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兴州赵家也是大族。但是听说几乎死光了。只有这父女俩逃出来。”张氏叹息道,“真是惨啊。”
司徒盈袖心里一抖,忙握住张氏的手。安慰她道:“这父女俩也算有大福的人,母亲不必伤感。”
……
谢家的内院里,此时也是一片欢腾。
“五叔回来了!”
“东篱回来了!”
谢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数个侄儿、侄女都涌上来问候谢东篱。
谢东篱往后退了一步,“……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一次我可没带礼物。”
“五叔这么说。我们好伤心哦……呜呜……呜呜……”谢家大哥和二哥的孩子们开始耍宝逗乐。
谢东篱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点头道:“书都背了吗?上次我走之前布置的几篇策论你们都写了没有?”
“啊?”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一起转身大叫:“……这就去写!”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还是五弟厉害。这么多孩子吵吵嚷嚷地。我头都大了两圈了,可是就没法子赶走他们。”谢家二爷谢东鸣呵呵笑道,进来一起坐下说话。
老大谢东义和妻子陆瑞兰坐在上首。老二谢东鸣和妻子宁舒眉坐在下首,谢东篱一个人坐在老二夫妻对面的位置。
丫鬟捧着茶盏鱼贯而入。给他们上了茶。
陆瑞兰端着茶轻抿一口,对谢东篱道:“兴州的qíng形如何?”
谢东篱捧着茶盏,思绪飞到了兴州赵家大宅前面……
他记得站在那一片满是山土泥泞的小山坡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里真是赵家大宅?”
“公子,您要不信,去找州牧和县太爷过来问,看看这里是不是赵家大宅。这四乡五邻的人死了不少,但是没有人,比赵家的人死得多。别人是遭水灾,他们是水灾夹着大山滑坡,一下子全被埋了。真是惨啊……”那人拍着大腿叹息说道。
赵家以前的宅邸,都被人夸风水好,依山面水,是个生财聚气的好所在。
没想到百年不遇的大雨倾盆而至,这风水就轮流转了。bào雨中,宅子后面的大山被冲垮,起了泥沙流,塌了半座山,将这宅子压得严严实实。
“……一下子都被埋了?那有人跑出去吗?”
“这个倒是不知。听说是有的。有几个赵家人好像出去吃酒,不在家,所以躲过一劫。”
回想到自己看到的qíng形,打听到的事qíng,谢东篱的心qíng有些沉重,他缓缓地道:“……兴州赵家,确实是没了。不仅遇到兴州大水,还有山石滑坡的泥石流,赵家七进大宅,东西各七个跨院,无一幸免。”
“啊?!真的是没了!”谢东义叫了起来,眼圈又红了,“那就是说,连给姑母办丧事修坟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家大宅那里现在就是一座大坟,还需要什么坟?
谢东篱摇摇头,“大哥,你节哀顺变吧。”
屋里沉默了一阵子,谢东义和谢东鸣哽咽着不能自语。
谢东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起身道:“兴州的事,我也要跟大丞相回报一下。”
他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对父女模样的人绕过影壁,往回廊的台阶处走来。
谢东篱退到回廊的廊柱旁边,让开门前的路。
“这是东篱?”那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停下脚步,看见廊柱旁边英逸贵气、清雅淡然的高挑青年,试探着问道。
谢东篱点点头,微笑道:“您是姑母的夫君?”
那人点点头,正是赵俊兴,“我们来的时候,听说你出去了,今儿才见到。”
赵俊兴后面的赵瑾琦一见到谢东篱,那双秀目就轻轻闪了闪。
她站在赵俊兴身边,福了一福,“五表哥。恭喜五表哥旗开得胜,得中状元。”
谢东篱微笑,“多谢表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赵瑾琦身上海棠红通袖织锦长袄,huáng澄澄的赤金鸾鸟发簪,红石榴石的颈串,不动声色地道:“表妹,姑母去世还不到一个月吧?”
赵瑾琦点点头,“十一月中的时候没的,到现在还差几天才到一个月。”
陆瑞兰听见了,从屋里走出来,也看了赵瑾琦一眼,笑道:“表妹,是不是下人没有给你准备素服?”
哪有亲娘死了还不到一个月,未出嫁的亲生女儿就穿红戴绿的?
如果是在赵家,她肯定要被罚跪祠堂了。
但是他们父女俩从兴州跑出来投亲,连吃饭的钱都差一点没有了,住到谢家也是投亲戚打秋风来的,哪里有钱置办素服?
如果有错,一般人都会认为是谢家照顾不周吧?
赵瑾琦这才明白谢东篱问她娘亲过世的日子是什么意思,听了陆瑞兰的话,她的脸更红了,支吾了一会儿,道:“……大表嫂,素服送来了的。只是我想着头一次见五表哥,穿素服不吉利,所以换了吉服。”说着,抬头看着谢东篱又道:“五表哥刚刚中了状元,我不能触五表哥的霉头。”
“……遵守孝道是我们中州之人的美德,你怎么会想到触霉头?”谢东篱冷声说道,转身拂袖而去。
赵瑾琦一下子眼泪汪汪,抓着她爹赵俊兴的袖子低头不语。
陆瑞兰当然是站在谢东篱这边的,而且赵瑾琦父女俩都没有穿素服,她也有些不舒服,淡笑着道:“五弟就是这个脾气。姑父和小表妹莫要见怪。”
“不会,不会。”赵俊兴忙道,“是我们考虑不周,这就回去换!这就回去换!”说着,拉着赵瑾琦转身就走,连门都没有进。
……
谢东篱刚离开谢家,宫里就来了几个传旨的太监,对谢家人说道:“谢状元在哪里?皇后娘娘召他进宫说话。”
“我们家五弟刚去大丞相府了,请你们略等一等,我这就着人去叫他回来。”谢东义忙说道,亲自出门骑马,往沈相府去了。
皇后的长chūn殿内,几个张大副相家的人正在她面前说话。
“皇后娘娘,您觉得这样妥当吗?”
“没事。本宫出面说项,让谢东篱承你们张家一个人qíng就是。”皇后齐雪筠笑着说道。
她四十多岁年纪,看上去却才三十出头,目凝秋水,眉黛烟青,顺手拢拢身上明huáng色织锦缎凤凰展翅yù飞的大氅,露出里面的紫貂衬里,说不出的贵气慑人。
第94章 齐雪筠
“谢家这些年没有人中进士,因而进不了五相,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吧?”张大副相的儿子张林昌不无懊恼地说道。
当年大丞相谢复死后,沈友行接任大丞相,而沈友行空出来的副相位置,按常理应该由谢家人补足。
但是东元国的规矩是,非进士不入五相,哪怕是五相世家的人也是如此。
谢复的两个大儿子谢东义和谢东鸣从小就好武厌文,根本就不是科举的料儿,连童生的资格都没有过。
而他过世的时候,小儿子谢东篱才三岁,不知道识字开蒙了没有,就更谈不上接班了。
而谢家别房的人呢……
张家的人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别开眼神,不说也罢。
齐皇后矜持地笑了笑,垂眸捧着手里宝蓝色嵌白梅花珐琅手炉,拿竹签子拨着手炉里的灰。
大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丹墀宝座两边白玉丹顶鹤香炉的嘴里飘出缕缕青烟,那是帝王用的龙涎香的香味。
张大副相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只好打破沉默,笑道:“陛下对皇后娘娘真是厚爱有加,这龙涎香,满内宫里也只有娘娘配用了。”
“……其实本宫不喜好这龙涎香的味道,更爱沉水香。但是陛下执意要赏,不用却是不恭。”齐皇后翘起一只纤纤玉指,将手炉放在身旁的桌上,“好了,今日宣你们进宫,咱们只谈家事,不论君臣。朝堂上的事,是陛下的事,本宫一向不懂。”
“娘娘过谦了。这朝堂上下谁不知道。陛下待娘娘如珠似宝,连朝堂中事都会听取娘娘的意见。特别是如今陛下身子不适,皇太孙在陛下身边日夜侍疾,很多折子听说都是皇后娘娘代批的……”张小副相试探着说道。
“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齐皇后嫣然一笑,言若反对,但是心实喜之。
她在东元国的地位越高。在北齐的皇兄才会越放心吧……
大殿内的人又寒暄了几句。齐皇后才抬了抬手,“好了,你们下去吧。代本宫向老夫人问好。”
当年齐皇后嫁到东元国。三侯五相的世家里面,只有张家老夫人是头一个站出来恭迎她的,才让齐皇后慢慢度过难关,被东元国的世家门阀接纳。因此齐皇后对张家格外照应。
张家躬身退下。
没过多久,谢东篱跟着宣他进宫的太监进了长chūn殿。
“见过皇后娘娘。”谢东篱在长chūn殿的正殿躬身行礼。
齐皇后笑着倾身向前。细看了谢东篱一眼,道:“听说谢状元近来很忙?”
“为国效力,何来忙字一说?”谢东篱不卑不亢地抬头,静静地和齐皇后平视。
齐皇后不由自主地眯起双眸。妍丽无双的脸上露出猫一般诱人的神qíng,她就这样看了谢东篱一会儿,直到自己觉得无趣。才讪讪地抬手,“赐座。”
一个宫女搬着一张锦杌走进来。放到谢东篱身旁。
“谢皇后娘娘。”谢东篱再次躬身行礼,坐了下来。
齐皇后端坐在丹墀上的宝座上,头上凤冠上的珠帘垂了下来,盖住了她的面容神qíng,只余一派庄严肃穆,似乎刚才的妍丽无双只是旁人自作多qíng地错觉一样……
谢东篱面色沉稳地不像一个十八岁刚刚高中状元的少年郎。
“谢东篱,本宫今天宣你进宫,是受张家之托,调停你们两家的纷争。”
谢东篱笑了笑,“我们两家一向平和,何来纷争之说?”
“东篱。”从谢状元,到谢东篱,再到东篱,齐皇后对谢东篱的称呼越来越亲热,“你就不要瞒着本宫了。当初你跟张三小姐定亲,现在被张家退婚,心里肯定有怨尤的。张家担心你怀恨在心,封侯拜相之后,会对他们不利。这些也是人之常qíng,有什么好否认的呢?”
谢东篱有些啼笑皆非,摇头道:“皇后娘娘,如果张家如此想,那是他们心里有鬼吧?男女结亲,本来就是结两姓之好。张三小姐不愿意嫁在下,主动退亲,在下为何要怨恨张家,或者张三小姐?应该感谢他们才对吧。不然的话,以后一个不qíng不愿的张三小姐嫁到我们谢家,那才是祸害我们谢家。”
“……就算张三小姐不qíng愿,但是嫁都嫁了,也不至于祸害这么严重吧?以张家的家教……”齐皇后极力为张家说好话。
52书库推荐浏览: 寒武记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