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打了个哈欠,“天快亮了,我要起身了。你睡吧。”说着,给她掖了掖被角。
司徒盈袖知道,张氏作为主母,每天很早就要起来,主持一家大大小小的事qíng。
正月十五已过,年就过完了,张氏还要忙碌一段日子,才能歇下来。
司徒盈袖躺在炕上,看着张氏她窸窸窣窣离开chuáng前的脚踏板,还有她的丫鬟过来卷起铺盖,收拾东西。
没过多久,屋里的声音消失了,张氏已经走了,暖阁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司徒盈袖睡不着,在炕上睁眼看着暖阁的屋顶整理自己的思绪。
赵瑾琦,到底是什么人?
到了这一刻,她不再相信在雷州附近悦来客栈的那一幕,只是巧合了。
悦来客栈的那些杀手,看起来就像是等在那里一样,整个客栈就是为她而开。
而表面上手无缚jī之力的赵家父女居然能从那批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们手里逃过生天,实在是太可疑了。
她那时候不是不疑惑的,但是看对方并没有对她不利,所以也没有多做追究。
毕竟赵氏父女的话提醒了她,让她能够提前做出判断,马上离开那家黑店……
如果不是后面又出现了很多事,司徒盈袖不会真心怀疑他们。
后来赵氏父女来到京城,居然又“偶遇”了司徒家人,并且住到司徒家,后来才借着司徒家的手,回到谢家。
说实话,如果不是赵瑾琦今天直接来了这么一出,司徒盈袖还真不会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想。——因为她不想用恶意来揣度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路人。
但正是赵瑾琦露出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才给了司徒盈袖怀疑的突破口。
前因后果联起来,司徒盈袖越来越觉得,悦来客栈的杀手,和赵家父女,会不会是一伙的……
因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两方的目的都很直接而且明显。——就是想要司徒盈袖的命!
有了共同的目标,双方当然很容易走在一起。
悦来客栈的杀手,和赵氏父女,就算不是一伙的。也是互相合作,里应外合的帮凶!
他们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对司徒家,司徒盈袖直觉肯定是钱财。
而对谢家,他们图谋的是什么呢?
目前来看,似乎也只是钱财。
毕竟谢家出面,将兴州赵家的所有财物都给了赵家父女。
但是司徒盈袖不信,这些人跟谢家搭上关系。只是为了钱财。
搁谁身上都不会信。
众所周知。谢家的状况,是三侯五相这些世家里,是出了名的不好。
不然也不会把他们在京城的老宅卖给司徒家。弄些银子周转了。
那图的是什么呢?
qíng况似乎有些复杂呢……
司徒盈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轻吁了一口气。
转念间,司徒盈袖的眉梢又跳了跳。
糟了,赵氏父女如果是假的。那么他们能跟谢家搭上关系,跟司徒家脱不了gān系!
因为赵氏父女如果是悦来客栈的帮凶。就一定不会是兴州赵家人!
司徒盈袖又一次坐了起来,脸上神qíng肃然。
怎么办?
谢家到底知不知道赵氏父女是假的呢?
司徒盈袖下意识用手摩挲着杏子红绫被上的织锦纹,眉头细细蹙了起来。
要不要明天给谢家送个信,提醒他们一声?
虽然赵氏父女已经从谢家搬出去了。在西南城的和义坊买了宅子,但是京城里大家都知道,赵氏父女是谢家大姑太太的夫君和女儿……
有了这层身份。他们做什么都方便。
司徒盈袖想到这里,立刻披衣起身下chuáng。对暖阁外面值夜的丫鬟吩咐道:“给我磨墨,铺纸,我要写信。”
想了想,又不想留下白纸黑字的把柄,摇头道:“不用了,给谢家大夫人送张帖子,就说我有要事,希望她能拨冗一见。”
外间值夜的丫鬟等了一会儿,见司徒盈袖没有新的吩咐,才应了一声,出去回话了。
……
天刚蒙蒙亮,司徒府的管事拿着贴子,往谢家去送信。
来到谢家门口,却看见谢东篱骑在马上,披着长长的猞猁皮翻毛大氅,身边跟着顺天府派来的衙差。
衙差的头儿对谢东篱拱了拱手,“请谢侍郎跟我们一起前去指认犯嫌!”
谢东篱点点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谢家街道拐角探头探脑,他回头对阿顺道:“去看看,那人要做什么。”
阿顺骑着马来到司徒府的管事面前问道:“你是哪个府的?有什么事吗?”
那管事忙道:“小人是司徒府的管事,奉了我们家大小姐的吩咐,来给谢家大夫人送帖子。”
“哦。”阿顺点点头,“那去角门吧,在这里探头探脑做什么?”
那管事笑道:“等官爷们走了,小人再上前也不迟。”
说话间,顺天府的衙差已经呼啸而去,离开谢家大门口。
阿顺忙回到谢东篱身边,道:“五爷,是司徒家的管事,说是司徒家大小姐给大夫人送帖子来的。”
谢东篱没有说话,马鞭使劲儿一抽,往前跟着顺天府的衙差飞奔而去。
阿顺也忙跟了上去。
……
东元国京城西南城和义坊。
坊丁刚刚把坊市的木板门打开,就看见一队顺天府的衙差如láng似虎地扑了进来。
“走开走开!顺天府办案,闲人退散!”
和义坊的坊丁忙不迭地跳开,让出路来。
后面几匹高头大马飞奔而入,卷起如雾的烟尘。
“开门开门!”顺天府的衙差直奔赵氏父女的宅子,用力拍打着大门。
“谁啊?这大清早的,嚎什么丧!”门内有人很不高兴地吼道,慢腾腾过来开门。
外面的衙差已经忍不住了,一群人一哄而上,将那大门生生撞开,兜头就冲门内那个嘴里不gān不净的门子打了个大耳刮子,“都捆起来!”
那门子吓了一跳,正要嚷嚷,待看见是衙差,立马闭了嘴,脸上带着大红的手掌印,被老老实实地捆成粽子,蹲到墙角去了。
顺天府的衙差一路抓人,上到管事,下到看门的小厮,一个不漏。
进了二门,正要跳起来嚷嚷的婆子也被一巴掌打晕了,堵起嘴捆了起来。
……
“什么声音?”赵瑾琦猛地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
远处似乎传来呼喊声和打斗的声音,还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大小姐,没有声音啊?大小姐是不是魇住了?”门外值夜的丫鬟大声回道。
赵瑾琦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眼神眯了起来。
不对!
那明明是有人攻进来的声音!
赵瑾琦一个鱼跃,从chuáng上腾地起身,扑到屏风后面换了衣衫,穿上紧身短袄,套上宽如裙摆的阔腿裤,踏上长靴,腰间系着软缎,从屏风后面出来,往外面走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队衙差从影壁后面转了出来,指着台阶上的她大声道:“拿下她!”
赵瑾琦一惊,慌忙后退几步,哑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我是谢家的亲戚,我大表哥、二表哥和五表哥都是朝廷命官!我大舅父曾经是东元国大丞相!你们不要乱来!”
“乱来?!我呸!”一个凶悍的衙差上前,兜头往她脸上啐了一口,“你个假油子还敢冒充谢家亲戚?!给我抓起来!”
几个衙差一拥而上,将赵瑾琦的胳膊反剪着捆了起来。
赵瑾琦心里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被发现了?!
明明一切都是天衣无fèng,连最是才高的谢东篱都被他们骗了过去……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赵瑾琦大叫:“我要见我大表哥、二表哥和五表哥!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弄错?”一个男人嗤笑的声音从影壁后面传了出来,很快,谢东篱和阿顺两个人从影壁后面绕了过来。
阿顺指着赵瑾琦道:“兴州赵家被埋的宅子已经被挖了出来,我们家的表小姐赵瑾琦和大姑太太死在一处,哪里又来的你这个冒名顶替的贱人?!”
“不可能!那宅子被大山压得严严实实,怎么挖得出来?哼!我看你们谢家是见财起意,故意要霸占我们赵家的产业,才诬陷我们!要置我们于死地!”赵俊兴也被押着过来,很是不满说道。
“别在这里废话,有话去顺天府说。”顺天府的衙差挥了挥手。
谢东篱背着手立在院子里的影壁前,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赵家父女,冷冷地道:“还记得产业?你们的幌子打得不错啊。不过我倒不明白,既然你们口口声声号称赵家是赵家人,那为什么没有看出来,那些契纸上的房屋田地和商铺,根本就不是赵家的产业?——赵俊兴,你若真的是赵家嫡长房的嫡长子,不要跟我说,你根本不知道赵家的祖产到底有哪些。”
赵瑾琦大惊,瞠目结舌看着谢东篱。
难道他先前给他们父女的那些契纸,都是假的?!
实在是太jian诈了!!!
第105章 收拾
赵俊兴也是吃了一惊。
他神qíng复杂地瞥了谢东篱一眼,黯然低下了头。
为了他们的目标,他们做了多少准备?
兴州赵家的族谱他们都背下来了,就是没有查探过兴州赵家的家产根底。
这一点,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思维误区。
兴州赵家被泥石流所埋,全族几乎都死光了,谁还会管他们的家产?
当然,要完全查探大户人家的家产根底,确实是很不容易,几乎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所以他们没有做这个准备,是因为根本没有料到有人会用这种手法来判断他们的真假!
“怎么不说话了?还说别人企图侵吞你们的家产,不会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你们的家产到底是什么吗?”顺天府的衙差鄙夷说道,“是不是看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瞎了眼?”
赵瑾琦听了这话,猛地抬头,瞪着谢东篱的方向,道:“他们诬陷我们!我们明明还卖过两处田产,用卖田产的银子置办的这所宅子。如果那些契纸是假的,人家如何会把银子给我们?”
阿顺嗤笑一声,抱着胳膊仰头看天,喃喃地道:“……这都是我们五爷安排的。可见你们真是被白花花的银子晃花了眼睛!”
当赵家父女把那两处田产拿出来卖的时候,谢东篱就嘱咐阿顺找人把那两份契纸买回来,银子当然是谢东篱出的。
别人如果要买,一验契纸就知道真假了。
赵俊兴也明白过来,努力往前窜了两步,对谢东篱道:“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赵瑾琦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被人监视了这么久,他们居然没有发现……
完了完了。他们不知泄露了多少消息!
督主要是知道了,他们全族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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