,伸手送客。
裴策起身离座,边往外走边问:“明日何时去jiāo钱?在哪里jiāo?确定jiāo完钱对方就会放人吗?”
“裴少爷,不是我不愿意告诉您,实在是对方再三jiāo待不得让外人知晓。至于放人的事,我们jiāo了银子,应该能赎回老爷吧?那可是五千两啊!”
“但愿。”裴策深深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管家目送裴策离开,冷哼一声,关上大门,不紧不慢地去了内院。
周姨娘早立在门口候着了,瞥见人影,连忙扑了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样?没让那个裴少爷看出来端倪吧?”
白管家捏捏她chuī弹可破的小脸,得意地安抚道:“放心吧,他还劝我jiāo钱呢。你等着,我现在得装装样子去当铺一趟,明天把老头子的尸体带回来,就说劫匪提前杀人灭口,抢完钱就跑了。”
周姨娘还是很担心:“万一他没死怎么办?”
“就他那把老骨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能不死?就算他没死,我补一下也能送他归西。”白管家目光狠戾地道。老头子睡他的女人睡了十几年,眼看都要归西了,竟然收留个远房侄子想分他些家产!哼,要不是怕被人猜忌他和周姨娘,要不是没有借口让老东西伪装成意外身死,要不是怕仵作检查出异样,他当天就要了老东西的命,何必再编这样一个谎话!现在好了,饿了三天,的确像劫匪的行径,再有裴策替劫匪一事作证,明天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带具尸体回来了。老家伙一死,自然由府上唯一的少爷继承他的全部家产,那时候,他也能私下认回儿子。
周姨娘目光闪了闪,最终只道:“那你小心点,别让人瞧见。”
“嗯,乖乖在家等着吧,今晚给我留门。”白管家悄悄捏了捏她的胸口,暧昧地道。
周姨娘身子发软,美眸转动瞪他一眼,转身回屋去了,儿子还在里面睡觉,她得找个借口打发他。
白管家多看了一会儿她玲珑有致的身影,这才奔库房去了。
不知不觉,天暗了下来。
白管家从当铺回来,溜到周姨娘房里厮混。裴策一边忧心林员外,一边派人在府中寻找他的小猫。而噜噜一口气从晌午跑到huáng昏,终于来到了那座看着近实则很远的山头。她倒在糙丛里喘了一阵,继续往山里跑。
她好饿,好想吃东西。
跑着跑着,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ròu香。
“喵……”她无力地叫,低身伏在糙丛中,偷偷闻着ròu味儿寻了过去。
近了近了,她都听到了火花爆响声。
口水流了下来,她从糙丛里探出头,发现一处火堆,上面用树枝架了只流油的大鸟,好香。
她压住跑过去的冲动,扭头打量一圈,耐心等了片刻,确定四周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小心警惕着。
她围着火堆转了三圈,最后忍耐不住,抬爪碰了碰树枝一端。
树枝动了动,但是没有掉下来。
噜噜心急,偏偏又怕不小心扑到火里,只能继续用一只爪子拨弄。
动了,喵!掉下来了,喵!掉到了火里……
噜噜急的直转圈,低头咬住树枝,使劲儿往外拖。
“哪儿来的小畜生,竟敢偷吃我的野jī?”
后颈忽地被抓住,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噜噜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对面的雄xing。
他luǒ着胸膛,除了腰间,再也没穿任何奇怪的衣裳,而且他生的又高又黑又壮,不像那些白白的瘦雄xing。
难道他也是shòu族?
“喵……”噜噜兴奋地跟他打招呼。
顾三愣住,他好像,在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了高兴?
☆、猎户
顾三盯着手中的白猫,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寻味。
寻常的猫被人抓住,肯定要扑腾挣扎几下的,哪像这只,乖乖地任由他拎着不说,还讨好地朝他叫?该不会是只傻猫吧?
他不说话,噜噜摸不清这个雄xing到底是不是跟她一样的,但他抓得她有些疼,她不满地蹬了蹬腿,“喵……”先放我下去吧,咱俩好好说说。
顾三眉峰轻挑,正要把猫提高一点,忽闻一股焦味,心中那点好奇顿消,随手一甩,将小猫丢到了丈远之外,急急捡起掉到火堆里的野jī。幸好,jīròu焦的不多,他扫一眼远处的小猫,踢土熄了火,径自坐到一旁的大树下,直接啃起jī腿来。
噜噜又气愤又委屈,放她下来就放她下来,为啥要甩她呢?幸亏她是猫,要是换做狗族的,还不得摔死啊?
不过她还是有点高兴的,因为这个雄xing虽然没有长shòu族的耳朵和尾巴,但他能听懂她的话啊,那他一定是同类了。
她抖抖身上的灰土,擦擦脸,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去,停在雄xing几步远外,热qíng地跟他说话。
“喵……”你是哪族人啊?
“喵……”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知道猫族住在哪里吗?
“喵……”你怎么不说话?
“喵……”你待会儿再吃行吗?我问你话呢。
“喵……”我好饿,你给我吃点行不?
顾三刚好啃完一只jī腿,见小猫绕着他走来走去,馋嘴地喵喵叫个不停,便把骨头丢了出去。
噜噜看看他手里的ròu,再扭头望望掉在糙丛里的骨头,没有动,缩缩脑袋小声抱怨:“喵……”我想吃ròu!
还挺挑食!
顾三讽刺地哼了一声,眼睛看着小猫,手里撕着ròu,然后递到自己嘴里。
一块儿,两块儿……ròu越来越少了。
噜噜咽咽口水,试探着往雄xing跟前走去。走两步,退一步,见雄xing只看着她,并没有呵斥,她暗暗庆幸,看来这个同类不是小气的,也没有认为她想跟他抢吃的。这样想着,她胆子越来越大,最后小跑两步,来到雄xing身前,仰头跟他商量,“喵……”分我一小口ròu好不好?
这猫有点意思,顾三一边嚼着ròu,一边垂眸打量噜噜。
不算尾巴,猫身也就半臂来长,胖嘟嘟的,毛发雪白柔顺,看着挺招人稀罕。小脑袋圆乎乎,鼻头粉嫩嫩,张嘴叫时会露出四颗稍长的猫牙,却不像普通的猫那般尖利……
怪不得不吃骨头,怕是咬不动吧?
娇气大胆,还有点蠢,难道是谁家偷偷跑出来的宠物?
顾三多想了想,见小猫期待地望着他,尾巴一晃一晃的,便撕了指长的一条jī腿ròu,递过去。
噜噜很开心,坐下,抬头乖乖等着。
你还能再懒点吗?
顾三挑眉,手稍稍抬高一点。噜噜不满地叫,脖子伸得更长,等到实在够不着了,她喵呜着重新站起,抬起一只前爪够悬在鼻头上方一点点的美味儿,“喵……”快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