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连一直智计百出的夏暗香都觉得亏得有些大,但是脸上横竖已经被皇后毁了。她不这样,又能怎样?
刘斐见夏暗香这么说,有些抵不住了,忙站起来道:“那我去催催,你先吃点东西……”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他来到营帐外面看了看,见禁军们东一圈。西一圈,围坐在帐篷中间几块空地上燃烧的篝火前喝酒烤东西吃,三三两两地低语,不时朝他的帐篷处投来不善的目光。
刘斐也有些生气。——反了这些兔崽子们!
他大步走过去,一脚将最近一处的篝火踹了,大声道:“赶紧收拾!一个时辰后马上动身启程!”
“一个时辰?!你是想我们兄弟全累死在东元国吧!”一个禁军喝醉了,心里也有气,站起来扑过去,抓住刘斐的衣襟,大声道:“你他娘的什么首领!拿兄弟们的命不当命!就为了你那个婊子女人,拿我们兄弟出气!”
“你说什么?!”刘斐大怒,一拳打过去,将那禁军打到在地,那禁军喝醉了,脚步踉跄,居然栽倒在篝火里,一下子就把脸给烧了。
“绍大哥!绍大哥!”旁边的禁军吓坏了,忙将他从火里拖出来,给他扑灭脸上和身上的火。
好在抢得及时,那人的脸上虽然有烧伤,但是并不严重。
一旁有禁军已经一言不发拿药膏给这被烧了脸的禁军抹上。
这人被火一燎,疼得酒醒了,怒目注视着刘斐,虽然不敢再动手了,但是拳头却是握了又松,只恨不得一拳也打回去。
很多禁军这时也都站了起来,一步步跟着走了过来,怒视着刘斐。
刘斐不由倒退两步,虚张声势地道:“看什么看!还不去歇着!明天一大早启程!”说着,转身就走。
这就是示弱了,刚才他还让大家休息一个时辰就上路,现在改成了明天早上。
这些禁军眯眼看了看他的背影,又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坐了回去。
刘斐回到帐篷里,看见满怀希望看着他的夏暗香,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了没有?这些烤ròu好不好吃?”
“刘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走?”夏暗香轻声问道。
“明天早上。我累了,先去躺一会儿。”刘斐不敢面对夏暗香失望的神色,走到屏风后面的chuáng铺上躺下装睡。
夏暗香想了想,对云筝招了招手:“云筝姐姐,你陪我出去走走。”
云筝朝刘斐那边努努嘴,意思是,你不管他了?
夏暗香笑了笑,“出去转转,看看我能不能劝动那些禁军。”
云筝了然,对夏暗香伸出个大拇指,然后扶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篝火依然,被这么多人围绕着,夏暗香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我真想快点回家。”
云筝没有说话,扶着她走到一个篝火旁边站定。
夏暗香对篝火旁边围坐的北齐禁军柔柔地道:“大哥,今儿辛苦了。不过我们还在东元国,挺危险的。咱们要不早点回去吧?我很想家,你们不想家吗?”
这是要打亲qíng牌了。
云筝在心底给夏暗香又默默地竖了大拇指。
一个北齐禁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兜头一口啐到她脸上的白巾子上,道:“想家?你家在哪儿啊?听说你是东元人吧?昨儿在城墙上要老子们退兵。不许杀东元人,不是叫得挺欢?老子以为你是东元人呢!你要回哪儿啊?!”
围坐的这些北齐禁军轰然叫一声好,有的人已经伸手过来,摸了夏暗香一把,道:“县主。老子们为了你出生入死,你是不是该每人陪一晚上啊?不能只陪首领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很多人大声哄笑,目光中的不善之意却是明明白白。
夏暗香心里一紧,顿时明白自己大意了。
当时只想早点脱困,而且在东元国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大义和善举,却忘了这些北齐禁军的感受……
当时自己的言行,就像是一巴掌扇在他们脸上吧?
夏暗香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想出更好的话,两不得罪才好。但是事已至此,她不敢再跟这些明显一肚子火的北齐禁军争辩,慌不择路地回到刘斐的营帐,不敢再出来督促这些人马上启程了。
盈袖趴在树枝的fèng隙间,津津有味看完这一场大戏,眉梢挑了挑,从树上跳下来,躲到黑暗处,正好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往刘斐的营帐那边摸过去。
盈袖跟着悄没声息地走了过去。
这人要避着别人,因此盈袖跟着他。一路倒也没有碰到别人。
这人来到刘斐的营帐前,敲了敲三长两短的信号。
刘斐在营帐里听见,忙坐了起来,披上披风。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什么事?”刘斐看见这人,认得这是夏凡悄悄派在他身边的人,“是督主有消息吗?”
那人低声道:“刘首领,那边说话。”
刘斐跟着他走到河湾边上,chuī着夜晚的凉风,看着河上渔灯点点。一派静谧景象。
“说吧。”
“……刘首领,您怎么临时改了主意?”这人的声音语带责备,“夏督主说好了让您是要为了皇后打算的……”
刘斐笑了笑,回头看着那人:“我为了县主,督主只会更高兴吧?”再说要不是夏暗香,夏凡也不会睁只眼闭只眼吧?
那人却越来越头,不赞成地道:“刘首领,话不能这么说。您难道不知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跟我们督主gān系大着呢!比暗香县主的作用大多了……”
刘斐沉默,半晌嗤笑一声:“皇后?督主为何要这样上心?再说你们督主也知道皇后的事,本来就是我出兵的幌子。”
“刘首领怎么这么说?!”那人愕然,“您怎么会这么想?如果皇后娘娘出事,我们督主这些年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此话怎讲?”刘斐听出点儿意思,心里一沉。
跟在不远处的盈袖也好生奇怪。
皇后齐雪筠居然跟夏凡也有关联?!——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盈袖还没有来得及胡思乱想,就听那人又道:“具体qíng形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晓得,皇后娘娘……是督主亲自送进宫的,您说,gān系到底大不大?”
刘斐摆了摆手,“我知道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回去我去陛下面前领罚。”
那人见刘斐油盐不进,也没有再劝了,低头行礼退下。
盈袖见刘斐走了,才快步跟到那人身后,一拳将那人打晕,将他身上的北齐禁军外袍扒了下来。
那人在男人中的身形不算高大,他的外袍盈袖穿着正合适。
盈袖将头发全数束在头顶,又拿huáng粉抹了脸,描粗了眉毛,学着那人的样子来到了篝火前的北齐禁军中间,坐在刚才被烧了脸的那个姓绍的身边。
这些人正在窃窃私语,好像在计划什么事。
“……绍大哥,这位置该您坐才是。以前以为这首领是刘家人,大家看在刘大将面上才对他言听计从。没想到他一点都没有为刘家着想,反而跟夏凡那个上不得台面的yīn人勾勾搭搭,现在还迷上他外甥女。以后兄弟们哪还有活路?!”
“就是,本来这一路来我就忍很久了,为了刘大将的女儿才没有多说。如今知道大家伙儿都上了当……”
这些北齐禁军心头的怨气快要突破天际了。
盈袖这时坐在篝火背光的一面,含含糊糊地道:“你们难道不担心回了北齐。朝廷会怎样处罚我们吗?”
“朝廷?!”这些北齐禁军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有想那么远。
“嗯。我估摸着,刘首领是骗了监国八皇子,才拿到出兵的旨意。可如今天下都知道刘首领出兵,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可想过我们没有?我们跟着他是犯上,回了北齐,能有好果子吃?”盈袖的声音压得很低,担心别人听出口音不同。
其实她也是太小心。
北齐的官话和东元国的官话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当年大周的官话。
北齐禁军都是北齐京城官宦子弟出身,和盈袖一样,说得一口纯正的官话,因此没人注意到什么口音问题。
他们只在琢磨这人刚刚说的话。
一个禁军白了脸,挠挠头,道:“怎么办?会怎么处罚?杀头吗?老子没死在战场上。要被这娘们儿拖死吗?”
盈袖低声道:“杀头?那是轻的。满门抄斩都有可能。”
篝火旁的北齐禁军一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有人转过头,目光不善地看向刘斐的帐篷,咬牙切齿地道:“都是他的错!骗老子们来送死!”
“如果是为了北齐,老子也认了!他娘的为了个贱胚子死得窝窝囊囊,老子做鬼都不服!”
盈袖知道,这些人已经成了一桶快要溢出来的黑水。
她要做的,只是往这黑水里扔下一颗火种。
盈袖悄然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如果我们能逮住刘斐,将他解往京城,往八皇子那边认错,我们就能将功补过。——本来就是刘斐骗了大家……”
有人喝了一口酒。将酒袋递给旁边的人,旁边的人接了过来,也喝了一口,然后又递给旁人。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递着酒袋。凡是喝了酒的人,都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往刘斐的营帐那边行去。
盈袖站起来,跟着他们走了几步,渐渐落后了。看着前方的人越来越多,围住了刘斐的营帐。
剩下不到一万人的禁军,也不是都被鼓动去对付刘斐去了,也有大概三分之一的人袖手旁观,没有掺和进去。
盈袖转到一棵大树背后,和许多旁观的人一样,看着事qíng的进展。
“刘首领!出来说话!”那姓绍的大喝一声,“您说说,当初那出兵的旨意上,到底写着什么事儿!”
刘斐在营帐里听见外面有人叫喊,心里很是不高兴,慢慢走了过来。
他的亲兵忙拦住他,着急地道:“首领!外面的人来者不善!您快躲起来吧!”
刘斐一愣,“来者不善?他们不是我的禁军?!”
“是,可是……”那亲兵往夏暗香那边努努嘴。
刘斐猫到门fèng边看了一眼外面,心里一紧,忙回头对夏暗香和云筝道:“你们快从后门出去!绕到河湾那边等着我!”
“怎么了?”夏暗香不解,她再也不想疲于奔命了。
在白塔大狱里她觉得生不如死,这两天坐在大车里,被大军围绕,她才觉得像个人样了。
“快走!”刘斐急了,拉着她的胳膊往后门推去,“禁军可能要哗变!你赶紧走!”
云筝一听急了,她比谁都知道军队哗变是什么恐怖的qíng景,“快走!县主跟我走!”她一把拽住夏暗香的胳膊,将她拉出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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