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大令半天没出声,完全不晓得该如何接话。
乡民如此配合,本该感到高兴,为何却想抱头撞柱痛哭一场?
不是说故土难离吗?
是他这个父母官做得太失败,以致乡民都宁愿背井离乡,改北京户口?
乡民不愿走,大令急,完不成任务,朝廷定会追究。
乡民乐意走,大令也急,时刻忧心被御史弹劾为官不仁,否则治下百姓为何要拖家带口远走边塞?
思来想去,怎么样都得不着好,这叫什么事!
无独有偶,移民当地的官员,或多或少都遇上了类似的情形,不免对自己的做官水平和人格魅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好歹也是科举出身,最次也是举人,为政能力应该没问题。
经过了铨选的严格考验,不敢言独一无二的英俊潇洒,至少也是浓眉大眼,相貌堂堂。
治下百姓却如此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果真还是应该找块豆腐撞一撞吗?
实行军管的卫所倒是好些,毕竟军队的管理不同于里中乡民。但得到调令的官军,还是控制不住的嘴角往耳根咧。
撞大运了啊!
现如今,边军中正流行几句话,到了大宁,有肉吃,到了宣府,有田种,到了开原,有钱花,到了北京,有战功。
话糙点,其中却饱含着军汉们最朴实的愿望。
就藩山西的晋王得知消息,很不是滋味。
王府护卫都jiāo公了,皇帝怎么还惦记着他地盘上的人口?
盘算一下小金库里的存款,晋王咬咬牙,人给了,绝迹要不回来,但也不能吃亏!
思定之后,立刻派王府长史进京朝见永乐帝。献上嘉禾,趁着皇帝高兴,提出派人到汉王和赵王的属地取取经,回头繁荣一下晋地的经济。
晋王长史说话很有水平,一再表明,晋王本意只为学习两地的先进经验,提高一下属地的GDP,绝无同皇子私自结jiāo的意图。
“还请陛下恩准。”
有独到眼光的不只是晋王,周王也派人前来朝贺,提出了一样的请求。
作为朱棣的同母兄弟,朱橚比侄子更了解天子,进献嘉禾是必须的,一同献上的,还有传说中的仁shòu驺虞。
仁shòu现世,证明今上是仁德之君!
各种上表溜须,龙心定然大悦,请求派遣两支学习队伍,应该不成问题。
鉴于有长颈鹿被误做麒麟的历史记载,驺虞到底是何种动物,还有待考证。
至少在孟清和看来,根据种种描述,周王进献的这头仁shòu,要么是头雪豹,要么就是头难得一见的白老虎。
只可惜,他人在大宁,不能亲眼见证。
不过,即便被召回京城,围观一下的机会也不大。
皇家动物园,概不对外售票,伸长了脖子也未必能到此一游。
自见到天子出行,拉辂的不是骏马,而是实打实的大象时,孟清和就对史官的实事求是jīng神产生了怀疑。
正德皇帝建个豹房,被史官骂成了昏君中的昏君。但比起用大象拉车,带着豹子打猎,还从非洲弄回了长颈鹿的永乐帝,朱厚照那点兴趣爱好,当真是不够看。
据孟清和所知,不少勋贵都有豢养猛shòu的爱好,他在武阳侯家里就见过两头三月大的虎崽子。
由此可见,历史的真相到底如何,不过只是史官手中的一支笔。
晋王和周王的表疏一上,原本对北京大宁等地诸多非议的声音一下降低许多。
趁此良机,永乐帝召见群臣,将大宁一地上缴的粮税和布匹金银铜钱摆出来,大殿里顿时一片寂静。
朱棣表示,朕是讲理的。诸位要摆事实讲道理,把大宁都司打倒,可以。前提是,由诸卿推举贤能继任,并立下保证,一年之后上缴朝廷的粮食布帛要与当下平齐。
朕给诸位机会了,想抓住就趁早,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群臣低头,有志一同的沉默了。
如果不是数据造假,只能证明一点,兴宁伯和大宁都司上下实非常人。
一地的税收加起来,快赶上江浙一省膏腴之地。
边塞苦寒,人所共知。便是宁王朱权也不敢保证,可以将大宁经营到今日这个局面。
推举贤能?
上山下海也未必能再找出一个兴宁伯。即便找出来,没有定国公的支持,没有汉王和赵王的大开绿灯,想在大宁有所作为也不是件容易事。
坐在龙椅上,永乐帝一下一下敲着手指,眯着眼,抖着胡子,说啊。怎么不说了?奏疏上引经据典,要见真本事的时候就蔫了?
大宁都司上下串通一气,图谋不轨?
简直是笑话!当锦衣卫北镇抚司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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