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腰刀,孟清和抬头望月,深深叹息。
劈刀的结果,一连几日,孟清和的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
即便如此,也要每日到衙门点卯,认真工作。
处理完公务,还要换上一身蓝色便服,戴上幞头,带着几名亲卫到城外军屯巡视,及时发现问题,就地解决。
三月下旬,北疆冰雪消融,边塞各卫所陆续开始chūn耕。
军屯,商屯,民屯,都忙碌起来。
四处可见在田间劳作的军汉和扛着锄头的壮丁。
农具不是问题,但耕牛的数量有限,即便使用朝廷的耕牛要jiāo税,仍有许多边民到有司登记,排队等着领取耕牛。税可到夏粮之后补jiāo,先忙完chūn耕才是根本。
北疆地广人稀,朝廷从山西移民也是优先充实北京,之后是顺天八府,轮到大宁,还很遥远。
大宁的常驻人口仍旧不多,倒是往来的兀良哈和女真部落渐有增幅多的趋势。
朝廷在开原广宁开了互市,主要jiāo易马匹牲畜。大宁成为了粮食,皮毛和布帛的集散地。有言官借此弹劾,永乐帝不但没有追究,反而给孟清和发了敕令,许大宁每年夏秋两季开互市,征收的税额,依开原和广宁例上jiāo户部。
孟清和询问过朱高燧,又同大宁都司上下商量,决定上jiāo户部之后,再从税额中取一成上jiāo皇帝内库。
考虑到拿钱的是皇帝,朝中御史言官蹦跶两回,被按下去,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内库属于皇帝的私人财产不假,但遇到天灾人祸,需要发放灾款救济粮时,皇帝自己拿出的钱未必比国库少。如崇祯时期,发给辽东的兵饷,大部分就是皇帝自己掏腰包。
向户部要?就两个字,没钱。
哪怕满朝官员都富得流油,到皇帝面前照样哭穷。
国库里的钱都哪里去了?
大概只有天知地知,朝堂上的诸公知。
会造成如此窘境,崇祯自己有责任,最大的责任却还是在那些叫嚷着家国天下,党争得不亦乐乎,拿孝敬一点不手软的官老爷身上。
永乐朝,朝堂上的斗争始终存在,可斗争归斗争,活一样要gān。
敢整天掐架不gān实事,绝对是回家种田的节奏。惹怒了朱棣,发配充军,砍头扒皮,换着样来。
人言朱棣好杀,可在某些时候,举起刀子远比以德服人有用得多。
大宁钱jiāo上,皇帝很满意,户部也松口,群臣不会自讨没趣,大宁成为了继开原广宁之后,北疆的第三个互市。
chūn耕过后,随着夏季的到来,城内的兀良哈和女真人会多起来,届时,又将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出城之后,天空飘起细雨,意外遇上了从北京归来的沈瑄。
大红的麒麟服,黑色幞头,纵马扬鞭之际,眉峰更见凌厉。
马蹄踏过官道,不见扬起沙尘,却染上了青草和雨水的气息。
孟清和迎了上去,他没想到,沈瑄会回来的这么快。
“国公爷。”
骑士勒紧缰绳,骏马嘶鸣,用力踏着前蹄。
沈瑄没有多言,只道一句:“进城再说。”
孟清和点头,随沈瑄一同回了大宁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利器
雨越下越大,大宁城内,行人四处走避。
城外田埂上,军汉和壮丁狠狠抹一把脸,被雨水浇得透心凉,仍是笑得开怀。今年chūn天来得早,雨水及时,只要别闹出蝗灾,定然又是一个好年景。又有朝廷发下的良种,不用舟师运粮,边塞的军汉也照样能吃饱肚子。
这一切,都要感谢兴宁伯,不是他一个人,大宁也不会有今日。
被军汉们感谢的孟某人,此刻的情况却不太好。
回到伯府,身上的外袍已经湿透,除下幞头,水珠沿着鬓发滴落,刚拿起布巾,就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揉揉鼻子,他近些时日一直在忙,每天睡不足三个时辰,又淋了雨,怕是有些着凉。
正想着是不是该请良医看看,沈瑄已叫来亲卫,令厨下熬煮姜汤。
“多熬些,都喝一碗。”孟清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补了一句,“让大家先去换身衣服,小心别着凉。”
亲卫领命离开,房门关上,带起一阵风,孟清和又打了两个喷嚏,头有些晕,恐怕真要生病。
一只大手突然覆上他的额头,不待出声,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手中的布巾被取走,人被按坐在圆凳上。修长的手指擦过他的脸颊,一下下梳理着未gān的发。
“国公爷?”
“怎么,力道重了?”
“没有。”
孟清和摇摇头,合上双眼,没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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