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内特夫人先是震惊,随后竟露出了笑脸。如果是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和女儿们的生活了。看在姻亲的份上,柯林斯一定会善待她们的。
“不行,我得上去看看。”她提起裙摆,兴匆匆的奔上楼。
客厅里的姑娘们因为这个消息如丧考妣,唯独玛丽面容沉静。
“如果真是这样,你们谁愿意嫁?”几分钟后,她忽然开口。
“嫁给他?那我宁愿当一辈子老处女!”伊丽莎白猛摇头。
“牧师,无趣的职业!”凯瑟琳嗤笑。
“如果非要嫁人,我必须在梅丽顿的民兵团里挑一个,其他免谈!”莉迪亚有些愤怒。
简只是沉默,紧皱的眉头泄露了她的焦虑。她已经心有所属了。
玛丽叹气,疲惫的按揉额角。联姻确实是保全贝内特家最有利的做法,成为了女主人就能合理合法的拥有这片土地。然而,大家似乎都不愿意。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楼上传来贝内特夫人饱含热qíng的声音,“柯林斯,你决定这样做真是太好了。”
不知柯林斯说了什么,她又大声嚷道,“不不不,简已经快要订婚了……”余下的声音在贝内特先生的阻止下消散。
简松了口气,伊丽莎白等人却露出被卖了的悲愤表qíng。
等三人下楼时,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寂静一直延续到餐桌上,直至柯林斯吃下第一口晚餐,惊叹的叫起来时,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场面。
“天啊,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晚餐!请问是哪位表妹的手艺?”他朝伊丽莎白看去,眼里透着期待。简被排除后,他的第一候选人就变成了这位美貌仅次于简的姑娘。
“啊,玛丽的手艺是郎博恩最出名的,我敢打赌,你走遍全国也吃不上这样独特的东西。”贝内特夫人自豪的夸耀。
柯林斯诧异的看向玛丽。
玛丽对他微笑颔首,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在灯光照she下宛若透明,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光彩动人,那平凡的五官也透出温柔至极的神色。
她自然而然散发的从容优雅立即吸引了柯林斯的注意力。他的心摇摆不定,在伊丽莎白不理不睬,玛丽却有问必答的qíng况下,他迅速改变了目标,开始有意无意的讨好玛丽,并没完没了的夸耀自己伟大的恩主凯瑟琳·徳布尔夫人。
贝内特先生全程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的表演,每当他说出一句蠢话,就要在心中狠狠嘲笑一番。这一顿晚餐对他而言无疑是痛苦的,然而更痛苦的事还在后面。
晚餐后,玛丽敲开了他的书房,宣布了一个让他差点晕倒的消息。
“爸爸,我决定嫁给柯林斯。”她坐下来,慢悠悠的开口。
贝内特先生的眼珠子爆出眼眶,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孩子,我想以你的聪慧,你不会看不出来他是个蠢货!”
“是的,”玛丽点头,“对卑微的人傲慢,对傲慢的人卑微,分外注重自己的脸面,他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蠢人。但这恰恰是我嫁给他的最重要的原因。我不需要一个jīng明qiáng势的丈夫来掌控我的财产。”
贝内特先生沉默了,表qíng十分纠结。
“孩子,我知道你xing格坚毅,做出这样的决定,大部分也是为了这个家。但是,我还是要请求你慎重的考虑一下。这有关于你的终身幸福!”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
“我会考虑的。”玛丽微微笑了。父亲将她看得比财产重要,这份认知温暖了她的心。
☆、二四
达西出身于商人世家,在祖父那一代,他的家族就积累了相当惊人的财富。然而,再多的财富也换不来人们对商人的尊重,他们被所谓的上流社会拒之门外。
到了父亲那一代,他终于娶了一位贵族小姐,然而依然没能得到梦想中的爵位。达西自小就知道,他要完成父亲未尽的心愿,虽然他对逐渐没落的贵族嗤之以鼻。
他接受了最严苛的教育,这养成了他谨慎理智,严肃刻板的xing格。说实话,这种xing格很不招人喜欢,所以他的朋友很少。不过,朋友不需多,有两三个真心的也就够了。
其中,最与他谈得来的是查尔斯·宾利。他的开朗随和恰恰弥补了达西的严谨刻板。
当宾利邀请他去乡下游玩一段时间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正如宾利所说,暂时扔掉繁重的工作对他的健康大有好处。
因为宾利小姐没完没了的纠缠,旅途算不上愉快。但出于对宾利的尊重,达西并没有流露出心中的不耐。
乡下果然是个安静的地方,马车行进了大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湛蓝的辽阔天空。这景色很美,看得久了却有些单调。
因为豪斯特的惊呼,达西很快就发现了这单调景色中的一抹亮色。那是一道纤细的背影,从容的走在狭窄的田坎上。
母亲曾对他说过,真正的贵族小姐一举一动都像诗一样优美,因为她们自小就接受了最严格的礼仪培训。光是练习走路就要耗费她们三四年的时光,每天都要头顶着一本厚厚的羊皮书,保持沉稳娴静的同时却又要飘逸灵动。
沉稳和灵动,这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概念,达西无法想象有人能做到。至少,在他活着的二十六年里,他从没见过。
然而,在荒无人迹的乡野之间,他却遇见了这样一个牵动他所有目光的背影。
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经过丈量,不会多也不会少。她踩踏在糙地却仿佛漫步在云端,乘着微风就能像羽毛一样飘上天去。
在这一刻,她满足了他曾经的所有想象。
他不可遏制的将自己的视线投注在她脸上,那是一张并不美丽,却让人觉得异常舒服的脸庞。第一眼平淡,第二眼却觉出了特别的味道。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感觉到了他的打量,没有被瞩目的虚荣与好奇,她微微侧过身体,无言的表达了自己的拒绝和不悦。
这个动作将她身上自然流露的优雅高贵展现的淋漓尽致,而实际上,她却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乡下姑娘。
达西觉得很奇怪,他不知不觉将她记在了心里。
郎博恩的居民非常热qíng,前来拜访的人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有停过。这对不喜jiāo际的达西来说无疑是种折磨。然而他早就学会了将自己的真实qíng绪藏在心里,用冷漠的面具来隔绝旁人对他的窥探。
在所有拜访的人中,贝内特夫人留给了他最深刻的印象。他从没见过像她那样自得其乐的人,哪怕没人搭理,她也能滔滔不绝的说下去。就连好脾气的宾利也有些吃不消对方的健谈。
但他不得不承认,一个多小时的疲于应付是值得的,因为贝内特夫人带来了一份独特的礼物。那些模样怪异却味道奇佳的点心立即就安抚了达西的不悦。
点心很快就吃完了,看着空dàngdàng的盒子,他感到异常的失望,这也让他对一个名字留了心——玛丽。后来,他又多次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个名字,无不是一片赞誉。
他原本以为,对方一定是位质朴能gān的姑娘,甚至带着乡村妇女特有的粗犷。然而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当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缘分的奇妙。
她不但不粗犷,反而像一幅油画一样温柔细腻。她就是田野上的那位姑娘!看着餐桌上如艺术品般jīng美的菜肴,他觉得,这果然是她的风格。
不过,达西再次发现自己想错了。她不动声色的反击了宾利姐妹的无礼,亲切随和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他意识到,她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这种反差感很奇妙,让他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都忘不了她的脸庞。
当豪斯特提议再去拜访贝内特家时,达西心中涌上了一丝期待。但是很遗憾,她竟然没在,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兴起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然后他听说她竟然在马场照顾即将分娩的母马。污浊不堪的马厩与纤细柔美的姑娘,他完全无法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而且,贝内特家的两位小姐都安安稳稳的待在屋里,穿着整洁gān净的裙子,吃着香甜美味的点心,聊着毫无意义的话题,凭什么让她来担负这份繁重的工作?贝内特先生又在哪里?
一丝不满从心底钻出,他忍不住质问了贝内特夫人。
贝内特夫人很不高兴,大声反驳了他。最优秀的马师?除了完美的礼仪、高超的绘画水平和令人惊叹的厨艺、那位姑娘还有更让他惊异的地方吗?他对她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
门被用力推开,达西猝然对上玛丽湛蓝的双眼。这一刻的她十分láng狈,但脸上的简毅和镇定削弱了一切负面印象,让她显得那么特别。看见来访的客人,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反而十分从容的问好。这样的她让人产生不了半点轻视的qíng绪。
看见她匆匆离开,达西竟然忍不住想要跟上。
宾利小姐的提议正中他下怀。
马场里果然很脏乱,母马分娩时的嘶鸣听着让人心烦。达西一眼就看见了人群簇拥中的玛丽,她竟然亲手替母马接生。真是位大胆的姑娘。
一个侧脸无法满足达西的好奇心,他在栅栏边走动,最终在能直视玛丽脸庞的位置站定。
喷涌的鲜血溅了她一身,背后的宾利姐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达西忍不住皱眉。
然后,她迅速的处理好了母马的伤口,站起来朝他们的方向眺望,那沾染在她脸上和裙子上的鲜血没有损伤她的外貌,反而使她具备了一种惊心动魄的魅力。她撩起裙摆致意的动作像一位真正的公主,优雅而高贵。
迎上她的视线,达西突然感觉一阵紧张,心脏的跳动脱离了掌控,紊乱而有力。再看下去,他的异样就要被人发现,所以他迅速的移开了视线,这个动作耗费了他巨大的自制力。
接下来的好几天,他常常在梦中看见她惊心动魄的脸庞,她站在一大片血红色的花海里,对他露出温柔的微笑。
达西觉得一定是那血腥的场面对自己造成了刺激,他又开始接手公务,让忙碌帮助自己摆脱这些诡异的、不明所以的梦境。
卢卡斯爵士要举办舞会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涌上达西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又可以看见玛丽了。
在宾利的建议下,他挑选了一根昂贵的丝绸领巾,这不会让他显得很出众,可也能吸引一定的注意力。
玛丽比他想象中更受欢迎,身边随时随地都围满了人。他想要靠近,却又不爱凑那个热闹,就像有人不断在心中拉扯,这感觉很让人烦躁。当音乐声响起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请她去跳一支舞,却中途被宾利小姐拉住了。
他多么想甩开她的手,但从小接受的绅士教育让他无法拒绝一位女士的邀请。他走下了舞池,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朝玛丽看去。
郎博恩的年轻男士们竟然没有去邀请她,一个都没有!达西觉得惊讶极了,但心底却奇异的涌上一股轻松的感觉。这很好,跳完这只舞,他就去邀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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