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废太子竟然保持这等淡然的态度,显是早有预料,且已经在认真考虑当中,朝堂上一时间风云变幻。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当中,半个月又过去了,新年即将到临。
腊月二十六日,完颜不破宣布‘封笔’、‘封玺’,罢朝五日以庆祝新年,所有政事待到正月初一上朝时再行定夺。
‘废太子’事关国体,皇上的确需要时间认真考虑。众臣们消停下来,不再弹劾太子。郕王和卫王心qíng极为舒畅,只等着新年过后便看着太子覆灭。
顺王虽然对夺嫡没有兴趣,但是应完颜不破要求,也留在京中过年,待到正月过后再回边疆驻守,顺便观望一番究竟谁会是下一任储君。
太子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脸色蜡huáng,jīng神萎靡,身体瘦得脱了形,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令走出宫门,yù往太和殿参加新年晚宴的欧阳慧茹看见他后悚然一惊,差点认不出来。
“太子?”她上前,迟疑的唤道。
“太子妃,时辰快到了,咱们走吧。”太子勉qiáng扯开一抹笑容,温声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还是分道扬镳的好。”欧阳慧茹意有所指的说道,而后瞥他一眼,自顾先行。
在她眼里,太子已经是一条落水狗,而她和欧阳老爹日后要做的事就是痛打落水狗,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有必要再与太子维持表面的平和。
太子咬牙,眸色深沉的盯视欧阳慧茹挺直的背影,半晌后终是颓然的佝偻□子,独自往太和殿走去。
欧阳慧茹没有先行去太和殿,而是转道去慈宁宫接太后同行。
在慈宁宫中叙了会儿话,两人才踩着点儿出现在太和殿,欧阳慧茹的座位也因此被安排在太后身边,免了她与太子同座,食不下咽的悲惨境遇。
完颜不破自然是最后一个到场的,见人都已聚齐,他略略讲了几句祝词便宣布宴会开始。席间,他频频指示安顺将御桌上的菜品端到太后和太子妃桌上,关爱之qíng溢于言表。
众臣们看看孤零零备受冷落的太子,再看看如鱼得水,颇得圣宠的太子妃,心知若太子被废,太子妃还有更好的出路,谁叫她身背两次救驾之功,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独一无二呢?皇上届时定然不会亏待她。莫怪欧阳丞相全无顾忌,近日里对太子一党极尽打压之能事,人家早把圣意揣摩的透透的了。
大臣们心中唏嘘不已,对待太子更加敬而远之,竟是没有一人上前与他共饮,其身周冷冷清清的状态和郕王等人身边热闹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双拳紧握,咬牙忍耐。
欧阳慧茹一头埋进美食里便不可自拔,对太子的窘境毫不在意,更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有人在她右手边极近的位置放了满满一壶烈酒。
“呀!”欧阳慧茹听见太后与她说话,停下进食,放下银筷,正yù回答,右手却自然而然的带倒了酒壶,忍不住低呼一声。
壶盖翻开,冰冷的酒液全数泼洒在她的膝盖和裙裾上,瞬间浸透厚厚的布料,令她皮肤感觉一阵湿冷。待小雨扶起酒壶,壶里已经空空如也,欧阳慧茹身上则散发出一阵浓烈醇厚的酒香。
每一桌的酒壶本就被放置在右手边,不过是因为放的近了点,欧阳慧茹又太过沉溺于美食才没有发现,失手撞翻。因此,她并没有多想,只拿手绢不停擦拭着**的裙裾,尴尬的看向太后。
“你这孩子,吃个东西把什么都忘了!”太后嗔怪的刮刮她挺翘的鼻头,看向身后站立的宫人们,发现鄂其不在,便指着她平日极为看重的一名大宫女道,“碧兰,过来,带太子妃寻个就近的偏殿换衣服。”
碧兰应诺,毕恭毕敬的带着欧阳慧茹离席,秦嬷嬷紧跟在她身后,小雨则飞奔去毓庆宫帮她拿替换的礼服。
静静站立在毓庆宫门前的江映月见小雨匆忙回来,带着一件礼服离开,朝太和殿的方向眺望,忽而咧嘴,无声的笑了。
惊魂一刻
欧阳慧茹和秦嬷嬷紧紧跟在碧兰身后寻找僻静的偏殿换衣服。
太和殿只有在新年或重大国宴时才会启用,平时都空置着,少有人光顾,欧阳慧茹也是第一次在异世过年,当然也是第一次来太和殿,对这里的路径和布局都很陌生。跨过一道道门槛,路过一间间黑暗的房间,她心里有些警觉起来,暗自后悔没有带上禁卫一起出来。
“碧兰,随意找个房间让本宫把衣服换下就是,再往里走,恐怕小雨会找不到本宫。”欧阳慧茹盯视走在前面,提着宫灯带路的碧兰,试探xing的问道。
“启禀太子妃,太和殿很多房间都空置已久,拿来换衣服并不合适。奴婢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间房,因为环境清幽,地处僻静,时常被贵人们用作宴会时的休憩之所,里面摆设俱全,亦被打扫的非常gān净,您去看看如何?”碧兰屈膝,缓声解释道,又随意推开一扇门,提起宫灯照明,让欧阳慧茹探看里面qíng况。
欧阳慧茹大致扫一眼房内qíng形,果然像碧兰说的那样,除了空dàngdàng的墙壁再没有任何摆设,确实不方便换衣服。
“那咱们走吧。”这人是太后身边的一等宫女,欧阳慧茹压下心中的怀疑,继续跟着她往里走。走到一处影影绰绰的花坛前,但见花坛旁边有一个房间已经亮起了灯,碧兰停步,推开这扇亮灯的房门,对欧阳慧茹屈膝道,“太子妃里面请。”
欧阳慧茹神色莫测的睇视碧兰一眼,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房门前朝里四顾。只见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大气,一张软榻,一套楠木桌椅,一扇织锦屏风,屏风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一幅非常巨大的飞瀑图,再无其它多余摆设。
“这屋子怎得还燃着火盆和香炉?难道早就知道本宫会来此处换衣?”
温热的香气从房里溢出,欧阳慧茹联想起古装电视剧里面那些被下熏香chūn·药的狗血镜头,心中一惊,连忙掩鼻屏住呼吸,退后几步,看向碧兰的视线锐利如刀。
碧兰微微一笑,恭敬的解释道,“这间房原本就是供宴席中场,贵人们醒酒休憩用的。太和殿里这样的房间还有好几个,俱都在开宴前布置妥当,只等有人使用。您看,那处,那处,都是一样的。”
碧兰指向不远处的另一个偏殿,欧阳慧茹看去,果然见还有好几个如是亮着灯的房间。
“本宫不爱这股香味儿,熏的人脑袋发晕,你带本宫去别的房间看看吧。”欧阳慧茹摆手挥去香味,皱眉说道。
“好的,太子妃请随奴婢来。”碧兰带着欧阳慧茹挑挑拣拣,一连又看了好几个房间,脸上丝毫没有不耐的神色。
除了墙上挂着的画作不一样外,这些房间俱都布置的一模一样,和现代的宾馆xing质差不多,可见真是用来给客人休息用的。
欧阳慧茹见碧兰态度恭敬,任劳任怨,只管提灯引路,并不多话,心中的疑虑稍微减轻,最后终于挑中了一个没有熏香,空气清新的房间。
“就这间吧!空气好。”欧阳慧茹欣然开口。
碧兰低头应诺,垂下的眼瞳微微闪动,心道:果然选中了不带异味的房间!主子真是对太子妃了解甚深。
她再抬起头来时,语带轻松的开口,“如此,奴婢便去替您带小雨姑娘过来,这里道路曲折,奴婢恐怕她中途迷失方向。”
“不必,咱们站在这里等着,她自会找来。”见碧兰要走,欧阳慧茹蹙眉,拦阻道。
碧兰躬身应诺,只得陪太子妃站在寒风里等候。约莫过了一刻钟,小雨才终于找了过来,手里抱着一套正红色的礼服,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卫。
看见自己的禁卫跟来了,欧阳慧茹内里夸了小雨一声‘聪明’,接过礼服却没有进房换衣服,而是摁住碧兰的肩膀,让她熄灭宫灯,陪自己在房门外的yīn影处又等候了一刻钟。
禁卫们也隐入黑暗,一双双警觉的眼眸四处查探,显然与太子妃想到了一处。
一刻钟过去,见确实没有可疑人员跟随过来,欧阳慧茹松开摁在碧兰肩上的手,低声道,“无事了,累女史陪本宫chuī了会儿冷风。”
太子妃真是警觉!想要设计到她,主子万分不易!碧兰心中感叹,脸上却丝毫不显,只摆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对太子妃怪异的举动却也并不多问,只低头受宠若惊的答道:“哪里”。
欧阳慧茹审视她表qíng半晌,这才微微点头,收回摁在她肩上的手。碧兰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举起手里熄灭的宫灯道:“灯油没了,请太子妃容奴婢去换盏宫灯过来。”
“不必,房间里有蜡烛,你待会儿在宫灯里cha支蜡烛也是一样。”欧阳慧茹微笑婉拒,朝秦嬷嬷和小雨看去,嘱咐道,“我进去换衣服,外间昏暗,又没了宫灯照明,恐女史一个人会害怕,嬷嬷和小雨便留下陪她吧。”
欧阳慧茹向来习惯自己打理衣物,并不需要人伺候,又对眼前这碧兰有种直觉上的警惕,因此留下秦嬷嬷和小雨监视。
眼前的场景多么类似于电视剧里常播的那种‘换衣被外男闯入,清白尽毁’的狗血桥段?方才那些熏香又多么类似于‘换衣被下chūn·药,迷糊中与外男苟合’的烂俗剧qíng?
欧阳慧茹越看碧兰越是可疑,心里不由万分警惕。若是真的不小心被泼了以上两盆狗血,满朝文武就在前殿,此事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扬开,她就不用和离了,而是直接被休弃,被休弃也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皇室不容她这个污点存在,下旨赐她一条白绫或一杯鸩酒。
想到这里,欧阳慧茹眸子一眯,慎重开口道,“嬷嬷,小雨,好生陪着女史。”话落,又朝守在房门十步开外的禁卫们嘱咐道,“仔细看着,切莫让人靠近房门半步。”
随行的人俱都点头应诺,面容冷肃,欧阳慧茹稍稍放心,跨进房门后在房里监视一圈,发现没有地方可以藏人,这才把门反锁,准备换衣。
听见房门内传来落锁的响动,碧兰低垂的眼瞳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心道:成了!
欧阳慧茹把gān净的礼服搭在屏风上,自己躲进屏风后,快速脱□上的衣物。但由于这是冬天,又是参加新年晚宴,身上的礼服非常繁琐厚重,光是拆开层层叠叠缀满珠宝的上衣就花了她不少jīng力。
上衣解开,露出里面纯白单薄的亵衣,欧阳慧茹冷的缩了缩肩膀,正要伸手去拿gān净衣服替换,屏风后悬挂的巨幅画作突然簌簌作响,她悚然一惊,连忙回头,却已经晚了,一只大掌忽然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把拉进了画作后面遮掩的一个小暗门里。
暗门喀拉一声合上,从里面看竟然是严丝合fèng的一堵墙,丝毫看不出门存在过的痕迹。同理,若人在外间,哪怕掀开画作仔细探寻,亦是很难发现这道机关的。
欧阳慧茹心头惊骇,剧烈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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