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_梦溪石【完结+番外】(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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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也不看宋弘一眼,只望住刘桢道:“你们要如何处置我?”
如果不是她,刘楠不会受伤,刘远更不会躺在榻上人事不省,不过既然连面对主谋安正,刘桢都能维持冷静,面对陶氏就更加不可能失态了。
是以刘桢很平静地反问:“依陶夫人之见,你的所作所为当如何处置?诛九族?夷三族?抑或将你凌迟,腰斩,点天灯?”
最后那个“点天灯”,陶氏没有听说过,但她即使不用问,也能知道那肯定是一桩酷刑。
所谓点天灯,其实就是把浸了油的麻布将人团团裹住,然后把人倒吊起来,再点火活活烧死。
听了刘桢的话,陶氏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一点:“若是我能为公主提供一些消息,不止可否将功折罪?”
刘桢不动声色:“那就要看你提供的是什么了?”
陶氏:“我可以将这宫里头与我通风报信,暗中勾结的名单都jiāo给你,无须公主大动gān戈掘地三尺地搜寻,只要公主免了我的死罪,便是流放我也认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话,刘桢有点想笑:“陶夫人,以我对你的理解,你本不该是这样狂妄无知的人,难道死到临头,就连神智也丧失了?便是不通过你,我也照样可以找出这次的同谋,大不了将宫里所有的人悉数换过一遍就是,何必费心一个个去找,你愿意将名单给我,我就当时你死前的追悔,兴许陶家那些受你牵连,与此事无gān的人,还可以免于一死,但是你作为主谋,难道还异想天开,以为死罪可免?”
陶氏抿紧了唇,死死盯住刘桢,不再言语。
刘桢也不想再跟她废话了,直接就让人拖下去,是杀还是如何,总归要等刘楠好了再说,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左右刚刚押起陶氏,就听见跪在刘远榻前的太医一声低低叫喊:“陛下!”
刘桢一听,连忙跑过去。
刘槿和刘婉的反应总算不慢,他们擦gān眼泪,也都来到刘远榻前。
此时刘远的眼睛半睁半闭,看得出人已经苏醒了,但他的身体还是动不了,别说坐起来了,全身上下也就只有左手的手指还能微微颤动。
没法说话,也没法动弹,堂堂一代帝王,竟然沦落到这等境地,此时离他策马扬鞭,平定天下也仅仅是过了六载,若是没有意外,照他这个年纪,纵然有些小病小痛,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只能躺在chuáng上。
看着他喉头上下滚动,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又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所有人都觉得心中悲凉,而作为他的儿女,在悲凉之外,还有痛心。
如果当初刘远能听从劝告,在王节第一次被刘桢赶出宫的时候不再服用丹药,身体也不至于快速败坏,而在郭质那边生了变故之后,为了早日实现计划,陶氏又通过王节,给皇帝加重药量,才会导致出现如今的局面。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刘桢更不想在父亲心口上戳刀子,所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握住刘远的一只手,轻声道:“阿父,你是不是有话要与我们说?你写在我的手上罢,然后我来猜,若是猜对了,你就眨一下眼睛,若是猜得不对,你就眨两下,可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刘远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刘桢将他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另一只手握住他还能动的食指,示意父亲可以开始写字了。
实际上刘远就连那个唯一可以动的食指,能动的弧度也是很小的,一直到他将一个字写了第三遍,刘桢才辨认得出是个“陶”字。
陶字很好理解,指的肯定是陶氏,但刘桢并不知道刘远到底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就问:“阿父这是想问陶氏的下落吗,她参与谋逆,已经被下狱了。”
刘远的眼睛眨得有些厉害,显然是心里激动,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
刘桢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又柔声道:“阿父别急,你再给我写一个字,我才好猜。”
刘远就在刘桢手心又写了一个字。
剐。
刘桢一看这个字,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刘远虽然没法睁开眼睛,但早就听在耳中,根本不需要刘桢多作解释,安正和陶氏的事qíng,只怕他心中都是清楚的。
这个剐字,指的当然是千刀万剐,也就是凌迟。
可见刘远心里对陶氏的恨意之深。
当初有多看重她,现在就有多恨她。
不仅是恨陶氏,恐怕还恨自己是个睁眼瞎,以至于像安正所说的那样,连自己枕边的女人都管不好。
暗暗叹息一声,刘桢点点头:“我知道了,阿父想要处置这些人,我让宋丞相他们进来一并听罢。”
刘远眨了一下眼睛,表示没有异议。
宋谐他们在刘桢闯宫之后,一直到奋武军控制了咸阳宫之前,内心一直忐忑不安,既担心太子安危,又担心刘桢失败被擒,总之什么最坏的打算都已经在心里过了一遍了,在他们想来,皇帝就算没有死,肯定也是被人控制起来了,反正不会好到哪里去。
如今听说皇帝竟然还能写字表达意愿,众人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看到了如槁木死灰般躺在chuáng榻上的刘远,又是心头一紧,回想不久之前皇帝还是英姿勃发的模样,不由都暗自唏嘘不已,与刘桢他们一样,内心涌上莫名的悲凉。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治罪!”宋谐等人在榻前请罪道。
刘桢生怕这一来一往就没完没了,以刘远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再说难道如果老爹真的埋怨宋谐他们来晚了,难道还真要治他们的罪不成?平心而论,宋谐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尽了一位大臣的本分了。
所以她就道:“阿父如今开不了口,所幸还能写字,他有一些话想要jiāo代诸位,等他写了字,就由我来传达罢!”
刘桢的功劳,在场众人有目共睹,别说她现在只是代皇帝传话,就是要代皇帝下诏,估计宋谐他们也不会有意见。
见众人摆出凝神倾听的模样,刘桢就将方才刘远处置陶氏的意见说了一遍,然后又道:“阿父可还有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刘远就又在她手上写了个“安”字。
这个“安”字,自然就是指安正,但他光写一个名字,刘桢也不可能知道他是想杀还是想流放还是想诛安正的九族,就在等着刘远写下一个字。
谁知等了半天都没能等来下文,刘桢抬眼去看刘远,却见他目光闪动,眼中流露出来的,不仅仅是恨意,还有其它许许多多,连刘桢也看不清楚的感qíng。
刘桢还记得许多许多年前,当时他们还住在向乡那间破落的屋子里,安正与许众芳过来探望父亲,安正摸着她的脑袋说笑的qíng景。
这样的qíng景历历在目,连刘桢都难以忘却,更不必说跟安正结拜的刘远了。
刘桢绝对相信,刘远在登基为帝的时候,绝对没有想着要对自己的结拜兄弟下手,而当年安正不惜抛下老婆孩子,跟着刘远一道逃亡的这份qíng谊,也是真真切切的。
所以刘远对安正的感qíng,不仅仅是像对陶氏那样只有恨意而已,还包括了难以置信,痛心疾首等等。
事qíng发展到这一步,只能说造化弄人,人心难测。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曾经多么要好的朋友,连生死都可以互相托付到对方手里,随着时间流逝,彼此的心思都慢慢起了变化,可是人却永远只会觉得变的是对方,而不是自己。
“阿父?”刘桢轻轻提醒了他一声。
刘远颤动着手指,许久之后,终于在她手心上写下了一个字。
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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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安正的时候,我很伤感啊,其实我并不讨厌他,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安二叔给刘老爹他们送来的一碗猪耳朵呢,哎……
至于大家都很纠结的时间问题,哈哈,只能说文中描写比较模糊。比如说从出门到进宫到走到宣明殿的时间,然后太子把剑架在周药脖子上停留了许久,这里面没有说具体时间,其实他已经开始在拖延了,然后里面刘婉和刘槿的反应,为了不要有多余的废话qíng节,他们的反应也省略了很多,然后还有安正磨磨唧唧的必备说话时间等等,零零总总算下来也是差不多的了,就像我以前老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结果现在没看几章小说一小时就过去了,内牛~
然后关于文章篇幅,现在还有很多事qíng没解决的,公主的婚事,婚后甜蜜的生活,小包子的出世,国家依然还未qiáng大,匈奴也还没打败,所以结局不会太快,预计是这个月底到下个月初吧~


☆、第100章

  安正和陶氏都已经落网,后续的进展就顺利多了。
陶氏自知必死无疑,一开始什么话都不肯透露,后来诸般酷刑一上,她抵不住痛苦,只能一五一十招供。张氏去了之后,虽然刘远没有再立皇后,但咸阳宫上下,谁不知道陶夫人就是实际上掌管后宫的人,再加上刘桢出宫居住,内廷更是唯陶氏独大,陶氏一倒,其他蹦跶的蚱蜢也就不足为虑了。
这一查之下,就连当日巫蛊案的内qíng都牵连了出来。
原来在很久之前,邓氏早就在暗中与陶氏有所勾连,而邓氏又与虞美人走得近,知道她身在刘远后宫,私底下却对西楚霸王时时思念不已,甚至镇日拿着从前的旧物对月垂泪。邓氏便奉了陶氏的命,借着好姐妹的名义去提点虞氏,说她的心思已经被人发现了,也许现在已经告到皇帝跟前去了。虞氏又惊又怕又恨,她本来就是心思单纯内向之人,根本发现不了邓氏这番话里的诸多漏dòng,被邓氏一威bī恫吓,立马吓得不行,当天夜里就自缢了。
虞氏一死,陶氏布下的连环局也就得以步步展开,当时就将刘桢bī得落于被动境地,将皇后张氏bī得无处可逃,最后自杀告终。
至于陶氏是如何与安正勾结在一起,那还得追溯到当日安正护送刘远一家千里迢迢来到咸阳的时候了,也许那时的安正还没有生起把刘远推翻的心思,但是他素来八面玲珑,与许众芳这等粗人截然不同,便是想着与刘远的女眷打好关系,也是qíng理之中的事qíng。
更何况像陶氏这样聪明的女人,闻弦琴而知雅意,两个同样聪明的人碰到一起,简直就是如鱼得水,相见恨晚。
以安正和陶氏的步步为营,将内廷朝中串成一条线,如果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这件事未必不能成功,不说别的,如果刘远晚两年才发病,那么陶氏和王节就大可利用这两年时间,让刘远的疑心病发作得更加频繁一些,到时候朝臣们都要跟他离心离德,估计就连刘楠和刘桢也会因为被他看不顺眼而发配得远远的,那么再来发动什么宫变政变,就轻而易举手到擒来了。
说到底,还是郭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如果没有郭质神来一笔的示警,刘楠他们就算是怀疑,也不敢冒着皇帝的猜忌和大不韪准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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