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北齐禁军围城,他虽然恼怒,但是后来凡chūn运自毁容貌让北齐禁军退兵,他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激的,当然,这种感激,他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来。
谢东篱看了看元宏帝,完全明白他在想什么,也非常清楚元宏帝这个人的秉xing如何。
这是一个非常能忍的皇帝。
如果不是非常能忍,元宏帝当初也不会被人把就要生产的皇后都弄死了,最后塞给他一个qiáng势皇后,一直容忍了三十多年……
这种皇帝对朝臣来说,当然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只要不是太离谱,一般不会有xing命之忧,不会有伴君如伴虎的危险。
但是对于东元国的国民来说,却未必是好事。
谢东篱很清楚,在国与国之间,以退让求来的从来不是和平,而是忍气吞声的屈rǔ,和对方得寸进尺的企图。
北齐禁军已经打过一次东元国,虽然最后退了兵,但是这股气永远在他们心里留下了。
因为他们不是被东元国军人打败的,不是被赶出去的,所以他们会永远认为东元国是他们的掌中之物,如有需要,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打回来。
在这种qíng况下,东元国必须要反击,要打得他们再没有这种侥幸的念头,这样才能真正保护东元国的安全。
谢东篱站到堪舆图前,给元宏帝和沈大丞相分析:“陛下,沈大丞相,这件事,需要两位倾力协助做好准备。我谢东篱,可以亲自带兵,往北齐京城走一遭。”
这是要带东元国军士围攻北齐京城的意思!
这个难度,可比北齐禁军围攻东元国京城难多了!
元宏帝又惊又喜,又不敢轻易下决定,手里把玩着黑曜石镇纸,想了好久,道:“谢爱卿,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写一个条程给沈爱卿,咱们细细琢磨琢磨如何?”
“这是自然。我也不是要马上就打。”谢东篱莞尔,“陛下和沈大丞相有足够的时间细细思量。在这之前,微臣还有些私事要处置。”
“那好,谢爱卿先去处理自己的私事,朕和沈大丞相再找户部尚书看一看国库存余,等查清楚了,再跟谢爱卿商议此事。”元宏帝亲自站了起来送谢东篱出去,“朕是真心希望我们东元国能够扬眉吐气,但是也不能不估计将士们的xing命。”
“陛下圣明。不过,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既然来当兵,就要有马革裹尸还的准备。——陛下,您不能用一般人的心态,来为军人着想。”谢东篱退下的时候,还是不轻不重地提醒了元宏帝一句话。
元宏帝点点头,“朕省得,一定会慎重考虑。”
谢东篱从皇宫里出来,就去了白塔大狱,查看这两年来白塔大狱的探访记录。
他查到傍晚才离开白塔大狱,一个人骑着马,在白雪堆积的大街上行走,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
……
同一时刻。凡chūn运来到陆家,求见陆乘元的妻子赵瑾宣。
赵瑾宣一直都知道凡chūn运,也以为她早就是陆乘元的外室了,今天见她求见,想到终究是要进门的,就抬了抬手,“请凡姑娘进来。”
凡chūn运进来的时候。看见一个仪态端庄的妇人坐在堂上。
这妇人身穿蜜合地织金牡丹富贵锦缎袄。领口露出里面的大红丝绵小袄,滚着紫貂毛镶边,外面罩着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甲。下系着葱huáng地绵绫裙,脖子上戴着一块huáng澄澄的赤金璎珞如意锁,头上绾着如意髻,戴着金丝八宝珍珠步摇。两边各cha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鬓边斜cha一支点翠嵌珠五凤掩鬓。一派富贵风流的打扮,活脱脱是豪门贵妇的品格儿。
凡chūn运突然觉得有些眼热。
这个两年前瘦骨嶙峋,可怜兮兮的孤女,经过两年养尊处优。竟然有了她所不及的架势……
如果不是她,赵瑾宣八辈子也嫁不到陆家这样的人家。
正打量间,凡chūn运见赵瑾宣突然笑了。对她柔声道:“是凡姑娘吧?久仰大名。我这会子身子有孕,不能伺候陆郎。好在有凡姑娘替我分忧,我也不用愁了。姑娘坐,别站着,我这人向来宽厚,从来不让妾室立规矩。”一边说,一边命人给凡chūn运搬了锦凳过来。
凡chūn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一样难受。
赵瑾宣的话,简直是当着婊子说贞节,指着和尚骂秃驴,纵然凡chūn运觉得自己跟陆乘元之间是清白的,还是被狠狠伤到了。
她抬起头,眼中已经盈满泪水,“陆四奶奶,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和陆公子之间清清白白,并无苟且,如果您不信,大可以找积年的老嬷嬷来验我的身。——我还是处子之身!”
赵瑾宣确实有些意外,她飞快地打量了凡chūn运一眼,很快收回心神,掩袖笑道:“凡姑娘,这种事,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心照不宣吧。都是过来人,咱们都知道,服侍男人,并不是一定要到最后一步的,是吧?凡姑娘,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
凡chūn运当然知道赵瑾宣在说什么,但是她绝对不能承认,只得装傻道:“陆四奶奶,陆郎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以身相许。但是在有名份之前,我是不会羞rǔ自己的。这件事,您知,我知,陆郎知。如果不信,您去问问您夫君。——言尽于此,告辞!”说着,她气愤地站了起来,福身出去了。
陆乘元听说她来了,忙赶来见她,结果只看见她委屈地从门里出来,而自己的妻子坐在上首一动不动,忍不住斥问道:“瑾宣,你对chūn运说什么了?”
赵瑾宣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地道:“我谢谢凡姑娘代我伺候你呢,凡姑娘却不肯居功,不计名份也要跟着陆郎,陆郎真是好福气呢。”
凡chūn运听见赵瑾宣扭曲她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索xing对陆乘元道:“陆郎,我对你夫人说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以身相许,但是没有名份,我是不会……”
“我知道,我知道……”陆乘元忙打断她的话,“我会跟瑾宣商议的,你不要急。”
凡chūn运一愣,继而大怒。
陆乘元说得她急着要做妾一样!
其实她来陆家,不过是故意刺激赵瑾宣,好让赵瑾宣大闹一场,自己就不用给陆乘元做妾了。
可是这赵瑾宣比她想象得要难对付,只得忍了气,对陆乘元道:“陆郎,你跟你夫人好好说话,不要吵架,我做不做妾不要紧,只要你好,我就好。”
陆乘元听得心里暖烘烘地,拉着她的手,道:“没问题,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坐着轿子,从陆家的角门里出来,正好看见谢东篱骑着马从他们的轿旁走过。
凡chūn运从轿帘fèng里看见,激动地恨不得叫住谢东篱,如同盈袖一样,扑在他怀里,哭诉这些年受到的苦楚和不公……
但是她不敢,她从来没有在谢东篱面前表现出自己真正的心思,如果她真的这样扑上去,谢东篱肯定以为她疯了。
她要等,等到盈袖离开谢东篱,她才有机会。
想到这里,凡chūn运心念一动,撂开轿帘,对刚刚走过去的谢东篱柔声道:“姐夫,您回来了?”
谢东篱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勒马继续往前走,完全没有停下来跟她说话的意思。
凡chūn运咬了咬唇,只好又出声道:“姐夫!姐姐这两年得蒙慕容世子照应,您一定要亲自去谢谢他。姐姐说她不好意思……”
谢东篱本来现在不想搭理凡chūn运,但是听她说到盈袖身上,字字句句其心可诛,只好勒马回转,拿马鞭指着她,淡然道:“这位姑娘,我夫人并无亲妹,这声姐夫姐姐,请不要再叫了,听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说着,微微一躬身,仪态风度无懈可击,深黑的眸子漠然从凡chūn运的轿子上掠过,回手抽一抽马背,大氅迎风飘起,往前踏雪而去。
凡chūn运绝对没有想到谢东篱会对她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气得不仅是五官扭曲,甚至一股气堵在肋骨的地方上不来下不去,竟是活活地晕了过去!
“chūn运!chūn运!你怎么了?”陆乘元跟她一起坐在轿子里,眼睁睁看着她被谢东篱一句话气得晕了过去,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
凡chūn运被轿子抬到自己在南城宅子的时候,才悠悠地醒了过来。
陆乘元已经回去了,只有云筝在这里伺候她。
这几天因为谢东篱回到东元国京城,云筝不敢轻举妄动,等闲不出门了。
这次见凡chūn运晕着被抬回来,云筝特别惊讶,将她弄醒之后,服侍她喝了弯钩藤汤,悄声问她:“……姑娘,可是在陆家受了委屈?”
因她知道今日凡chūn运是去见陆乘元的正室妻子赵瑾宣。
凡chūn运其实并不想给陆乘元做妾,特别是如今谢东篱已经回来了,她就更不qíng愿了。
不过暂时还不能让陆乘元对她撒手,因此她主动去陆家,只想激怒赵瑾宣,让她主动把这件事搅huáng了就行,这样陆乘元的心依然还在她身上。
只是没想到赵瑾宣完全不在意她做妾,反而让她束手束脚。
凡chūn运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把云筝叫醒,道:“云筝姐姐,你去江南吧……”说着,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筝听了连连点头,笑着道:“没问题。不就是‘女飞贼金燕子’吗?我去!姑娘很快就能听见金燕子如何在江南为非作歹了!”说着,还对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第486章 同仇
凡chūn运抿嘴微笑,轻轻打了云筝一下,细声细气地道:“云筝姐姐,你可得小心,金燕子这女飞贼厉害得不得了,如果不行,不要qiáng撑。你知道,我身边没有别的得用的人了,只有你一人。”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云筝也半信半疑地听着,笑道:“多谢姑娘关心,不过姑娘,您把我派到江南就做这件事,会不会因小失大啊?”
“怎么会?”凡chūn运轻描淡写地道,“这是顶顶大的事,何来因小失大一说?”
“……那您从何处得知的这女飞贼金燕子一事?”云筝饶有兴味地问道,“如果本来就是无名小卒,就算在外面闹出天大的事,恐怕也不容易让人想到那位头上……”说着,云筝往西城的方向扬了扬下颌。
凡chūn运靠坐在美人榻上,将一张láng皮褥子盖到腿上,眼神闪烁了两下,道:“怎么会是无名小卒?这金燕子厉害着呢,你不知道,有人知道……”
“姑娘说说看?让我心里有个底,在那边如果真的遇到正主儿,我也好应对。”云筝收了嘻容,在凡chūn运面前的锦凳坐下,十分谨慎地问道。
凡chūn运垂眸想了想,觉得这件事确实需要云筝知晓,她才能死心塌地帮她演这出戏,不然的话,到时候事qíng没成,还白白折损了云筝这一员大将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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