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小小的心理斗争大概只花了三秒钟不到。盘子没什么污渍稍微冲个水就gān净如新,他正要抬手去关水,竟有一股极其尖锐的耳鸣猛地响了起来。
“唔——”
耳鸣如同有其实体,像两把锥子那样狠狠扎入他的脑中,而且还在不断刺向更深的地方,在他脑袋里翻扰、搅动。那一瞬间江枫只觉得视野中一片暗房般的昏暗血红,世界开始飞速地扭曲旋转,原本最平常不过的家具静物,现在都狰狞了面孔,向他袭来。
手中的盘子落在水池里碎成几片,但他一点都没听到瓷器摔碎的声音。头痛得像要裂开,搭在水龙头上的手指不听使唤,痉挛之中反而将水喉开大,猛然喷出来的水溅了他一身一脸。
而后,胸口的怪物终于醒了,以一种江枫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激烈方式拼命翻腾起来,动作迅速而毫无规律,简直就像是生物本能感受到了危险时慌不择路的逃窜。
水龙有如利刃,在江枫体内反复割过,所带来的剧痛沿着神经蔓延到全身,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痛苦地弯下腰,手指紧紧扣住水池的边缘,试了几次才艰难地吸入一大口气。
人体在过度剧痛之下的休克反应是一种自我保护。然而这一次,疼痛早就超过了休克或昏迷的限度,江枫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失去意识,神智始终是清醒的。这让水龙的动作成了一场漫长无止境的酷刑。他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躯体和四肢的存在,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锥心蚀骨的疼。
江枫靠着水池的边缘慢慢滑下去,在冰冷的地砖上蜷缩起身体,紧闭着眼睛祈祷这场酷刑能够尽快结束。如影随形的耳鸣声比疼痛还会更快地磨尽人的意志,没由来的深重恐惧让他全身都止不住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划破了吞噬一切的耳鸣,在他脑中响起,轻快,富有磁性,还带着点戏谑的味道。
——是颗直径三公分的黑珍珠,据说原本是清朝皇宫里的东西。
……定水珠……贺总?
——你这么穿真的特性感,阳光热血斯文禁_欲,听我的,上台那天也穿这套!
……我……
——试过了,比及格线高得多,我打85分。
——总算有点年轻偶像阳光正面的样子了。
——最近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我都会变得很不正常,就好像有股火一直堵在胸口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的。
——小枫,对你来说,这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是什么?
——接下来的加演曲目,这首《Finale》,我想请一位嘉宾与我共同完成。这个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伙伴,他在音乐上的造诣,让我十分钦佩和敬重。
——如果是呢?
如果是呢……
……
疼痛仍在持续着,或许是江枫慢慢适应了这种痛楚,耳鸣也稍减弱了些。终于找回肢体的感官,他才发现全身几乎被虚汗湿透了,地板上冰冷的寒气涌上来,让他冷得牙齿直打架。口中一片腥甜的味道,不知是无意识中疼得咬破了嘴唇,还是被水龙动作激得血气上涌。
他有些吃力地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拨通了贺景临的电话。
“喂,小枫?”
男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江枫疼得最重那阵子都一直qiáng忍着没掉下的眼泪,竟一瞬间涌了出来。他的嘴唇抖得厉害,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吸了两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两声抽噎。
“……小枫,怎么了?你在哭吗?”
被贺景临这么一问,江枫的眼泪反而掉得更凶。他用手背捂住嘴巴,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腹诽:麻蛋哭怎么了,实在太TM疼了啊……
电话在贺景临那边听来就是从头到尾的沉默。男人停顿了一会,略微急切地说道:“……你等我一下,我现在过去找你。”
江枫擎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半晌才哑着嗓子说:“贺景临……你现在要是过来,我们大概就真的完了。”
☆、【选秀】(十)
那是江枫第一次叫贺景临的名字。声音仍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气息浑浊,听着让人无比揪心。
然而语气,却是认真的。
一切的感官都被痛觉霸占,全世界都离他而去的时候,大脑中浮现出来的,是这个人的声音。第一次也是这样。第二次也是这样。这个人的声音就像一道光,总能驱散黑暗,摒除一切业障。
起初江枫以为这是定水珠的作用。他邀请贺景临晨跑,尽可能多地跟贺景临在一起,也是为了以定水珠辐she出的力量来压制体内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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