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不食子,婉皇贵妃居然为了被软禁的事,怪罪到这个小小的婴孩身上!
难怪这么不待见她。
思虑再三,总管大太监只好依然让这rǔ娘喂养小公主,只是嘱咐她,不能再抱到婉皇贵妃坐月子的配殿。
……
盈袖自从生了儿子之后,整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
她跟着谢东篱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身子底子打得不错,生产的时候虽然痛苦,但是歇了三天,就歇过来了。
谢东篱这几天早出晚归,她并不知道,只到了洗三那天,她娘亲沈咏洁来看她,说起元宏帝和婉皇贵妃的事,盈袖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东篱的嫡长子洗三那天,谢家盛况空前,东元国京城几乎所有的世家高门都来他家贺喜。
洗三的时候,本来应该由接生的稳婆抱着孩子出去见宾客,然后接受大家的贺礼。
但这个孩子是谢东篱和盛青黛、盛青蒿一起接生的,并没有稳婆的事。
因此盈袖只是让沈咏洁抱着孩子出去见客。
对人只说孩子是盛家人接生的,盛家人已经离开东元国,因此就由外祖母抱着来给各位宾客见礼。
大家都知道盈袖的弟弟元晨磊是跟着盛家人走了的,还娶了盛家姑娘做妻子。
谢家跟盛家关系匪浅,盛家弟媳妇来给姐姐接生,是完全可能。
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夸这孩子有福气。
全中州大陆这么多婴孩,能被盛家人亲手接生的,除了盛家自己人之外,几乎是屈指可数。
沈咏洁笑得嘴都合不拢,抱着小家伙乐呵呵在宾客中穿行,收获着大家的赞美和添盆礼,比自己生了小儿子还要开心。
嫁了七年的女儿,终于生儿子了。不管哪一个做母亲的,都会喜极而泣。
沈咏洁到了后来果然眼圈都红了,对各位客人感激地道:“多谢大家的厚礼,今儿既然来了,就赏个脸,我们给大家准备了酒席,各位一定要不醉不归!”
元宏帝突然病倒在chuáng。元晨磊又离家远走。玉皇子还不到三岁,因此整个东元国的权柄,都落在大丞相谢东篱肩上。
今儿来出席他嫡长子洗三礼的人。有一小半都是冲着谢东篱如今位高权重来的。
都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他。
不说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总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得罪了谢大丞相,被他大笔一挥给赶下去了,那可是得不偿失。
因此大家更加热络。各种恭维不要钱一样地往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上堆。
婉皇贵妃的娘家兄弟也来到谢家恭喜,看见大家一窝蜂地去chuī捧谢东篱刚出生的大儿子。他有些酸溜溜地道:“大家可知道陛下刚得了公主?还是婉皇贵妃生的金枝玉叶”
众人:“……”
片刻之后,大家转了话题,开始夸谢东篱能者多劳,乃是国之栋梁。并不接婉皇贵妃娘家人的话茬。
元宏帝和婉皇贵妃被软禁在宫里,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因为知道的人要么是谢东篱的心腹,要么已经没命了。很少有人疑心。
一来是因为元宏帝确实很老了,又加上前一阵子拼命要生孩子。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大家都是臣子,早就看在眼里。
二来也是婉皇贵妃刚刚生了孩子,还在坐月子,在宫里闭门不出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因此暂时没有质疑宫里两位的行踪。
谢东篱满脸笑容地在自己家里接待宾客,一幅有子万事足的和蔼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刚刚bī过宫,软禁了皇帝的权臣。
只有盈袖的外祖父沈友行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宫里的事,对谢东篱的做法十分不满。
但是自己的重外孙洗三,他不能扫了大家的兴,所以一直隐忍不发。
等暮色降临,宾客相继离去之后,沈友行才找了谢东篱去他的外书房,严厉地问道:“东篱,宫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禁军的首领都变了?”
谢东篱笑着请沈友行上座,又亲自给他斟茶,双手捧着送上去,笑道:“外祖父不愧是做了多年的大丞相,如今虽然致仕了,居然消息还是那么灵通。”
沈友行被谢东篱说得老脸一红,嘴唇嗫嚅道:“你只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看着呢。”
“大家?”谢东篱笑了笑,“大家可没有问过这种话。再说宫里怎么回事,外祖父不晓得吗?陛下重病在chuáng,皇贵妃刚刚分娩,在坐月子。退一万步说,纵然她没有坐月子,陛下一重病,这东元国也轮不到她说话。”
沈友行被噎了一下,背着手偏头看着谢东篱,眉间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你这是什么话?难道陛下病重不能理事,就轮到你说话了?”
“那是自然。”谢东篱一点都不谦虚,“我是大丞相。陛下病重不能理事,按照东元国律法,监国的第一人选本来应该是太子,然后是皇太孙,再其次就轮到大丞相。如今我们东元国既没有太子,也没有皇太孙,那就只有谢某辛苦一些了。外祖父,您是觉得谢某不配吗?”
“这倒不是。”沈友行忙摆手,“你是大丞相,当然朝政由你做主。可是……”
沈友行这时觉得很是无奈。
元宏帝盘算得好好的,要把皇位留给自己的小儿子。
为了把元晨磊拉下马,甚至不惜宣布东元国不立太子和皇太孙,只把接位人选写在遗诏上,满心想着自己死了,群臣会听从自己的遗诏,拥立自己的小儿子为帝。
但是居然没有想过他自己会落入这样一个不死不活的境地,白白让谢东篱捡了个大便宜!
第714章 正统
“可是什么?”谢东篱淡笑说道,坐回书桌后面的大圈椅上,“可是觉得我掌朝政,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顺?”
沈友行抿紧了唇,下颌显得格外方正,他不悦地看着谢东篱,微愠说道:“你既然自己知道,为何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可知道,这天下,始终是元家人的天下。你我都是外人,虽然能帮元氏皇族管理天下万民,却只是管理而已,轮不到你我做主。”
谢东篱呵呵笑了两声,一支胳膊横放在身前的书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极是有礼地问道:“外祖父,请问元氏开国女帝早年是什么人?在东元国之前,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沈友行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是在跟我抬杠?”
“不敢。”谢东篱眯了眯眼,往后靠坐在大圈椅的后背上,“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外祖父为何不敢正视历史?”
“历史?”沈友行轻嗤出声,“东元国之前是大周,大周之前还是大夏呢!你要这样说起来,大周也并非正统!”
他以为谢东篱是故意用东元国承袭大周的这一段历史来抹煞元氏皇族的正统xing。
谢东篱微微一笑,居然点头赞同他的说法:“说得好!大周确实并非正统,以此类推,大夏也并非正统,是吧?”
沈友行语滞,目光游移着看向别处,不敢跟谢东篱对视。
“不说话了?”谢东篱手指头笃笃敲击着桌面,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分明,“如今天下三分,是从大周分来的。而大周又是取大夏而代之。大夏呢?当然也是从别人那里夺来的权柄。这说明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沈友行被谢东篱话里话外的意思激得坐立不安。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沈家一门忠烈,你可别……”
“外祖父。”谢东篱也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掸掸衣袍。淡淡地道:“我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天下,从来就不是哪一家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个天下,有才能者得之。”
沈友行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你……你难道真的想……?”
“既然当年大夏能从天正帝国手里接过权柄,大周又能从大夏手里继往开来,而东元、北齐和南郑就更不用说了,还不如大周,各自偏安一隅而已。”谢东篱沉稳说道,“难道外祖父,不想看着我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吗?”
“胡闹!荒谬!你知不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沈友行终于吐出一口气,心里慌得不得了。
他没想到。谢东篱的眼里不仅有东元国,还有北齐和南郑!
年轻人心太大了!
“你……你……你如果能放下私怨,为东元国打下整个中州大陆,我就当没听过今天这番话。”沈友行长吁一口气,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原谅谢东篱的借口。
在他的心里,无论元宏帝如何对他,忠君始终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可以弄权,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元宏帝取而代之。
“呵呵,我打下整个天下,然后jiāo到元氏皇室手里?”谢东篱轻笑摇头。“外祖父,这话您自己都不信吧?”
“别忘了,你妻子就是姓元!”沈友行万般无奈,只好把盈袖祭了出来。“难道你要灭她娘家,篡她皇祖父的位?!”
“娘家?袖袖有娘家?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谢东篱偏了偏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皇祖父可是废了她弟弟皇太孙的位置,一心一意算计她为他的小儿子护航呢……”
而且还恨不得搭上自己的妃子打盈袖夫君的主意……
“你知道?”沈友行十分愕然,额头上冷汗直冒。“可是……可是……陛下这样做,是为了元氏皇族的江山,无可厚非……”
“这么说吧,如果陛下把东元国传给小磊,或者袖袖,我一定为东元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谢东篱挑了挑眉,拱手道:“可是如果要传给别人,请恕谢某无法感同身受。”
“那不是别人!那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是小磊和袖袖的亲叔叔!”沈友行色厉内荏地说道,心里也知道这话太单薄。
别说谢东篱,就算沈友行自己,当知道小磊和盈袖都无法继承皇位的时候,心里也是很失落的。
说白了,人都是有私心的。
有的人私心重,有的人私心轻而已。
“对我来说,他就是不相gān的人。”谢东篱不想再说这件事,“外祖父,您这辈子为元氏皇族cao碎了心,也就够了,不要再qiáng迫您的儿子女儿,甚至孙子孙女和外孙、外孙女也cao这份心好吗?”
沈友行被谢东篱说得哑口无言,在书房了负手转了好几个圈,才叹息道:“算了,我确实是老了,不掺和你们这些事。明日我就收拾东西,带你外祖母回老家,不管你们了。”
谢东篱没有挽留,跟着送了出去,道:“我派一队禁军送外祖父回乡。”
半是保护,半是监视,免得沈友行一时脑子发热,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沈友行没有回头,往后挥了挥手,佝偻着身子离去。
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大丞相的包袱,再也不能,也不会为东元国做任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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