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赶紧梳妆打扮吧,想必这会儿其他各宫已经得到消息了,可不能让她们占了先机!”冯嬷嬷连声催促。
孟桑榆没动,淡淡问道,“皇上这会儿跟谁在一起?”
冯嬷嬷沉声回禀,“跟良妃娘娘。”
“沈慧茹?”孟桑榆呢喃,而后摆手,语气坚决,“不去。”
灼灼看向她的周武帝愣住了,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心里顿时有些急躁。他很想去看一看,证实自己的猜测,于是他呜呜叫起来,四只爪子不停在德妃怀里扑腾。
“娘娘您看今儿天气这般好,您带阿宝去御花园逛逛也使得呀!阿宝还没去过御花园呢!”瞥见躁动的阿宝,冯嬷嬷立即改口劝说。
对上阿宝溢满渴盼的黑亮双眼,孟桑榆叹了口气,沉声命令道,“那便伺候本宫梳妆吧。”她站起身,昂首走进内殿,独属于德妃娘娘的凌厉气势瞬间展开。
宫人们齐声应诺,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她身后。
周武帝蹲坐在寝殿门口,幽深的眸子紧紧盯住薄纱屏风后的模糊身影。他的感觉没有错,原来德妃真的不稀罕自己,自己在她心里连只狗都不如。以往的那些温柔小意,热qíng如火都是她的伪装,私下里谈起皇帝,她眼里的漠然冰冷令他心惊。
真是该死!难道朕对你还不够好吗?朕给你高位,给你宠爱,给你权利,你却是如何回报朕的?若不是此番意外,你还要蒙骗朕多久?周武帝狠狠低咒着,心里翻腾的不只是怒火,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在他思绪纷飞时,孟桑榆已经梳妆完毕,走出屏风后便要弯腰抱起阿宝。
周武帝回神,奋力挣扎起来。
“阿宝别闹,带你出去玩!”孟桑榆拍着他的头轻声安抚,话落还在他嘴边亲了亲。
带着馨香的柔软唇瓣划过自己的鼻端和嘴角,触感异常灼热,还伴着些微苏麻。周武帝怔楞一瞬,然后趴在女人怀里不动了,毛茸茸的尾巴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
不管周武帝平常是如何深藏不露,心思难测,变成狗以后,一切掩饰都是白搭。狗的尾巴直接连通心灵,而不是大脑,所以它们没有人类的虚伪。
怒火转瞬就被女人熄灭,周武帝有些沮丧,自bào自弃的被女人拎着走。
孟桑榆蹙眉,心中十分厌烦,为了一个男人处心积虑,争来夺去,她早已疲惫不堪。好在她现在有了阿宝,日子还能忍受。掂了掂怀里暖呼呼的一团,她眉眼舒缓,施施然朝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的水榭边,一簇簇jú花争相怒放,看上去十分热闹,略带苦味的清冷香气隔了老远都能闻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悠扬婉转的古琴声,其间夹杂着清越迷人的吟唱。这无疑是一场视听盛宴,可以想见弹琴赏jú的人是何等雅致。
转过假山,远远看着凉亭里相伴而坐的一对男女,孟桑榆挑眉,停住了脚步。
男人身材十分高大,一袭明huáng色龙袍穿在身上更显气势惊人,刀削斧凿的俊逸五官足以吸引全天下的女人。他就是大周朝的现任帝王——周武帝,今年27岁,正值鼎盛之年。
他对面放着一架古琴,一双纤长白皙的柔荑正在琴上抚弄,顺着如玉的柔荑而上,一位身着鹅huáng色飘逸宫装的美人正边弹边唱,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不时与俊逸的帝王jiāo换一个含qíng脉脉的眼神,画面唯美到了极点,使得一旁围坐的几名宫妃都成了摆设。
“好一对璧人。”孟桑榆用指尖梳理着阿宝背上的绒毛,轻声感叹道。
“那是因为娘娘您还未到,您要是过去了,哪里有良妃邀宠的份儿。她自诩古琴造诣非凡,却连您清唱的功夫都比不上,您去给皇上献歌一曲,挫挫她的锐气吧。”冯嬷嬷怂恿道。
“本宫可不是卖艺的优伶。”孟桑榆眼里飞快划过一丝厌恶,举步朝凉亭走去。
冯嬷嬷讪讪闭嘴,不明白主子为什么对邀宠的事儿这般不积极。如果主子有心,说不得这会儿连后位都登上了。
她兀自可惜着,却没注意到银翠和碧水脸上的无奈。
阿宝的全副心神都已经被凉亭中的男女夺去了。他扑腾着四爪,猛烈挣扎起来。走得近了便要行礼问安,孟桑榆也就顺势放下他,甩着手帕口称‘万岁’。
看见姗然而至的德妃,凉亭里的宫妃们俱都露出兴味的表qíng。以往的德妃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侍寝次数,所获赏赐在宫里都是独一份。见着她,连皇后和贵妃都要靠边站,真真让人眼红。
但自从皇上醒来以后,口味就好像变了。首先召见的不是最宠爱的德妃,竟是为人低调,xing子清傲的良妃,且接连半月让良妃伴驾御书房,沈家也日渐被重用,这份宠爱隐隐有超越德妃的势头。
满宫里稍微受宠一点的妃子,谁没有被张扬跋扈的德妃整治过?唯独良妃不声不响的,从未与德妃正面相抗,这下可是有好戏看了。
皇帝皱眉,盯着德妃的发顶久久没有开口,场中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一旁的良妃嘴角勾了勾,如水的眸子飞快划过一抹讥讽和快意。
孟桑榆眼观鼻鼻观心,领着宫人跪在原地,既没有抬头去看皇帝的表qíng,也没有露出丝毫不满。
阿宝早已抛下她朝皇帝跑去,巴掌大的一团很容易让人忽略,轻易就到了皇帝的身边。看见这人略微呈现淡紫色的指甲和稍显青白的嘴唇,他眸光微闪,暗道自己果然猜对了。这人是自己的替身,之所以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应是服用了易容丹。
易容丹整个大周仅有一粒,服下后将面部肌ròu适当揉搓就能变成截然不同的模样,丝毫也看不出破绽。但这种丹药含有剧毒,相当折损寿命,且流传出去恐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被周武帝严令禁止了。
这枚丹药保存在暗卫统领闫俊伟手里,看来此人原先应是他的一名手下。
周武帝紧绷的心弦略松,朝坐在一旁的良妃看去。这张娇美无暇的容颜曾无数次的出现在梦里,他想要大步奔到对方身边,走出两步才想起还跪在原地的德妃,不由回头看去。
与此同时,良妃也看见了地上的阿宝,嘴角一勾便将他抱了起来。
“这是德妃娘娘的宠物?怎么脖子上缺了一圈毛?”她抚弄着阿宝空dàngdàng的脖颈,拧眉问道。
皇帝迟迟叫起德妃,冷漠的瞥她一眼便转头朝良妃看去,眼里暗藏着淡淡的宠溺。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让一旁的宫妃们露出讥讽的表qíng。这仗还未开打,德妃就已输了一半,真没意思!看来后宫风向又要变了!
孟桑榆的表qíng依然平静如常,自发在皇帝下手坐下,直视良妃道,“前阵子给树枝勒伤了,把毛剃gān净才好上药。”
“什么树枝勒得?竟能勒得这般恰好?德妃娘娘不说,本宫还以为是谁下的毒手。”良妃意有所指。
孟桑榆淡淡一笑,并不接她这茬。当着皇帝的面儿与沈慧茹争锋相对,她永远没有赢得可能。皇帝爱如何想就如何想,她半点不在乎。名声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阿宝安静的趴伏在良妃怀里,本来还眷恋的嗅闻着良妃身上的香味,听见她别有用心的话,激动的心qíng瞬间冷却。含沙she影,无中生有,这真的是温婉贤淑又心高气傲的慧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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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失望 ...
陌生感陡然在心中升起,阿宝动了动前爪,想要离开这个怀抱。
沈慧茹暗暗收紧五指,拽住他不安分的爪子,小指上闪着寒光的指甲套狠狠刺入阿宝下颌,因为角度的关系,没人看见她隐晦的动作。
小狗娇嫩的肌肤一划即破,鲜红的血滴立即从皮肤中渗出,却因为深褐色毛皮的关系,丝毫不显。阿宝痛叫一声,反shexing的挠了沈慧茹一把。
沈慧茹惊叫,将阿宝远远扔出去。
假皇帝与孟桑榆双双站起,一个去扶沈慧茹,一个朝重重跌落在地的阿宝奔去。
“爱妃,怎么了?”假皇帝揽着沈慧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焦急。
孟桑榆将摔得头昏眼花的阿宝轻轻抱进怀里,平静的面庞首次出现愤怒的表qíng。“良妃,你怎么回事儿?”不顾皇帝在场,她语气里充满了质问的味道。虽然品级相同,但德、贤、良、淑,德乃四妃之首,她的地位还是比良妃高出半筹,有质问对方的资格。
一旁看戏的宫妃们眼睛刷的亮了。这咄咄bī人的架势才是德妃嘛!她们还以为德妃改xing了呢!
“皇上,这畜生挠臣妾!”没有搭理孟桑榆,沈慧茹捂着右手手背,怆然yù泣的控诉。
假皇帝小心翼翼的捧着沈慧茹的右手,看见上面的一条赤红伤痕,俊逸非凡的脸庞上显出几分怒容。
“德妃,未经驯化的畜生你也敢随意带到朕面前,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见阿宝睁开了双眼,扒拉着自己的衣襟哀鸣,孟桑榆的理智迅速回笼,毫不迟疑的应下。没时间跟皇帝磨叽,阿宝的伤要紧。
“那你便带着这畜生回去吧,什么时候把他□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假皇帝甩袖,满脸不耐。
这是变相的禁足,而且还是无限期的。孟桑榆心里透亮,在一众嫔妃幸灾乐祸的视线下离开。
沈慧茹抚弄着右手上的红痕,对假皇帝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若要问这宫里她最恨的女人是谁,不是皇后,不是贵妃,却非孟桑榆莫属。明明自己才是邵泽的最爱,却要安安静静的待在钟粹宫里,看着孟桑榆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荣宠,位份和权利。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邵泽说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但自己真的过得好吗?每每看见意气风发的孟桑榆,她总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但即便她再不甘,她也不会对孟桑榆出手,因为她知道,邵泽爱得就是自己的温婉,骄傲,gān净纯粹。孟桑榆越张扬跋扈,邵泽对自己的愧疚和怜惜就会越深,如此,她只能忍,只能无声无息的蛰伏在钟粹宫里。然而,现在邵泽昏迷了,她的忍耐也到了尽头。
吐了口浊气,沈慧茹朝假皇帝使了个眼色。假皇帝会意,借口还有政务要处理,摆驾往乾清宫去了,留下沈慧茹面对突然间殷勤了许多的嫔妃们。
今儿这一趟不过是沈慧茹为假皇帝安排的试炼。想要扮演好周武帝,首先就要瞒过后宫嫔妃们的眼睛。现在看来,他做得很好。
真正的周武帝此刻正窝在孟桑榆的怀里,若不是有绒毛覆盖,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肯定会招来旁人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