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十二郎才十四,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爹没了,八哥和他都不在,又有孟广孝的bī迫,族人的漠视,十二郎是如何撑起一家的?
去了边塞,又上了战场,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
孟广孝,孟清海!
如果不是这两个畜生,爹娘本该儿孙环膝,八哥和嫂子不会天人永隔,他和媳妇应儿女双全,十二郎该继续科举,考得功名!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孟清义靠在车厢里,背好像更驼了。
孟清江想要开解,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叹息一声,狠狠一甩鞭子,似要将所有的郁气都发泄出去。
一行人将出兖州府,正当午时,离驿站还远,纪纲下令在路旁休息。
一名力士提着水囊两个饼子,打开囚车的门,“吃吧!”
趁着力士回身的当,孟清海突然bào起,狠狠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
一声惨叫,众人骤然一惊,距离较近的一名小旗立刻扑上去,同一名总旗合力,才将孟清海拉开。
力士捂着缺了一块的耳朵,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凶狠的盯着被按倒的孟清海,“我要杀了你!”
“杀,你杀啊!不杀你就是孬种,小娘养的!”
“你!”
力士红了眼,抽—刀就要上前,却被校尉按住肩膀,怒气无处发泄,双眼bī出了血丝。
纪纲走过来,让人将力士带到一旁治伤,冷笑一声,一脚踩在孟清海的头上。靴底用力碾压,很快,孟清海的脸就变了形。
“怎么,想死?”纪纲移开脚,垂低视线,“没那么容易!”
“同知,就这么放过他?”要是孟清海这时候死了,还是死在锦衣卫手里,他们回京都没法jiāo代。
“不用上枷,嘴堵上,捆住手脚,拴囚车上。”纪纲睨着孟清海,像在看一个死物,“到京之前,每日给半碗水,两日给一块饼,别让他死了。”
“遵令!”
校尉应得慡快,不用旁人,亲自带着两个力士动手。
孟清海原本是坐在囚车里,手脚一捆,再往车上一绑,坐下站起都不行,想动一动都困难。一时半刻还好,时间长了,手脚很快会发麻,继而浑身僵硬,滋味比挨鞭子还难受。
锦衣卫的手段,不过是冰山一角。
搜检出那些证据,牵涉到了西南的王府,天子没发话,这父子俩就不能死。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活着!
等进了北镇抚司,他们就会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活着比死更难受!
处置孟清海时,孟广孝一直呆愣愣的,没出声,也没动。
纪纲转头看向马车,也没动静。点点头,下令队伍继续启程。
早一日赶回南京,上报了指挥使,他能做的事才更多。
他可以肯定,孟清海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卒子,偏偏是这样的小卒子,才是最好的突破口。想起怀中的两份证据,纪纲舔了舔嘴唇,像是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终于发现了猎物。
五月中旬,纪纲一行终于抵达南京。
锦衣卫北镇抚司大堂中,杨铎拿着一块白色的布巾,缓缓擦拭着长刀。
黑色的双眸映在雪亮的刀身上,深不见底,似不带一丝人气。
千户李实大步走进堂内,单手按刀,行礼道:“指挥,纪同知回来了。”
杨铎放下布巾,竖起刀身,冷冷的勾起嘴角,“算算日子,是该回来了。”
李千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近段时日,杨指挥使越来越深不可测,越来越难以捉摸。镇抚司里的弟兄,哪个不是成日里胆战心惊。
实事求是的讲,指挥顶多是不带人气,真没把北镇抚司里的弟兄们怎么样,那是南镇抚司的活。可从同知佥事到校尉力士,见着杨指挥使,还是像老鼠见了猫,腿软。
杨铎收刀回鞘,“人可带回来了?”
“纪同知是带着囚车一起进城的。”
“那就好。”
“可……”
“什么?”
“还有辆马车。”
“马车?”
李千户据实回道:“进城后,马车就朝兴宁伯府方向去了。”
兴宁伯府?
沉思片刻,杨铎道:“此事暂且按下,你先下去,见到纪纲,让他即可来见我。”
“是。”
退出二堂,走出七八步远,李千户才敢抹一把额头。
指挥这气势,当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回北镇抚司复命之前,纪纲特意派遣两名锦衣卫送孟清江两人去兴宁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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