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高处,身上的衣衫是青绿色的,和半夜里浓绿的树枝几乎融为一体。
司徒盈袖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她眨了眨眼,那人已经来到她面前,对她道:“你要学游泳,我教你。”
这正是她的心结所在。——司徒盈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就这一句话,她放下所有的戒心和疑惑,没有问那人任何问题,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对那人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那人没有避开,端立在她面前,受了她三个响头,才伸手扶起她,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就要听我的话。”
司徒盈袖忙点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人虽然戴着面具,但是司徒盈袖也能感觉面具后的那张脸似乎笑了笑。
“……别把话说满。你都未必听你父亲的话,又何来对师父言听计从?”那人果然声音里带了笑意出来。
司徒盈袖记得自己那时候很是窘迫,不知如何回应才好,还是师父主动解围,对她说:“我教你游泳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你拜师的事。还有,这院子东面那边的至贵堂靠水,你住过去。以后我每晚来教你。”
司徒盈袖想了想,忙道:“行,我都听师父的。过两天我就搬到至贵堂,跟妹妹一起住。”
那人点点头,“三日之后的这个时辰,我在至贵堂后面的岸边等你。”
司徒盈袖敛身低头应了,再抬头时,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跟她刚才做了一个梦一样。
大树从围墙上伸出来,枝桠兀自颤动,风动树梢,月华满地,疏影横斜,间或几声乌啼。
她的心qíng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司徒盈袖就搬到了至贵堂,跟司徒暗香一起住了……
想到前世种种,司徒盈袖的眼角有些湿润。
她站在至贵堂前,定定地看着那熟悉的院门,甚至连院门两边的围墙根儿底下堆着的虎皮石和一丛一丛的杜鹃花都是一模一样的。
一点都没有变。
变的只有她。
“姐姐……”司徒晨磊不安地叫了她一声。
司徒盈袖回头看他,却见一只帕子递到她面前。
司徒盈袖抬头,原来是慕容长青拿着帕子递过来。
她疑惑地看着他。
慕容长青笑了笑,索xing拿起帕子,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往她脸上轻轻拭去。
司徒盈袖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已经泪流满面。
她忙推开慕容长青的帕子,道:“我有帕子。”说着掏了自己的帕子出来,往脸上擦了擦。
慕容长青将手里的帕子揉成一团,紧紧攥着,抬眸看了看这院门,“你们就住这里吧。这里地方大,你们姐弟俩住最合适。”
第18章 安置
司徒健仁文不成武不就,唯独在经商上面像是有神助一样,眼光奇准。没做几年生意,就已经是东元国首屈一指的大商家。
后来在京城里搭上号,做了皇商,更是财源滚滚,做什么发什么。
因此他们在京城买的宅子也不是一般的宅子。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东面,司徒府也是五进大宅。
前两进分别是外院和商院。
外院给家里的男仆、护院和管事居住。
第二进商院则是司徒健仁处理行商事务用的,他手下的账房、大掌柜带着家眷都住在商院。
第二进和第三进之间隔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只有一个垂花门可以通向外面。
第三进是正房,七间上房,东西厢房,只住司徒健仁和张氏两个主子。
垂花门后面就是内院了。
第四进有一栋jīng致的绣楼和几间大屋,是司徒健仁留着给张氏和他亲生的儿女们居住的,虽然还没有生出来,但是先预备下来,有备无患……
第五进是后罩房,住着当值的丫鬟婆子。
司徒家在江南一直是自给自足的小康之家,是到司徒健仁这一代,出了司徒健仁这样的经商奇才,才真正发家致富的。
这样的人家没有什么底蕴的,当然也没有家生子。
司徒健仁从江南老家带来的奴仆,算是他家家生子的第一代了,目前成亲生子的下人还不多,只住外院还都住得下。
不过司徒健仁满心打算着以后他们家要人满为患,因此已经把司徒府对面一条偏僻的小街买了下来,为的是日后家里成家的仆役多了,外院住不下了,就让他们搬出司徒府,住到那条街上去。
京城里面的世家大户都是如此行事。
司徒健仁自己觉得自己家以后也是要成世家的,因此事事跟着世家大族行事。
而在司徒府第三进正房东西两面横向的地方,还有两个偏院,一个是西面小小的自容斋,东面的一个大院落,就是至贵堂,便是司徒盈袖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
至贵堂自成一体,里外三进,也有垂花门,有影壁,院门旁边有小小的倒座房。
垂花门内正房七间,中间是宽大敞亮的堂屋,堂屋东面的月dòng门进去,是一间小小的隔断,冬季可以做暖阁。
暖阁再进去是东次间,平时可以做书房。
书房再往里,就是一间阔朗的卧房。卧房旁边还有耳房,给至贵堂当值的丫鬟婆子起居用的。
堂屋西面的布置跟东面一模一样,但是东元国以东为尊,因此住在堂屋东面卧房的人身份要高于西面的人。
东西两边都是一明两暗的厢房,有抄手游廊跟上房相连。
上房屋后有抱厦,抱厦下去是一处巧夺天工的小花圃,正好面水临风。
司徒府的这处宅子临着一个水湾。
司徒盈袖知道,过一阵子,她爹就会在水湾那边修一个码头,将自家的楼船停过来。
这个水湾通向不远处的大海,水湾里的水也是海水。
司徒盈袖前世,就是在这里学会游泳的。
她水xingjīng熟,师父后来不来了,没人管她了,她的胆子更大,经常深夜里换了全身滑溜的水靠,溜下水,一路畅游到出海口看日出……
回想往事,已是隔世。
司徒盈袖深深吸了口气,先对慕容长青点点头,笑着道:“慕容公子说我们住这里,我们就住这里。”又对司徒晨磊道:“小磊,我们就住这里,好不好?”
司徒晨磊看着司徒盈袖微笑,似乎对他住哪里并不在意。
张氏带着司徒暗香赶过来,对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道:“你们就住在这里吧,东西我已经让下人们送过来了。”
司徒暗香也道:“姐姐,我就住你们旁边的烟波阁。”
烟波阁是紧挨着至贵堂的一座小楼,只有一进,但是小楼有三层,天晴的时候可以登高望远,不远处的水湾尽在烟波阁眼底,也能看见那座高高的白塔大狱……
司徒盈袖下意识摇头,道:“烟波阁不好,太空太冷,不合适妹妹住。”
“啊?”司徒暗香更紧张了,“没关系的,我多带几个人住。”
张氏看了她一眼,道:“听姐姐的。你姐姐既然说那里不好,就不要去住了。”
“那我住哪儿?我想跟姐姐弟弟住在一起……”司徒暗香眼圈一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滴了下来。
司徒盈袖叹口气。
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哭……
司徒盈袖掏出自己的帕子,想给司徒暗香擦眼泪,却发现自己刚才已经用过了,是脏的。
张氏拿了自己的帕子出来,给司徒暗香拭泪,轻责她道:“有客人呢,你这像什么样子!”
司徒暗香忙止了泪,对慕容长青屈膝福了一福,不好意思地道:“让慕容大哥见笑了。”
慕容长青点点头,背着手站在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身后,并不言语。
司徒盈袖想了一想,道:“要不妹妹先跟我和弟弟住吧。横竖至贵堂的地方多,住得下。明天我跟爹商议一下,在至贵堂附件再盖个美轮美奂的院子,给妹妹住。——母亲您说这样行不行?”
张氏忙道:“不用盖新的了。依我看,就让她先去西面儿的自容斋住吧。横竖都是在一个内院,她要来寻你也方便。”
“这样不好。”司徒盈袖不知怎地,想也不想,再次拒绝。
张氏和司徒暗香都有些愕然地看着她。——以前的司徒盈袖,最会为别人着想,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连番驳了别人的提议。
特别是张氏和司徒暗香的提议,司徒盈袖从来没有驳过的。
张氏这个继母做得不错,司徒盈袖对她一直很尊敬和客气。
慕容长青也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其实让司徒暗香去西面的自容斋住,是最合适的。
司徒盈袖却一口回绝,未免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是让妹妹先在至贵堂跟我们住吧。等爹给妹妹盖了新院子,再搬也不迟。自容斋地方太偏了,那地儿又窄小,又yīn湿,不适合小姑娘住。”司徒盈袖打定主意,还是要等爹盖了新院子再说。
前世的时候,司徒健仁觉得家里地方大,要多盖些房子,免得都是空地,不聚财,因此在至贵堂附近确实盖了好几个jīng致的小院子。
所以其实根本不用她去游说,爹马上回招人盖的……
“娘,既然姐姐这么说,我就跟姐姐和弟弟住吧。”司徒暗香心里也是想跟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住一起才好。
这司徒府对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胆儿小,也害怕。
张氏只好允了,又问慕容长青:“既然来了,一起吃晚饭吧。”
慕容长青忙拱手道:“今儿晚了,就不叨扰了。我娘还等着我回去说话呢,娘急着想知道妹妹是不是都安顿好了。”说着,对司徒盈袖道:“过两天我娘可能要接你去侯府见一见,到时候我来接你。”
第19章 小喵
这么早就要去长兴侯府见慕容夫人?——好像不太好。
她是女家,又不是男家,要上赶着……
司徒盈袖想了想,婉拒道:“我们搬来京城,确实要去府上拜会。不过家里事多,又没人帮衬,我要帮爹和母亲收拾收拾,等收拾好了,择日再去府上拜访。”
慕容长青没料到司徒盈袖居然婉拒了他们的邀请,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颔首道:“也是,你们刚来京城,要忙的事qíng很多,那就等一等吧。等你们收拾好了,再去不迟。”一边说,一边拱手告辞。
张氏本来也觉得刚来京城,就去未婚夫家里做客不太妥当,正想着要帮司徒盈袖转圜一下,没想到司徒盈袖居然自己就想到这一点了,而且还婉拒得很得体。
张氏看了看十二岁已经像个大人一样待人处事的司徒盈袖,再看一看自己八岁的女儿司徒暗香,依然像一团棉花一样绵乎乎的,不禁在心里叹息一声,面上打起笑容,帮司徒盈袖说话:“慕容公子,我们家确实人少事多,又是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袖袖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想她爹,还有我太劳累,帮了我们很多忙。而且她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小磊中途落水,身子还很虚弱,离不开他姐姐。慕容公子请帮我们在慕容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吧。今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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