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葬行祭都可以,立碑厚赏也没问题,追赠爵位坚决不行!没有给一个千户追赠的道理,不和规矩。
御史和给事中言辞咄咄,建文帝的表情越来越yīn沉。
站在御座旁的宦官脸色发白。大臣们不知道,宫中侍奉的人都清楚,皇帝的脾气可不像世人认为的那么好。回忆起建文帝掀桌踹凳子的场景,宦官看向康郁等人的目光变得极不友善,嗖嗖的飞着刀子。
这几位倒是痛快了,宫里伺候皇帝的可就要倒霉了。
蹦得最欢的那个,咱家可是记住了!
由此可见,由宦官掌管的东厂和西厂比锦衣卫更喜欢请文官去喝茶聊天,并非没有因由。
“够了!”
建文帝一声怒喝,打断了言官们的“直言”,愤怒使得他脸色发红,声音中却似带着寒冰,“几位卿家也能为国力战而死,朕亦会追赠!”
“陛下!”
“退朝!”
建文帝被气得头疼,衣袖一挥直接走人。还有许多话没说完的康郁等人面面相觑,皇帝这样的态度还是第一次见。
文官队伍末尾的解缙杨士奇等人表情微变,想起不久前通政使司递到宫中的奏疏,心中有了计较。浙东的事只是个引子,皇帝发怒的根由怕是仍在燕王那里。
康郁等人八成是被迁怒,毕竟皇帝对文官一向仁爱,应该不会因为御史的直言便恼羞成怒。
解缙等人的猜测并非没有根据。
自建文帝登基以来,朝中文官的地位已隐隐压过了武官。洪武帝曾严令生员不许议论朝政,对读书人各种鄙视,如今短短不过三年,太学中的监生哪个不是高谈阔论?便是府学县学中的生员,动不动也能对朝廷指指点点。
朝中的大多数文官对此乐见启程,同乡、同窗、同年,各种关系网变得更加庞大。
武官心中有怨气却无处发泄,总不能去找皇帝讨个说法吧?尤其是洪武朝至今的勋贵,不能对皇帝抱怨,就只能对着文官们鼻孔喷气。
不能怪建文帝手下跳槽的武将越来越多,要怪只能怪老板给的工作环境不好,待遇也是差qiáng人意。拼死拼活的打仗,还要被几个酸儒压在头上,动不动就捕风捉影,被污蔑生活作风问题,换成神仙也要发脾气。
燕王成功利用了朝中武官和勋贵对皇帝的不满,通过小舅子徐增寿的牵线搭桥,联合宫中的宦官,在建文帝身边织了一张透明的大网。
建文帝早晚会落入网中,被硬生生的拖下皇位。
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回到乾清宫,建文帝如宦官预料一样,掀翻了桌案。
内侍监太监王景弘低头弯腰,跟在皇帝身后,时刻警惕皇帝伤到龙体。宫内的宦官与女官走路都踮起了脚尖,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混账!”
建文帝又将宫灯挥倒,王景弘心里打了个突,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小宦官去打探早朝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照这情形,事情绝对不小。
火气发出来,建文帝的脸色总算好了些。转身走进内殿,立刻有宦官和宫人收拾满地láng藉。
王景弘小心的跟了上去,见皇帝自己动手,铺开纸张,写下了两份旨意。
追赠钱仓千户易绍宗为三等伯。
削去齐泰huáng子澄官位,令有司籍录其家。
敕令之后,建文帝又写了一封密令,内容是告知齐泰huáng子澄,削其官位只为麻痹燕王,抄家也是走个过场。将两人送出京城,为的是暗中募兵对抗燕王。
南方有战斗力的卫军大部分被抽调,余下的又不能动。建文帝实在没办法,只能令两人在民间募兵。
密令写好马上封存,在敕令下达之前送到齐huáng两人手中。建文帝相信,齐泰huáng子澄或许能力不足,对他却是绝对的忠心。募兵的任务jiāo给他们,自己应该放心。
不放心也没办法,数来数去,真正能信得过的人只有几个。不把事情jiāo给齐泰huáng子澄,难不成让方孝孺去办?方孝孺做学问一流,论实务,恐怕连三-流都算不上。
建文帝自以为做得机密,却忘记了站在身后的宦官。
洪武帝不许宦官读书,为行事便易,只许部分宦官识字。王景弘在内侍监做事,有幸进入了扫盲班,加上为人聪明,记忆力超群,很快脱颖而出,一跃成为了内侍监太监。燕王起兵造反,王景弘很快投靠,成为了潜伏在皇帝身边传递消息的重要情报人员。
记下“密令”的内容,王景弘退后两步,暗中思量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递送出京。很快,心中有了腹案。
建文三年,闰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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