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洪和王仁中同时咳嗽一声,道:“今年入冬之后天气一直不好,大雪下得这样早,连普通人吃的粮食都不够,又哪里来多余的粮食给大军出征?”
元宏帝也在踌躇。
长兴侯慕容辰掌中军,是带兵的三位侯爷里面战力最qiáng的,对付巫家人,用不着他这样的人。
再说为了谨防北齐国趁机从北面兴州偷袭,这个时候,长兴侯还是应该去兴州驻守最好。
万宁侯掌左军,年纪有些大,而且他经常是驻守在金陵城,那里的水路四通八达,北齐和南郑都可以从水上偷袭。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是驻守在金陵城。
剩下一个人,应该是唐安侯唐海峰。
唐安府掌右军,是三侯里面最弱的,平时经常是驻守京城周边的防卫。
但是就算弱,也是跟长兴侯和万宁侯两人相比,比那些巫家人应该还是qiáng一些吧?
元宏帝看了唐海峰一眼,发现从他那里居然传来一股尿骚味,不由皱了眉头,目光往唐海峰站的地面扫了一眼。
果不其然,他的袍子底下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居然吓尿了……
元宏帝不忍卒睹地闭了闭眼,挥手道:“唐海峰,你先回去吧,叫你爹唐谦来面圣。”
屋里的人都注意到他的不妥,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唐海峰羞得脸都红了,忙慌慌张张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
“哼!这种人也能做带兵侯爷!真是把咱们武将的脸都丢尽了!”万宁侯朝着唐海峰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这仗还没打呢,就吓尿了!
“算了算了,他也是才刚刚当上侯爷,他爹才是真正的武将,他算什么?”王仁中忙打圆场,“不过我还是认为,以和为贵最好。打仗就要死人,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王副相,我想您弄错了因果。这不是我们主动挑起事端要打仗,而是已经被别人打到自己家了,难道我们还能坐以待毙?”谢东篱毫不客气地道,“如果是害怕打仗死人,那大家还坚持什么东元国?马上向北齐国俯首称臣就可以了。”
张绍洪一向看谢东篱不顺眼,闻言冷笑道:“如果向北齐俯首称臣能避免生灵涂炭,有何不可?”
“呵呵,那真是别人要砍你的脑袋,你就得把脑袋凑到别人的刀口上,是吧?”陆瑞林明显跟谢东篱一个阵营,“张副相,您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东元国百姓一边!”张绍洪慷慨激昂地道,“老百姓不会想打仗的!”
“老百姓是不想主动打仗,侵略别的国家。但是我东元国的老百姓,也绝对不是敌人到你家来烧杀抢掠,还绝不还手的软蛋!”谢东篱转身对元宏帝拱手:“陛下,微臣愿带唐安侯府的右军,前往大兴城剿灭巫家,收复大兴城!”
第357章 破军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明显愣住了。
谢东篱是很有才华,他们都知道,也认同。
但是带兵打仗,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就连比较倾向于沈大丞相的万宁侯也忍不住道:“谢副相,您没说错话吧?——您是要亲自带兵?!”
谢东篱点了点头,淡笑道:“我晓得你们的顾虑。我是一介书生,怎会带兵打仗?不过,我并不亲自带兵上阵,只是在大帐中运筹帷幄,出谋划策。当然,最关键的,是这一次我们去大兴城,根本不是为了打仗。”
“不是为了打仗?那你带兵去做什么?”王仁中嗤之以鼻,“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事,但是我可跟你说,早年北齐兵临城下……”
元宏帝的脸色变得铁青。
谢东篱像是没有听见王仁中的话,在众人面上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qiáng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故上兵伐谋,其次伐jiāo,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带兵去大兴城,是显示我们要夺回大兴城的决心,但是并不一定要真正用兵。我可以以我的副相之位担保,以我为帅,定能不战而胜,夺回大兴城。”
这一下他们听明白了。
原来谢东篱要求带唐安侯府的右军去大兴城,不是为了去打仗夺城,而是一种威慑,一种实力的展示。
在这种实力下,他才可能跟对方谈判。最好能被兵不血刃地夺回大兴城。
虽然万宁侯和长兴侯并不畏惧打仗,但是如果能有法子不用牺牲他们东元国军士的xing命,他们还是愿意一试、乐见其成的。
长兴侯慕容辰的声音缓和下来:“既如此,不如就让谢副相试一试?可以以谢副相为帅,唐谦为先锋将军,陛下觉得怎样?”
唐谦就是老唐安侯,因犯了事被元宏帝撸了侯爷的爵位。给他的儿子唐海峰继任。
但是唐海峰是什么德行。刚才大家都看见了。
沈大丞相想了一想,对元宏帝道:“陛下,臣觉得长兴侯言之有理。谢副相足智多谋。唐谦勇猛过人,如今又要戴罪立功,他必然会听谢副相指挥。”
元宏帝缓缓点头,“朕也觉得可以一试。”说着。他转头看向谢东篱:“谢爱卿,你回去将你的想法写了一个条程上来。朕要和沈爱卿、长兴侯、万宁侯仔细商议商议。”
谢东篱躬身应了,先从宫里退出,回自己的府上去了。
皇后齐雪筠听说了御书房那边的qíng形,心里一动。
谢东篱如果能离开京城。他们行事就能更方便了……
蓝儿既然已经死了,盈袖必须要为她偿命!
因此元宏帝回到内宫之后,皇后齐雪筠特意带了自己亲手做的小菜送过来与他同吃。还道:“陛下,谢副相有奇才。听说文韬武略无一不jīng,您不如就给他个机会,让他去试一试。年轻人嘛,如果真的有本事,臣妾就要恭喜陛下再得一治国之材。如果不成事呢,也没关系。敲打敲打他的气焰,才能更加为陛下所用。”
这话倒是老成持重的用臣之道。
元宏帝忍不住看了她这一眼。
这个女人,确实有几分见识。
“朕在考虑当中,只是谢副相到底年轻,也从来没有带过兵,只不知道那些兵痞子们会不会听他的。”元宏帝叹息说道,将手指在桌案上敲了又敲,很是犹豫不定。
谢东篱虽然说他做元帅,不用亲自带兵出征,但是军中之人,最重要要有威信,有威信,军士才会听从他,这样元帅的计策才能够实施开来。
空有计策,但是无人听他,也是枉然。
就像元宏帝是皇帝,也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为所yù为。
很多时候,他也要妥协,要商议,要拿出皆大欢喜的法子,才能让群臣听命,百姓镇服。
皇后齐雪筠眨了眨眼,亲手给元宏帝沏了一壶茶,笑着道:“其实,谢副相的两个哥哥,不都是军中之人?只是品级不显,陛下何不派他的哥哥跟他一起出征呢?都是自家人,也好说话。”
“谢东义已经跟慕容长青去北齐迎蓝儿的灵柩了。谢东鸣在万宁侯军中,要跟着去别处镇守,倒是不好派他们跟着谢副相。”元宏帝深吸一口气,“算了,就如梓童所说,给他个机会吧。横竖有唐谦那老小子跟着,他要戴罪立功,想必会使出浑身解数,帮谢东篱这个忙的。”
皇后齐雪筠只想谢东篱赶紧离开京城,当然一个劲儿赞好,恨不得再亲自给他多指派点儿兵力,只望他高高兴兴地早些离开京城,她就可以拿盈袖开刀了……
就算盈袖是谢东篱的妻子又如何?
她死了,谢东篱难道会让她这个皇后偿命不成?
元宏帝都不敢动她,她倒要看看谢东篱会如何对付她。
反正不过只是一个女人,盈袖死了,皇后齐雪筠自然会给谢东篱指一个更美貌的妻子做填房……
天下男儿皆薄幸。
皇后齐雪筠相信有些女人命是特别好,她们活着的时候,兴许会有男子为她们坚贞不渝。但是如果她们已经死了,再qíng深似海的男人都会丢开手。
旧人哪有新人好呢?
当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时候,旧人已经成了墙上的一缕白月光,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缅怀一番罢了,转头看见鲜嫩嫩香馥馥的新人,立马就会魂飞天外,不知今夕何夕……
此时南郑国里,追捕巫家的行动已经告以段落。
巫家嫡系都逃走了。被抓到的只是巫家的旁系和远亲,白白姓了巫,被太子拿来凑数。
南郑国的昌兴帝看见呈上来的这份巫家人的名单,脸色很是yīn沉。
“承儿,这就是巫家的所有人吗?”昌兴帝冷冰冰问道。
太子郑承微微躬身:“父皇,这些都是主事的巫家人。您别看他们不是嫡系,但是巫家的事。其实都是他们说了算。”
“放肆!”昌兴帝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巫家什么时候轮到这些旁系远支说话了?!既如此,你又为何娶的是巫家嫡系的嫡长女为太子妃?当初巫家的那个庶女对你qíng有独钟。你却连看都不看她,你别告诉朕,在你眼里,心爱的人比权势更重要!”
“父皇。您怎么不信呢?儿臣确实就是这样的人。”太子郑承摊了摊手,皮笑ròu不笑地说道。“儿臣当初就是跟太子妃qíng投意合,虽然她不是巫家主事人的女儿,儿臣依然娶她为太子妃。您现在放心了吧?儿臣不是那种为了权势无所不为的人。”
将一番谎话说得堂而皇之,完全没有一丝愧疚惭愧之心。
“呵呵。看来朕是小看了你脸皮的厚度。”昌兴帝将桌上的名单往地上扔了下去,“滚!给朕把巫家嫡系抓回来!”说着,昌兴帝捂了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自从大巫在白塔上被雷劈死,昌兴帝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每晚开始发高热。一醒来就咳嗽,有时候咳得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郑承马上就以让他养病为由,将他限制在寝宫,除了一个太医以外,别人都不能见他。
太子郑承慢条斯理捡起那份名单,叹息道:“父皇,您何必呢?还是养病要紧。儿臣会帮您打理国事的。”一边说,一边扬长而去。
昌兴帝怒视着他的背影,想要呵斥他,但是一张口,就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趴在龙案上,过了许久,才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唤着他:“陛下?陛下?您要不要喝点儿水?”
昌兴帝睁开眼眸,见是皇后齐雪笙坐在他身边,关切地看着他,一只手放在他胸前摩挲,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捶打他的后背,让他的呼吸通畅了许多。
昌兴帝握住她放在他前胸的手,苦笑着道:“梓童,这些天辛苦你了。”
皇后齐雪笙笑了笑,道:“臣妾辛苦是应该的。”说着,将一盏茶递到昌兴帝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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