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听见屋里的两个人好像争了起来,忙在门外叫道:“夫人,热水抬来了,早饭摆在哪里?”
盈袖回过神,横了谢东篱一眼,回身往浴房行去,一边道:“早饭摆在暖阁,热水快给我抬到浴房。身上黏糊糊地,想好好洗一洗。”
谢东篱不由自主跟着她往浴房走,笑着道:“我也不舒服,也想好好洗一洗。”
“等我洗完你再洗。”盈袖将他挡在浴房外头,又叫了几声“采桑!”、“采桑”!
采桑机灵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谢东篱只好从浴房门前离开,往门口行去。
两人在新房里磨蹭了一早上,吃饱喝足了才去正堂认亲。
他们这一房的老大、老二家的人已经候在那里了,还有两个叔叔家里的至亲都在。
盈袖穿着及膝高的麂皮翻毛里外发烧大毛靴子,披着紫貂大氅,手里还捧着暖炉,谢东篱给她撑着伞挡雪,一丝雪花都没有落到她身上。
两人带着一长串丫鬟婆子上了正堂。
门帘一掀开,里面就有一股热气传来。
谢东篱的二叔谢起、三叔谢双,还有谢东篱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带着他们所有的子女都来了,就连谢东篱已经出嫁的侄女都来了,还带来了她们生的孩子。
盈袖跪了下来。先给谢东篱爹娘的牌位敬茶,然后给谢东篱的二叔、二婶、三叔、三婶,以及他大哥、大嫂、二哥和二嫂敬过茶后,就被一群同辈和小辈的谢家人给围住了。
当谢东篱出嫁的大侄女谢同辉生的一岁大的儿子摇摇摆摆走过来,抱着盈袖的腿叫她“五婶婆”的时候。盈袖都有些yù哭无泪了。
她才十五岁!
这一出嫁,辈份就升到祖辈了=_=。
谢东篱摸了摸鼻子,弯腰将那孩子抱了起来往空中举了举,那孩子咯咯地笑了,白胖的小脸上,眼睛眯得几乎看不见。
盈袖霎时觉得这孩子太可爱了,忙道:“给我抱抱!给我抱抱!”
谢东篱将孩子jiāo给她,道:“他挺重的,你小心些。”
“没事,我抱得动。”盈袖笑着将那孩子托在臂弯。逗逗他胖胖的小脸蛋,然后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取了出来,挂到他手腕上。
那孩子马上用嘴去咬。
谢同辉忙将那玉佩从他手腕上解开,对盈袖道:“五婶婶,他在长牙,所以看见东西就要咬,五婶婶见谅。”
盈袖笑着摸摸那孩子的头,将他jiāo到谢同辉手里,道:“没事,没事。这孩子好可爱。”
谢同辉是谢家二夫人宁舒眉的大女儿,宁舒眉也很喜欢这个外孙,闻言对盈袖道:“五弟妹,你这么喜欢孩子。自己赶紧生一个吧,瞧瞧,多有趣!”
盈袖连连点头,“承二嫂吉言,希望能为谢家开枝散叶。”
谢家大夫人陆瑞兰见她一点都不扭捏,对她更加欢喜。拉着她到里屋坐到罗汉chuáng上说话,将谢东篱那屋里的事都说与她听。
盈袖留神记了下来,等吃了午饭之后,就跟了谢家人开祠堂庙见。
今天依然下着大雪,谢家内外积了一尺厚的雪,好在有抄手游廊,早上又有人特意打扫过,他们一路去祠堂还是很好走的。
到了祠堂,盈袖跟着谢东篱和谢家二叔、三叔,谢东篱的大哥、二哥一起进去,在里面跪拜祖宗,烧香马纸供,念祝祷词,最后才将她的名字记在谢东篱旁边。
“谢门元氏盈袖,乃元氏健仁之嫡长女,谢复五子东篱之原配正妻也。”
短短的一句话,就是她这一辈子的归宿。
也是她两辈子的归宿。
盈袖看着那族谱,见他们这一支是从谢复传下来的,谢复那一辈有兄弟姐妹四个,老大谢复,老二谢起,乃是庶出,老三谢双,还有一个姑姑谢嫦,嫁到兴州赵家,但是前两年兴州滑坡,全家都被埋在里面。
有人就是扮作谢家姑姑谢嫦的夫君和女儿,来谢家招摇撞骗,后来被谢东篱揭穿了的。
这件事,盈袖略有所知,这谢家二叔、三叔,当时可没少给谢东篱他们这一房三弟兄添堵……
盈袖看了看谢嫦的名字,又看了看谢东篱的二叔和三叔,晶亮的眸子看得他们两人很是不自在,咳嗽两声,道:“好了,庙见既然结束了,我们就告辞了。这一次下大雪,我们城外的庄子受了灾,还要出城去看看。”
谢东篱的大哥谢东义和二哥谢东鸣一起躬身送他们出去。
谢东篱只点了点头而已。
谢家二叔和三叔当然不敢跟谢东篱较劲,灰溜溜地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走了。
他们走了之后,谢东篱对谢东义和谢东鸣道:“大哥、二哥,这两人早就该不让他们上门了,又何必理他们?”
谢东义和谢东鸣对视一眼,对他道:“五弟,到底是你长辈,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也当敬他们三分。”
谢东鸣还道:“爹娘如果在世,也不会想看你跟他们闹成这样的。”
谢东篱无语地看了他们一会儿,道:“大哥、二哥认为我是那种不知轻重,不守礼仪的人吗?”
盈袖在他背后抱着谢家的族谱细看,闻言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暗道你本来就是……
她不过腹诽而已,谢东篱却好像听见了她心中所想,居然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眼眸黝黑深邃,如同静夜的星空,浩渺深沉,充满威慑力。
盈袖忙漾起笑容,连连点头:“……夫君说得对!就算是长辈,也不能一味姑息偏颇,那不是孝顺,而是置长辈于不义!”
谢东篱翘起嘴角,微微点头,回头一看,大哥二哥都张大嘴巴看着他。
谢东篱只好咳嗽一声,严肃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袖袖说得很明白。
谢东义和谢东鸣“哦”了一声,又道:“今年还是大家一起过年,别的事,明年再说。”
谢东篱知道这是要说分家的事,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哥、二哥,你们听我一句话,目前不宜轻举妄动。还是再等一等,等四年之后,再做定夺为好。”
谢东义和谢东鸣对视一眼,点头道:“以前你没有说过话。现在你既然说了,等你闲下来,我们哥仨再商议商议。”
这意思,当然是要等谢东篱新婚之后再说话。
不管怎样,这新鲜劲儿总要过一个月才会消褪。
盈袖见他们说完话,要离开祠堂,忙把那本族谱阖上呈给谢东义。
谢东义却不接,对谢东篱道:“这族谱,以后你保管吧。”
谢东篱也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锁到祠堂小屋子的暗格里。
盈袖有些惊讶。
谢东篱排行第五,不是嫡长,目前也不是谢家的族长,如何要把族谱给他保管?
刚才她看谢家族谱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意思。
谢东篱的娘亲刘氏,居然并不是三侯五相这样的显赫世家出身,就连二流三流世家都不是。
盈袖以前的身份,就算是皇商,那也是东元国数一数二的皇商。
总之能嫁到三侯五相这样的人家做正室,财势和权势,总有一个要占到。
而这刘氏,看族谱上的记载,娘家默默无闻,既无财,也无势,却让谢复这个东元国曾经最能gān的大丞相生死与之,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夫人……
因为能上族谱的女子,是需要把娘家的qíng况写得清清楚楚的,甚至娘家上溯五代的祖宗姓名都要记录在案。
第349章 she杀
刘氏是她婆母,娘家上溯五代……全是空白……
盈袖也只瞟了一眼,并没有不敬的意思,而且觉得谢东篱不在乎门第,当自己还是皇商之女的时候,他就愿意娶自己,这种xing子,应该也是跟他爹一样的吧?
这样一想,盈袖就对这个婆母更加欢喜了。
谢东篱从小屋子出来,见盈袖闭着眼睛,双手合什,对着自己娘亲的牌位默默祝祷,便背着手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等她祝祷完了,睁开眼睛上香,才走上前跟她一起上了一炷香,“走吧。”谢东篱从大氅底下伸出手,握了握盈袖的手。
祠堂里除了点香,并不能生火盆,也没有地龙和火墙,因此这里非常冷。
盈袖的暖炉也放在刚刚认亲的正堂,此时她的手冷得如同冰块。
谢东篱将她的两手握在掌中。
他的手温暖gān燥,掌心如火。
盈袖的手很快暖和起来。
“我暖和多了。”盈袖不好意思看了看周围将头压得低低的丫鬟婆子,嗔了谢东篱一眼。
谢东篱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冷冽如冰雪,甚至有几分严苛,和在盈袖面前的样子很不一样。
他的目光往周围转了一圈,便松开手,看了阿顺一眼。
阿顺忙将手里的油纸伞送过去。
谢东篱撑开油纸伞,一手撑伞,一手握着盈袖的手,带着她离开了祠堂,回自己新房的院子去了。
认亲和庙见都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就都是他们自个儿的。
两人回到烧着地龙。还有一面墙是火墙的暖阁里。
盈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活了过来,血液在身上奔涌,就跟刚解冻的冰河一样,甚至带着刺痛。
寒冷真是可怕的东西,可以将人的活力一点点消磨。
“给夫人做一碗热杏仁茶暖暖胃。”采桑跟着进来帮盈袖脱掉大氅,一边又命人去给她做吃的。
盈袖看了看谢东篱。想起他不爱吃甜的东西。就对采桑道:“热两个牛ròu葱油饼,再加一碗热苏酪。”
谢东篱笑着对她点点头,“多谢夫人。”
采桑接了大氅放起来。悄悄退了出去。
没多久,她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摆在暖阁窗下美人靠前面的一张长方束腰小矮几上。
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杏仁茶。和杏仁茶并排放着的热苏酪,因谢东篱不爱吃甜的。这苏酪里放了点盐,还有一碟小巧玲珑的牛ròu葱油饼,只有三四岁小孩的巴掌大。
盈袖和谢东篱对坐吃点心。
一碗热气腾腾的杏仁茶下肚,盈袖舒服得不想动弹。返身窝在美人靠上,搭了件狐皮毯子,对谢东篱道:“我困了。让我歇会儿。”
谢东篱道:“我也困了,一起歇吧。”说着。抱起她往卧房里去了。
一路走,一路用手丈量她的腰,低声道:“……太瘦了,你得多吃点儿……”
盈袖昨夜喝醉了,今天还有宿醉在身,刚才qiáng撑着认亲和庙见,现在都完成了,她就松懈下来,头痛似裂,眼睛都挣不开了。
过了一会儿,采桑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暖阁里已经没有人了。
屋角条案上镂空鎏金香炉里沉水香袅袅升起,给这暖烘烘的屋子增添了一丝清冽之气。
窗台上摆着一盆水仙,才抽出嫩芽。
窗下美人靠上有些凌乱,美人靠前面的长方束腰小矮几上留着两个空碗,一个空碟子,还有她先前放下的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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