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耳朵眼看就给撕开一半。
她痛得大哭起来,一边大叫:“婶婶!婶婶!不要卖我去惜花楼!我会卖糖葫芦!好好地卖糖葫芦!”
街上的行人停下脚步,对着这两人指指点点,有人已经看不下去,开始跟那满脸横ròu的女人对骂。
“赵三家的,她是你家大哥留下的种,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小心大晚上你家大哥大嫂上门来找你谈心!”
“滚你娘的蛋!她一个丫鬟养的庶女,吃我的,喝我的,我把她养到十五岁,也尽够了,还要怎样?——呸!”那胖妇十分彪悍地叉腰跟人对骂。
这边慕容长青手里拿着糖葫芦,并没有吃,他踌躇了许久,才轻声道:“袖袖,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才对你那样,我以后不会了。我一直想跟你道歉……”
盈袖:“……”
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知道怎么接话,正qíng急间,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骂,好像还听见小女孩哭喊的声音,忙回头道:“那边出了什么事?”
慕容长青叹口气,知道盈袖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跟着转过身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那不是我们刚才买糖葫芦的那个小姑娘吗?”
盈袖连忙快走几步,来到那群人围观的地方,低声问一个正在看热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见有人问她,非常兴奋地道:“那是赵家老三的老婆,那小姑娘啊,是赵家老大的妾室生的。当年赵家出事的时候,这小姑娘正好跟着她生母住在别庄养病,所以才躲过一劫。但是她生母本来就在生病,听说赵家人全都遭遇泥石流死了,惊吓之下,也很快死了,只留下这个那年才十岁的小姑娘。后来那赵三,其实是赵家的远房偏支,冒出来想利用这个姑娘,接受赵家的产业。结果不知怎地,官府一直在‘查实’,查到现在五年了,也没有归还赵家的产业。她想是等不及了,所以不想花银子养这个姑娘了。”
盈袖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小姑娘那样瘦小,现在看上去就像十岁小姑娘,谁知道她已经十五岁了?!
“……赵家?那个赵家?”盈袖听见“泥石流”三个字,隐隐想起了一件事,也是谢家的事,连忙问道。
“就是兴州曾经最有名的大户人家赵家啊,他们家的嫡长子曾经娶的是谢大丞相嫡亲妹妹,这小姑娘,还要叫那谢大丞相的妹妹一声嫡母呢!”
第478章 若即
盈袖这时想了起来,原来这个姑娘,应该是谢东篱姑母谢嫦的庶女。
谢嫦当年从京城嫁给兴州大族赵家的嫡长子赵俊兴。
只可惜几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将赵家嫡系全部弄死。
那时候还有两个骗子借机装作是谢嫦的夫君和女儿,从兴州来到京城,企图混入谢家作祟,但很快被谢东篱识破,然后被收拾了。
而赵家的家产,就是在那个时候,被谢东篱嘱咐兴州的官衙以“审查”为目的扣了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这赵三爷一家等了五年,也没有等到赵家的家产发还的原因。
这姑娘,大概是因此不小心受了池鱼之殃。
不过也难说。
如果不是谢东篱吩咐扣押赵家家产,说不定那些东西早就落到这赵三爷手里,看他的妻子这样彪悍跋扈,对这个本来应该是他们家摇钱树的小姑娘又凶又毒,就知道他们一家都不是好鸟。
小姑娘没有了用处,还不知道落到什么下场……
盈袖在人群中又观望了一阵子。
慕容长青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他倒是不知道这赵家跟谢东篱家的关系,他只是听说那小姑娘因为卖糖葫芦多卖了几两银子,就被家里人扯着要卖到窑子去,不由很是愤怒。
那银子是他给的买糖葫芦的钱,怎么在那胖妇人口里,就成了“嫖资”了?!
“住手!”慕容长青走了过去,伸臂轻轻一格,就将赵三家的推了个踉跄,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婶婶!婶婶!你没事吧?”那小姑娘见状大惊,忙扔了身上的糖葫芦的架子,扑过去要扶赵三家的起来。
赵三家的当着众人的面,被人推到地上,觉得很没有面子,猛然间看见那姑娘扑过来。顺手一巴掌就扇了出去。
“啊——!”那小姑娘被扇得摔倒在地上,半边脸顿时红肿了。
“你还打?!”慕容长青也怒了,竟然有人在他大少爷眼皮底下不给他面子,飞快地一脚踹过去。将赵三家的踢开,然后伸手将那小姑娘拉了起来。
这时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来他就是长兴侯慕容辰的世子慕容长青,忙对赵三家的道:“这是长兴侯世子!——世子发话,你还敢打?!”
赵三家的在自己的丫鬟婆子搀扶下站起来,本来还想嘴硬。一听是长兴侯世子,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对那小姑娘瞪了一眼,“还不跟我回家?!”
那小姑娘哭得满脸是泪,却不敢不走,只好对慕容长青道:“这位公子,多谢您的大恩大德,我……”
盈袖看不下去了,这才走上前来,将一只手放在那小姑娘肩膀上。柔声问道:“赵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回头,看见一个戴着幕离的女子在跟她说话,那女子虽然遮着头脸,但是声音极是动听,尾音绵长,如同一把小钩子,一听她说话,就觉得那钩子能dàng悠悠钩到人心里去。
她下意识回道:“奴家赵瑾宣……”
“你是赵家大爷的女儿?谢氏夫人是你嫡母?”盈袖笑盈盈地又问道,语调轻柔而安抚。听得那小姑娘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点点头,瑟缩着嗫嚅道:“我爹和嫡母……都不在了……兄弟姐妹、叔伯婶娘,也都不在了……”说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含着泪水。qiáng忍着悲痛看着盈袖,“多谢姑娘和公子爷,我……我走了。”
赵三家的也在一旁道:“这是我赵家的事,两位请不要多管闲事。”虽然还是拉不下面子,但是语气比刚才的颐指气使,已经好很多了。
赵瑾宣低下头。泪珠夺眶而出。
盈袖按住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道:“你还有舅舅、舅母、表兄、表嫂在京城,如何不去京城寻亲?”
“什么……什么舅舅舅母?表兄表嫂?!这位姑娘,你可不要乱说话。她家里早就没有人了,哪有什么亲戚?!”那赵三家的一听就跳了起来,生怕有人跟他们争。
盈袖抬头看向那胖妇人的方向,淡淡地道:“既然她家都没有人了,你又是什么东西?”虽然戴着幕离,看不见她的神qíng,但大家也能感觉到她真的怒了。
“我……我是她家远房亲戚!”那赵三家的色厉内荏说道,一边觑着眼睛打量慕容长青,不知道这戴着幕离,衣着低调但华贵的女子到底是谁,也不敢太过qiáng硬。
“远房亲戚?刚才看你又打又骂,还要将她卖入窑子,我还以为你是买了她的人牙子呢。”盈袖冷笑讥嘲道,手臂滑了下来,握住那小姑娘不断颤抖的手,转而柔声道:“别怕,瑾宣,你谢家表兄和表嫂今儿正好来了兴州,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谢家表兄表嫂?!”赵瑾宣有一瞬间怔忡,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是……是京城谢大丞相家里的表兄和表嫂吗?”
“这是自然。”盈袖挑了挑眉,轻笑道:“原来你知道他们啊?为何又不去寻他们?”
赵瑾宣瘪了瘪嘴,脑袋垂得更低了,“我……我只是庶女……”
如果是她嫡姐赵瑾琦遭了这样的难,肯定去京城寻自己的舅舅和表兄去了,可是她跟谢家并无关系,不过是叫谢嫦一声嫡母而已。
而且她生母是她爹先斩后奏纳的妾,当初本来就不受嫡母待见,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去京城寻谢家人给她撑腰。
赵三一家能寻来兴州找到她,她已经很感激了。
至少有他们在,给了她一个有瓦遮头的地方,不至于让她流落街头。
慕容长青没想到这姑娘还是谢家的亲戚,不由看了盈袖一眼,唇抿得更紧了。
盈袖紧紧拉着赵瑾宣的手,“跟我去见你表兄表嫂,然后再去找这家人理论。”
“哎?你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走啊!我说光天化日的,你……”那胖妇人忙叫开了,不过她还没有叫完,慕容长青已经冷声道:“行了。你明天来将军行辕见侯爷,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谁和你们一样,好好地就要把人卖到窑子里去?”
“我……我那是说的气话。怎么会……怎么会卖?”赵三家的陪笑陪得脸都僵了,qíng知这一次踢到铁板了,却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赵瑾宣跟着慕容长青,还有那带着幕离的女子一径去了。
好在是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又有人认得慕容长青,这胖妇人也就打算明天去将军行辕要人,到时候好好哄哄赵瑾宣,只要她自己愿意跟她回家就好了。
那谢家再好,跟赵瑾宣有什么关系?
谁不知道她嫡母谢嫦因为赵瑾宣的生母姨娘,跟赵家大爷大吵一场,差一点就气病了?
赵三家的撇了撇嘴,扶着自己家丫鬟婆子的手,转身回家去了。
盈袖和慕容长青便带着赵瑾宣先去客栈收拾东西。退了房,然后带着她回到将军行辕。
“大嫂、二嫂,我今儿在街上见到一个人,说是赵家的庶女,就是姑母家里的人……”盈袖一长一短将今天在街上看见的事说了一遍。
陆瑞兰和宁舒眉当年跟赵家还是有来往的,闻言忙道:“那叫她进来看看,我记得当初姑父确实有个庶女,而且来兴州走亲戚的时候,我们还见过她呢。”
“啊?你们见过?那太好了,其实我也只是在街上偶尔遇到。看见她可怜。但是我并不知道真假,你们既然认得,那就太好了。”盈袖坦然说道,一边命人将赵瑾宣带了进来。
陆瑞兰和宁舒眉两人看见一个瘦小的小姑娘慢慢走了进来。对着她们抬起头,勉qiáng笑了笑,然后福了一福。
陆瑞兰用手捂住嘴,低低地叫了一声,道:“天啦!这好几年没见了,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这些年没有吃饭吗?”
宁舒眉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又捏捏她的肩膀,道:“……好像真的没有吃饭,你看她瘦的……”
赵瑾宣抬头,看见陆瑞兰和宁舒眉,认了一会儿,才道:“大表嫂、二表嫂,我是瑾宣。”
原来也认得陆瑞兰和宁舒眉。
陆瑞兰和宁舒眉以前并没有把赵瑾宣放在心上,甚至有些不待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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