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之后,着鸳鸯战袄的步卒如一条长龙,旗帜赫赫,枪矛林立,行动间杀气凛然,空气中似有血色弥漫。
待燕王走近,朱高炽立刻上前几步,对燕王行大礼,“儿恭迎父王凯旋!”
他身后官员同时大礼参拜,“恭迎王爷凯旋!”
朱棣大笑三声,纵身下马,扶起朱高炽,道:“我儿很好!”
随后叫众人起身,“孤出征期间,劳烦诸位了。”
“王爷过誉,臣不敢!”
事先安排在人群中的“喊托”趁机带头高呼,恭迎王爷凯旋,王爷千岁!
呼声带动了更多的人,从一到十,再到百,乃至千,转瞬间响彻大地。
见到这样的场面,燕王神色间难掩激动。朱高炽趁机言道:“请父王上马,儿为父王牵马入城!”
惊讶很快被笑容掩盖,燕王再次言道:“我儿甚好,甚好!”
朱高煦和朱高燧看着牵马在前的朱高炽,神情微变,心中各有思量。
孟清和身为燕山后卫指挥佥事,即便不是骑兵,也能骑马入城。策马走在沈瑄身后,身处如此气氛之中,俯视高呼的人群,心头也不免激动。
杀一为贼,屠万成雄,难怪世人都想做皇帝。
激动之余,却又想起了北平城中和怀来城下的惨烈与血腥。
一将功成万骨枯,王者之路注定以鲜血和生命铺就。
朱元璋踩着敌人的尸骨登上九五,朱棣也将一样。
朱允炆做不到,注定他要将皇位让给叔叔。
孟清海站在人群中,看着入城的军队走过,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一队青衣武官过时,他似乎看到了十二郎,想要近前再看得清楚些,却被拥挤的人群拦住,只能眼睁睁的目送那名武官走远。
真是十二郎?
孟清海不能确认,或者该说不愿确认。若真是十二郎,他将如何自处?
走科举之路不成,想通过王府晋身,却得不到贺大令的荐书。
“如此无品行之人,不堪用。”
一句话,便将他打落尘埃,只能看着杜奇刘艮等人拿着荐书走进王府。
据说,他们被世子亲自召见,除留在王府,还将在北平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听用。世子亲口许诺,若表现尚佳,报于王爷,便可授官。
看着意气风发的昔日同窗,孟清海只能独自品尝被嫉妒与愤懑啃食五内的滋味。
他不甘心,却丝毫没有办法。没有县令的荐书,他连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留在县学中也是为他人增添笑料。县学教谕明摆着厌恶他,学中训导也渐渐改变了态度。
孟清海无法,本打算近日里回家,再想其他的办法,不想却赶上了燕王班师。在入城队伍中看到孟清和,更是让他愕然。
往日的雄心壮志,豪言壮语,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
地位,权力,财富,他渴望着与孟清和一样的东西,但愿望与现实却相距如此之远。
孟清海失魂落魄的出了城,走在路上,表情中jiāo织着不甘与茫然。
孟清和不知自己在无意间深深打击了孟清海一把,刚随燕王回到王府,就被朱高炽身边的宦官王安叫住,将他领到存心殿左庑第三间厢房,“孟佥事,世子吩咐,您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再当职即可。”
领导让休息还不扣工资,连食宿都安排好了,这种好事,拒绝的是傻子。
孟清和送走王安,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室内被一扇山水屏风隔成两间,外间临窗一张桌案,案上摆着笔墨纸砚,桌案后是一面书架,其上却空空如也。
地上铺着石砖,显然是打扫过的。
绕过屏风,里间是chuáng榻和一张圆桌,桌上摆着茶水,还有两碟点心。
孟清和顿时眼睛发亮,一路行军,除了半张荞麦饼子,他可什么都没吃。
茶水还是热的,点心不见多jīng致,味道却着实不错。
吃完一盘,正打算对另一盘下手,外边突然传来声音,“孟佥事可休息了?”
孟清和险些被噎到,忙灌了一口茶水,擦擦嘴,走到外间,见王安又领着两名小宦官,提着两只大大的食盒站在门口。
“王妃布下家宴,这些是世子吩咐给孟佥事送来的。”
“多谢……”
没等孟清和话说完,廊下又走来一行人,打头的是跟在朱高煦身边伺候的听事王全。
王安和王全一照面,都是一愣,再看看对方提着的食盒,什么都明白了。
这还不算完,不到一夕的功夫,朱高燧也派人送了饭菜,连燕王都凑了一把热闹,有功当赏,如孟清和一般的有功之臣,虽不能出席家宴,好酒好菜却是不能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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