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点点头,“我听师父的。”
师父扬鞭抽马,很快拐下这条主道。往路边小道的山坳处行去。
停下马车,师父从车后厢里搬出来一个铁蒙子,架在水池边上的大树下面。又四处搜了些树枝枯糙过来,拿出打火石。点燃火,烘烤着铁蒙子。
“你在这里歇着,我去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师父招呼盈袖下车,自己走入了大山之中。
盈袖一点都不害怕,她扬声应了,从车里下来,看见这里的景色,有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这里的美,超过她的想象。
一入眼就是个如同深绿翡翠的池塘,但是池塘里映着一个圆白透亮的满月。
盈袖算了算,今天好像已经是十月十五了……
难怪这月亮这么圆,这么亮!
池塘旁边是一块很大很厚实的糙地,糙地靠近山脚的地方却是五颜六色的繁花。
在月光下,越是艳丽的花瓣,越是显得圣洁不可bī视。
池塘边上还有一棵树,盈袖走近了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棵桂树!
桂树上开满了金huáng雪白的小花,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就差树下再来一只捣药的兔子了!
盈袖满心欢喜地在树下转了转,大声笑道:“师父,这里好美啊!我很喜欢!”
已经走到山里深处的师父耳朵动了动,似乎听见了她的叫声,抿嘴笑了笑,随手弹了颗小石子出去,就抓了一只肥肥的灰色野兔。
盈袖转眼就看见桂树下师父生的火,无语地摇摇头,也去车后厢拿了一个铁架子和小水壶过来,在那铁蒙子旁边支撑好,又寻来很多枯树枝,用铁蒙子下面的火点燃,再去水池边上用小水壶取了水,挂在铁架子上烧开。
自己没事就去池塘边晃悠,看见月光下的池塘里居然还有鱼!
她也不客气了,找了根叉形树枝,定定地盯着那池塘,不时往水里一扎。
等师父拎着两只肥肥的灰色野兔回来的时候,盈袖已经在池塘里抓了两条鱼出来了。
“师父,您想吃烤鱼,还是喝鱼汤?”盈袖笑盈盈地问道,眉梢眼角间都是自得,又很惋惜地看着师父抓的野兔,道:“哎呀,师父您怎么不抓一只小白兔?可惜了……”
要是小白兔,她就不吃它们了。
灰兔嘛……嗯嗯,真的很饿了哦!
师父笑了笑,“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去把这两只兔子收拾了。”说着,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利落地将那兔子扒皮放血,又剔除内脏,在池塘边清理得gāngān净净,放到铁蒙子上烤。
再刷上点蜂蜜和盐巴等调料,呼!香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盈袖索xing把鱼也收拾了,照样放到铁蒙子上烤。
两人刚刚烤好鱼和兔子,用刀切开大吃的时候,突然听见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涌了过来。
那些人说的话盈袖听不懂。
师父看了看她,“是苗人。”
“啊?好像很多人呢,他们来做什么?”盈袖赶紧吃了几口烤兔ròu,免得等下没得吃了。
没过多久,越来越多的苗人涌了过来。
看上去都是青年男女。
男的头上包着黑色包头,穿着半luǒ上身的shòu皮,脚上穿着鹿皮靴子,腰间挎着明晃晃的弯刀,很是彪悍。
女的都穿着露胳膊的半臂和露小腿的流仙裙。花样颜色都恨不得越多越好,最好把所有的颜色花纹都堆上去,但是却不显得臃肿繁杂,反而有种奇特的美感。
看见这块地方已经有了人,这些苗人也愣住了。
盈袖从桂树下站了起来,好奇地看着那些苗人。
很多苗人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装束的女子。
开满金huáng雪白桂花的桂花树下,一个肌肤雪白的窈窕女子亭亭而立。衣带当风。
盈袖笑着对他们点点头。伸手撩了撩被风chuī乱的秀发。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这样的景致,让那些苗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师父站了起来。往盈袖身前站住了,挡在她身前,淡然问道:“你们做什么的?”
他说的是中州话,正宗东元国京城语气。
那苗人中也有会说中州话的。见状忙过来弯腰行礼,道:“两位是从外面来的吧?我们是这里的顿巴族人。今天是十五,大家要在这里跳月。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这苗人说话彬彬有礼,显见是有见识的人。
师父对他点点头,道:“是我疏忽了。忘了这一茬。”
“两位如果不嫌弃,可以跟我们一起。”那苗人看了看从师父身后探头出来的盈袖,对她露出一个大大方方的微笑。“阿细跳月,我们的姑娘会在今天找到自己的qíng郎。”
盈袖长长地“哦”了一声。悄悄拉拉师父的衣襟,“师父,不如,我们就看看他们怎么跳的?”
师父想了想,南郑国这个地方比较邪门,晚上最好不要赶路,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不如就留下来看看吧。
“好吧。”师父点点头,对那苗人道:“我去把大车赶开。”
师父将大车也赶到这桂树下面,把池塘边的整片糙地都让给了那些前来跳月的男男女女。
那些苗人十分欢喜,齐声向师父道谢,然后就忙碌开了。
他们人多,也是经常做这种事的,因此很快就在糙地中央架起了一个大大的篝火。
火光冲天,将这一片燃得透亮。
他们还带了一些野味过来,有野兔、獐子、山jī,甚至还有一看就有毒的青蛇,但都已经扒皮洗净,放到篝火上面的大铁锅里煮了起来。
那大铁锅里烧着热水,很快汩汩冒泡。
盈袖看着那些苗人又拿出一些风gān了的蝎子蜘蛛蜈蚣和壁虎,都投到那大铁锅里,很快,那铁锅里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人垂涎yù滴。
不过盈袖看见那些风gān的蝎子蜘蛛蜈蚣和壁虎,早就倒尽了胃口,实在不想再看第二眼,就把目光投向了那些青年男女。
一看之下,她咦了一声,只见那个白天看见的大着肚子的阿细姑娘和她姐姐也在那些苗人当中。
阿细一直在笑,好像比白天时候的心qíng好多了。
她姐姐从大铁锅里舀起一碗rǔ白的汤,给阿细喝。
盈袖倒抽一口凉气,忙往师父身边坐近了些,悄声问道:“……那汤能喝吗?”简直是剧毒啊!
师父眯着眼睛笑了笑,嘴里叼着一根糙棍,单腿支起,靠坐在大车车辕上,含含糊糊地道:“能啊,那汤好着呢……”
一句话没有说完,刚才那个跟他们说话的苗人小伙子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对着车辕上坐着的盈袖道:“美丽的姑娘,这碗五毒汤,是我们顿巴族人请你喝的。喝了之后,你一定会更加美貌,益寿延年,多子多孙!”
师父发现那苗人青年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眉头就拧了起来,不过在听见他说“多子多孙”之后,马上就释然了,对瞠目结舌的盈袖道:“喝了吧,我跟你说过,这是好东西。”
第325章 童女
盈袖想到刚才看见苗人放进去的那些东西,很是为难地瞅了师父一眼。
“真的很好喝,虽然叫五毒汤,但是没毒。”那苗人青年男子见盈袖似乎很犹豫,忙热心给她解释:“这汤名为五毒,是因为放了五种常用蛊毒,但是因为五毒相生相克,所以凑在一起倒没毒了,反而能解南郑这一代的湿热和瘴气。而且,对一般的蛊,姑娘也就不怕了。”
刚到南郑国就能喝到这种苗人特有的汤,也是造化。
“啊?还能抗蛊?”盈袖一听,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饮而尽,末了用帕子擦了擦嘴,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有股不加盐的海参汤的味道。
那苗人男子看着她笑,道:“只能抗一般的蛊。太厉害的蛊,这汤是没办法的。”
“太厉害的蛊?”
“就是大巫的蛊。大巫是天上星宿下凡,她的蛊,出神入化,已经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领会的。”那苗人男子对南郑国的大巫也十分推崇。
盈袖点点头,将那碗还给他,从袖袋里掏出碎银子,道:“这个给你。”
那苗人男子忙摇摇头,“我们的五毒汤是不卖的。”说着,又对盈袖咧嘴一笑,露出八颗雪白整齐的牙齿。
师父本来在旁边笑吟吟地旁观,待看到那苗人男子越来越殷勤,忍不住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问道:“……能不能给我一碗汤?”
那苗人男子看了看师父,问盈袖道:“这是你的什么人?”
盈袖窒了窒,正要说是她师父,师父却淡淡地道:“哥哥。”
那苗人男子看了看盈袖,又看了看师父。道:“你们是兄妹啊?但是生得一点都不像。”说着指了指盈袖,“你很好看。他……”又指了指师父,“很一般。”
师父脸上用着一张“朴实无华”的假面面具,虽然bī真得跟真的一样,但是容貌确实很一般。
盈袖忍不住掩袖而笑,道:“这有什么的?龙生九子,种种不同而已。”
那苗人男子不是很懂盈袖说的话。对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道:“美丽的姑娘,能不能请你跟我一起跳月?”
“啊?”盈袖彻底愣住了。
“她不会跳。”师父冷冷说道。看了那苗人男子一眼。
那苗人男子被师父的眼光看得打了个寒战,忙往后退了一步,朝盈袖笑了笑,转身走到自己身边。
这时。那边的糙地上,这些苗人青年男女已经都站了起来。围着篝火排成一个圈。
有几个男女走到糙地边上,将他们的大背篓拎过来,从里面拿出各种乐器,有些看上去像琵琶、月琴。却比琵琶、月琴要短一截。有些是挎在身上的大三弦,轻轻一敲,立刻带起欢快的节奏。
阿细大着肚子。不能跳舞,她和一个含qíng脉脉看着她的男子走到糙地边上。对着天上的月亮,两人亮开清脆的歌喉,开始对唱。
“阿哥那个哟!天天想你睡不着,想你多病又多缠,手拿镜子照一照,脸色黑黑半天云!”
“阿妹那个哟!天天想你睡不好,半碗米饭难吃完,吃饭好比吞沙子,吃酒吃ròu像吃盐!”
“阿妹/阿哥那个哟!哪时跟你一家坐,冷水泡饭也香甜!”
伴着两人的歌声,那些苗人男女开始在糙地上欢快地跳了起来。
他们一对一站着拉手转了一圈,然后循着节奏左右摇摆,不时拍着手掌,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再一起踢腿踹脚,在糙地上旋转起来。
苗女们的大摆流仙裙转得都要飞起来了,露出她们结实的大腿,甚至能看见她们裙子底下穿的小衣……
舞曲是那样欢快,歌声是那样缠绵,糙地上的苗人男女跳得如醉如痴。
这股旁若无人的欢喜感染了盈袖。
她抱着膝盖坐在车辕上,感慨地道:“做人当如他们一样,才是痛痛快快的一辈子。”
52书库推荐浏览: 寒武记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