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兰总管放开陌篱的手,笑容消散,垂眸看着陌篱如同看一只蝼蚁,“现在的你还不配见庄主,若是你这样的xing子再不改,恐怕我们想救你,你都活不下去。”
“你……”陌篱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消失记忆的是你,想要知道真相的人也是你,若是你只会用愤怒和抱怨来解决问题,那么以后你也别来四季山庄了。”兰总管冰冷的转过身说道:“虽然庄主很看好你,可是少主也并非非你不可。”
陌篱如同一只死狗般躺在地面上,血液已经染红了他荼白的衣衫,可他连握紧拳头敲向地面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兰总管说的对,发怒、悲伤还有消极的冷漠都没有任何用处,是他不记得这一年来发生的事qíng,更不知道为什么身边都换成了陌生人,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父母故去的原因,尤其是那看起来和蔼的大伯一家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自己去寻找答案么?也许除了完成师傅jiāo给的任务,他还可以从身边的人开始查起,就比如他那个姑母家的表哥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曾经的那些不见了的奴仆又去了哪里,这些人真的是他换掉的么?
陌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又等了片刻,暗室的门被人打开,有几个人落脚无声的走了过来,将陌篱轻轻的带了出去。
“陌篱……”
“陌篱?”
“你怎会在我窗外?”
“你受伤了?”
耳边似乎一直有个娇柔的声音,一遍遍问着他,是不是受伤了。陌篱恍恍惚惚,似乎在黑漆漆的意识里又看见那双含着温暖光晕的眸子。
“公子!”
“公子你醒了?”
陌篱张开眼,只觉着身上的剧痛让他几乎叫出声来,软榻旁边尔西跪在地上偷偷擦了擦眼角。
“公子你总算是醒了,大夫说您伤的很重。”尔西红着眼眶,站起身倒了杯水给陌篱喂了下去。
水润过咽喉,陌篱终于觉着好了许多,他皱皱眉忍痛道:“咱们在哪儿?”
尔西给陌篱擦了擦冷汗道:“还在山庄里呢。”
他的话刚说完,房门就被人打开,一个穿着普通的小侍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总管有令,说若是少主醒了,那便离开山庄吧。”
尔西一听就怒了,站起来指着门口的小侍呵斥道:“没看到我家公子身子不适么?不说让我们换个好些的屋子休息,居然还要赶我们走?”
那小侍也不多言,只是保持姿势站着,明摆了不让他们再待。
陌篱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屋里只有一张并不柔软的软榻,其余一张破桌两张木椅,与他之前临时居住的屋子大相径庭。
“兰总管不是说我家公子通过了考验么?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我们?”尔西说着说着就怒了,上前就要拉扯。
陌篱咳嗽了一声,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就只好唤道:“尔西,咱们回家。”
尔西手贴在小侍的衣襟上,还没用力,被陌篱如此一唤,到底没了冲劲,也就只能回身将陌篱扶了起来。
“公子,咱们要不要休养几日再……”
陌篱大概明白了兰总管的意思,所以坚持不肯留下,qiáng忍着剧痛一步步挪出了房间,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嘴唇牙龈都咬出了鲜血,可他一声未吭,竟是硬撑着离开了山庄,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公子?你没事吧!”尔西将陌篱放在车上,害怕的说道。
陌篱累的说不出话,见尔西的表qíng不似作伪,心下疑惑,尔东与尔西是对双胞胎,只是尔东耿直憨厚平日里藏不住话,他清醒后就试探过尔东,发现他并不知道四季山庄的事qíng,山庄来信都是魏叔jiāo予尔西,再传到他的手里。尔西曾经也透露过,是他亲自将这兄弟二人带回的陌家,还请魏叔教导了一段时日,只可惜陌篱完全没有印象,去年一年,他当真只是觉着睡了一觉,便已经时过境迁,难道说他身边的人真的是他自己带回来的?
“公子,咱们回府么?”
又是这样,陌篱看出不但是尔东还是尔西,对于将军府都存在极大的抵触,尤其是对于大伯一家,他们简直将其当做洪水猛shòu。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陌篱不知,因为在他的回忆里,大伯一家还是那个在他父亲战死沙场之后,好心扶持他与母亲的人。
这一年,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又是如何与四季山庄的人结识,父亲与师傅到底是不是故jiāo,陌篱完全没有概念。
“从后门回去,别让大伯的人知道。”既然如此谨慎,陌篱也不会自找不痛快。
随着马车远去,四季山庄的大门就此关闭,等着马车出了山谷,谷中的迷雾便会将这座山庄完完全全的遮挡在其中,陌篱知道,从他们离开山谷的那一刻起,谷中的五行八卦便开始重新推演,谷中的阵法也会随之改动,四季山庄若是没有请柬随意冒入者,很容易就会卷入到阵法中,要么重新回到原点,要么就深陷其中再不得进出,听说还有人因此饿死在阵中。
谁又能想到,这一座在武林中也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四季山庄,居然就在陈国最热闹非凡的京都郊外,离着京中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大人,少主的马车已经离谷。”之前那位其貌不扬的小侍走进后院的亭台之上,跪地回禀。
兰总管捻着棋子摆放了几步,这才问道:“他是走着出去的?”
“尔西前来接他,两人相互扶持,徒步离去。”
兰总管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含笑,而后放下一子道:“你瞧着他想起什么没有?”
那小侍仔细回想,却还是摇摇头道:“无论看谁都十分陌生,并不像回忆起什么。”
“那他有没有说,那寻踪铃可有响起过?”兰总管慢悠悠的再问道。
小侍再次摇头道:“少主并未提起。”
“看他如此生涩的模样,到让我忍不住手重了一些。”兰总管深深吸了口气,带着几分不正常的兴奋,“将庄子里最好的内伤药一会儿给他送去,可别留下什么隐疾。”
小侍应声。
“哦,对了,那个什么孟家的小丫头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兰总管支手撑着脸颊,闲来问道。
“她的人最近已经前往江淮,似乎准备开间铺子。”
“有趣,有趣!”兰总管拍手大笑,他舔了舔嘴唇轻声道:“你说,我要不要会一会那位姑娘?”
“大人,庄主他……”
兰总管一个激灵,冷下脸来,用手一推面前的棋盘不悦道:“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第七十四章
马车停靠在一旁,沈佳丽从车上小心的扶着婢女的手走下了车,转身看向车后。
“赶紧进去吧,我们这就回了。”孟辛桐撩开窗帘,对着沈佳丽挥挥手。
沈佳丽早没出门时的yīn郁,心qíng愉悦的告了声别就看着孟家的几辆马车缓缓离去。
“姑娘,咱们进去吧。”大丫头在身边小声劝着。
沈佳丽望着夕阳西下的天空,缓了缓气转身扶着大丫头的手就要往府里去。
这次沈佳丽出门除了带了些侍卫,身边并没有带多少人,更何况这是在沈家门口,所有人都没怎么在意,侍卫更是一早便走角门进去了,所以当一个单薄的身影出现在沈佳丽面前的时候,她身边的人连拦都没拦住。
沈佳丽被这个身影吓得花容失色,捂着胸口疾步往后退去。
“大胆!到底什么人!”一开始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可总有动作敏捷的,门口的奴仆一拥而上到将沈佳丽围在其中。
“沈姑娘!别害怕,别害怕……”那个身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沈佳丽定睛一看,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正穿着单薄的小袄跪在地上,一双清灵的眸子带着惊慌。
沈佳丽松了口气,只要别是什么穷凶极恶的bào徒,也就没那么可怕,她扶着丫头的手站定了身形道:“快起来说话,你是何人,为何要躲在暗处?”
那女子抿了抿唇,却不肯起身,只是哽咽道:“姑娘这些日子都没有出门,我想要上门,却不知道以何名义,只好这些日子都在此等候。”
沈佳丽见她可怜,不由生出恻隐之心,上前问道:“你找我可有要事?”
“我来求姑娘,是求姑娘救我。”那女子捂着嘴巴,小声的啜泣。
沈佳丽一惊,疑惑道:“我不过一闺中女子,如何可以救你?若是你有什么冤屈可以去衙门喊冤,找我何用。”
那女子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为难的说道:“怕是只有姑娘可以救我,我姓文名珊……”
沈佳丽一时没想起这么个人,便摇头道:“我并不识得你。”
那文珊用手背擦了擦脸颊道:“我不过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沈姑娘自然不识得我,可是姑娘一定识得肃宁侯那位大少爷吧。”
沈佳丽这才恍然,面前的女子是谁,脸上的温和散去,冷冷的看着文珊道:“原来是你,我到不知道我何德何能可以让文大姑娘上门来找我救命。”
文珊连忙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上门并没有不好的企图,只是听说沈姑娘与那庄大公子曾有婚约想是熟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想我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这些年来不比世家大户那也是爹娘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可那庄家大公子仗着身份对我百般戏弄,我父亲也是在京都做官,时间一长,不说我的名声就是文家的名声也要给我带累坏了。”
“这又与我何gān?”沈佳丽恼怒道,原本因为事qíng解决而畅快的心qíng又被搅乱了。
“求姑娘劝劝大公子,别再来折磨我了,我虽门第不高,可也自有骨气,我……我绝不与人做妾!”文珊挺直了脊背,扬起下巴抑制着颤抖说道。
沈佳丽就这么上下打量着这个姑娘,只觉着荒唐至极。
“你为不为妾我管不着,那位大公子我就更不管不着,还有婚约之说文大姑娘可别再提起,此事早已作罢,无论大公子是娶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与我与沈府毫无关系。”
文珊显然没想到沈佳丽会这么说,这些日子她被侯府被沈家还有周围的人bī得太紧,她只觉着委屈异常,又不是她让庄重则纠缠她的,又不是她让庄重则悔婚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她的不是,就好像她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可是,她虽是女子也是读过书的,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小时也是懂的,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荣华富贵进侯府做妾?
今儿前来,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庄重则对她就如同猫捉老鼠,无论她如何躲避,如何不愿,他也总是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讨厌她对任何男人好,哪怕是她的亲弟也不放过,她整日就活在这样的恐惧中,这才鼓起勇气守在沈府门口。她私下也仔细想过,既然大公子与沈家姑娘已经定了亲,那她只要摆明了态度,希望沈家与沈姑娘可以对大公子多加约束,等日后等两人成婚后,对她的那些不实的传闻也自然就会散去,她再也不必东躲西藏,避开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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