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默念着入乡随俗,她松开眉头,轻轻撩起裙摆,在简身边坐下,双膝并拢,双腿侧放,手自然的搭在椅子扶手上,姿态从容优雅。
伊丽莎白深深看了她一眼,目露探究。她觉得玛丽变了,话少了很多,不再张口闭口就是哲学,一举一动有种说不出的迷人韵味。她开始注重打扮了,能轻松打造出各种各样jīng致的盘发,衣着简单又得体,更神奇的是,无论她怎么动,裙子都是整整齐齐的,一丝褶皱也没有,看上去永远那么光鲜。
“怎么了伊丽莎白?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注意到伊丽莎白的目光,玛丽微笑询问。
“没怎么,只是觉得玛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伊丽莎白坦白道。
“女大十八变,人总会长大的不是吗?”玛丽并不感到紧张。她拥有原主的身体和记忆,这一点谁也没办法质疑。但是,经历了最严苛的贵女教育,静若幽兰独绽,行如chūn风拂柳,言似润物无声的完美宫廷礼仪早已刻入了灵魂,哪怕换了身体也难以消磨。
所以,她是玛丽又不可能完全变成玛丽;所以,她一点一滴的表现出自己的不同,让贝内特家的人潜移默化的接受一个全新的玛丽。
“女大十八变?噢,这句话说得太好了玛丽!我很赞同!但愿凯瑟琳和莉迪亚身上也出现和你一样的变化!”伊丽莎白笑道。
“这也是我的愿望!”玛丽认真的点头。
“同意。”简放下钩针附和。
三个人互视几秒,欢快的笑起来。
“这是最近流行的蕾丝花样吗?”收了笑,玛丽指着简膝头的半成品问道。
“是的,玫瑰花造型,很jīng致对吗?fèng在领口和裙摆一定很好看!”简兴致勃勃的介绍。
“的确。”伊丽莎白点头,然后长叹了口气,“不过这花样太复杂了,我总是会钩错几针,把整条蕾丝都毁掉。”
“我也是,我已经拆了四次了,”简扬了扬钩针,挫败的叫起来,“啊哈,太好了!现在我得准备拆第五次!”
“让我看看。”玛丽接过简的钩针,拆了一圈花边后便掌握了窍门,双手飞快舞动。针线活都是相通的,她jīng通苏绣和蜀绣,就连太后的凤袍也由她亲手fèng制,这种蕾丝花边与大夏朝种类繁多的绣品相比太简单了。
不过五分钟,一条jīng致完美的蕾丝花边已经在她手中成型,收起最后一针,她递给目瞪口呆的简和伊丽莎白,询问道,“这样可以吗?”
“玛丽,你真是太棒了!”简和伊丽莎白异口同声的赞叹。
玛丽莞尔,“这没什么,我在针线方面比较擅长。”
英国女人也爱聚在一起做针线,特别是在乡村,请裁fèng上门定制衣服非常昂贵,就算贝内特太太再溺爱女儿们,也只能在重大节日的时候为她们做上一两套,其余时间都需自己fèng制。所以她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手艺,靠着这些手艺,她能活得更好。为了怕引起怀疑而藏拙,大大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仁孝公主可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况且,在宫中仪容不整是死罪,随时随地保持完美形象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难以更改。
伊丽莎白吃惊的叫起来,“是吗?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你做针线活!”
“那是因为看书、弹琴、绘画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jīng力,我只能在睡前fèng上几针。事实上,今天这件衣服就是我自己做的。”玛丽撩起裙摆解释。她说得是实话,这件衣服的确是原来的玛丽亲手fèng制的,由于做工太粗糙,难以入目,自尊心很qiáng的玛丽只能将它束之高阁。安之瑶到来后将玛丽的衣服进行了大改造,让它们趋于完美。
纯白色的裙子初看没什么特别,只是做工更加jīng致,剪裁更加贴身,使穿着它的人显得异常jīng神。但玛丽撩起裙摆后,简和伊丽莎白才发现,白色的裙摆上用银色丝线绣满了大朵大朵的芙蓉花,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形象各异,仿佛能闻见上面散发的芬芳。由于颜色太过相近,在屋内看不出来,如果走到外面的阳光下,她们能够想象这条裙子将焕发出怎样迷人的光彩。
“天啊,这是童话中才有可能出现的裙子!”简凑近了,一边用手抚摸银色花朵,一边连连惊叹。
“我不得不承认,玛丽你是个真正的天才!”伊丽莎白盯着裙摆的眼睛亮的扎人。
玛丽有些错愕。她只是简单的将裙子改造了一番,前后不过花了半天时间,刺绣也用的是最平实的花样,最基础的针法,却没想到在贝内特姐妹的眼里会惊为天人。难道这里的刺绣水平和烹饪水平一样粗陋?玛丽觉得自己真相了。
看着两位姐姐爱不释手的模样,她心头微动。随后的两个星期,她陆续从贝内特太太那里要走几匹布料,一有空闲就关在房里忙碌。这使得不能时时刻刻看见她的贝内特太太大为不满,多次告诫她不要像往日那样沉溺于书本。
贝内特先生头一次发现太太竟然也有与自己意见一致的时候,这让他深感欣慰。
不过,当神神秘秘的玛丽再次恢复正常并送出自己的礼物时,他们所有的不满都变成了惊奇和赞叹。
“这是你亲手给我做得吗孩子?”贝内特先生摊开黑色呢料斗篷,不确定的问。这件斗篷的做工太jīng致了,几乎看不见一条接fèng,就连纽扣也藏在暗褶里,只露出领口最上面的一枚铜质徽章。古朴的花纹,内敛的金属光泽,最简单的装饰却让斗篷显得异常奢华尊贵。
贝内特先生控制住了自己的表qíng,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我要收起来,等下次拜访卢卡斯爵士的时候再穿。谢谢你亲爱的!”他抱了抱玛丽,快速跑上楼去仔仔细细的将斗篷抻平,挂进衣橱里。天知道,他现在就想穿上它去拜访卢卡斯爵士。
贝内特太太和姐妹花们就没他那么好的自制力了。贝内特太太手里捧着一件裙子,幸福的快要晕过去。裙子的剪裁很简单,但上面的刺绣却一点儿也不简单,刚一抖开,五光十色,五彩斑斓的花朵就像活了一样,嫩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仿佛要顺着叶脉滑落。贝内特太太用手一摸才发现,那露珠竟然是用银色丝线绣上去的,还有花丛中飞舞的蝴蝶,随着布料的抖动振翅yù飞。
再普通不过的纱布裙看上去却比远渡重洋而来的中国丝绸还要昂贵,贝内特太太拍拍自己的胸脯,脸色涨的通红。
“天啊,我敢打赌,就连白金汉宫的御用裁fèng也做不出这么好的裙子!如果我穿上它在郎博恩走一圈,所有的女人都会嫉妒我!”她的语气十分激动。
玛丽莞尔。贝内特太太说对了,这条裙子的确是御用裁fèng的水平。
简和伊丽莎白收到的是两双蕾丝手套,jīng美繁复的花纹她们从没见过,就算戴着去伦敦也不用担心落伍。
凯瑟琳和莉迪亚的礼物是两朵头花,蓝色的矢车jú和火红的野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用细纱堆积而成,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都跟真的一模一样,鲜嫩可人,永不枯萎。
姐妹们互相查看礼物,发出热烈的讨论声,贝内特太太却已经换上裙子,撑着一把小洋伞走到门口,大声喊道,“孩子们,谁跟我去外面走走?今天可是个好天气!”
“妈妈你自己去吧!”伊丽莎白摆手,并拉住了想要陪同的玛丽。她还要请教玛丽针法,可不能让她离开。
就算没人响应,贝内特太太依旧兴高采烈的走了。她能够想象自己即将造成的轰动效果。让郎博恩的太太们嫉妒去吧!谁叫她们没有玛丽这样的好女儿呢?
凯瑟琳和莉迪亚立即戴上了头花,在卧室里照过镜子后喜滋滋的跑进客厅,一左一右的坐在玛丽身边,挽住她的手臂。她们从没对玛丽这么热qíng过。
“玛丽,我也想要一条裙子!”凯瑟琳大声宣布。
“比妈妈那条更好!裙摆绣满火红的玫瑰!”莉迪亚也提出自己的要求。
“还要一双蕾丝手套!”两人异口同声的补充。
玛丽脸上的微笑淡去,“抱歉,我是你们的姐姐,不是你们的裁fèng。想要裙子、手套、头花,自己去做。”她表qíng冷漠,语气疏离,对两人的得寸进尺非常反感。送出这些礼物的初衷是为了增进家人与自己的感qíng,而不是为了陷入没完没了的索取。贪婪是人xing中根深蒂固的原罪,绝不能纵容!
面对威严的玛丽,凯瑟琳和莉迪亚并不敢胡搅蛮缠,撒娇耍赖。在玛丽身上,她们感受到了哪怕面对父亲时也从未感受过的巨大压力。
索要礼物的事只得作罢,就连贝内特太太也严重反对她们劳累玛丽的行为。
贝内特太太的裙子在郎博恩造成了一场飓风。玛丽成为了郎博恩女人圈中最受欢迎的人物。她慷慨大方,xing格温和,但凡有人请教,必定倾囊相授,就算没人学得会她神奇的手艺,也让她获得了大家的感激和尊重。
和贝内特太太的想象完全一样,人人都嫉妒她养了个好女儿,她无疑是郎博恩最成功的母亲,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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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管家
玛丽的jiāo际圈逐渐打开了,这里的女人们虽然也有各种各样的坏脾气,可都没什么心眼儿,与她们相处既轻松又愉快。唯一让玛丽不适应的还是这里奔放的民风。少女们可以为自己寻找夫婿,靠的是大大小小的舞会,看对眼了就可以私定终身,只要没有太大的问题,父母一般都会同意。更甚者,如果不想出嫁,也可以做一辈子老处女,只要你确定能够养活自己。
这种自由的婚恋状况曾经是玛丽最渴望的,然而现在却让她倍感烦恼。番邦男子个个都体格健壮,高鼻阔眉,无论远看近看都一样,完全无法激起玛丽的喜爱之qíng。而且,与他们跳舞时要互相搂抱,鼻息jiāo缠,这让接受了十几年大夏贵女教育,将保守矜持刻入骨子里的玛丽完全无法接受。
嫁给番人,目前的她做不到;终身不嫁,那点微薄的嫁妆又支撑不了下半辈子的开支。总之,玛丽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状况。索xing英国不流行‘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这句话,她还可以多做几年的心理准备。
日子在玛丽的不断探索中流逝,眼看chūn天快要过去,一场接连十几天的yīn雨却导致了贝内特先生的重感冒。他病得起不了chuáng,每隔几分钟就剧烈的咳嗽,面红耳赤,呼吸粗重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断气。贝内特家的女人们都吓坏了,连忙请医生来看。
家里的事务全都落在贝内特太太头上,她的身体比贝内特先生还脆弱,没几天也病倒了。家里顿时失了主心骨,除了玛丽,贝内特家的几位小姐都被愁云惨雾包围,心qíng非常不安。
简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抚着额头哀叹,“天啊,爸爸的字太潦糙了,妈妈的结算也乱七八糟,我完全看不懂!伊丽莎白,怎么办?我完全没有撑起这个家的才g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