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印_黑糖煮酸梅【完结+番外】(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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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至被他这么一搅和,来得无缘无故的伤感很快被打散了。他摇了摇头,不仅感到莫名其妙,还有点好笑。眼前这人一直壮得像头牛,闹得像只猴,自己居然会为他的“活泼”感动,这可不就是魔怔了嘛。
“我总记得刚才有三个人。”公良至坦白道。
“你说占奕?”魏昭随口说,“神棍刚刚出去啦,他说自己进dòng府只是来跟我们叙叙旧。非要在别人遗府里叙旧,还làng费这么多法宝,不懂他们这些神棍。”
魏昭这么一说,公良至也想了起来。占奕在进门前就与他们告了别,说自己为见老友而来,见完就功德圆满可以走人。神棍行事果然不同凡响,公良至没开口附和,只笑着点了点头。
占奕和魏昭算得上至jiāo,与公良至则只是有个共同好友的点头之jiāo,在人家背后不好开这个口。
魏昭嘀咕着神棍要走不如给他们算上一卦,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公良至,像在检查他是否恢复了正常。他左看看右看看,敏锐地捕捉到了公良至眼中那一点魂不守舍,眉头皱了起来。
“神棍不会给良至下降头了吧?”他用一种公良至绝对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难道他妒忌我们关系太好?唉,人受欢迎真是没办法。”
公良至为这自恋的低语翻了个白眼,一胳膊杵在魏昭肋下。魏昭夸张地嗷了一声,伸手去抓公良至。
他们从小就这么打闹,哪怕在将近而立之年的现在,私下依然照旧。公良至只觉得一只热乎乎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勒着他向前倒去。他一个没站稳,一头撞到了魏昭身上。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升了起来,咂摸一下,竟像是喜极而泣。公良至的心怦怦跳着,一时间恨不得伸出手去把魏昭摸个遍,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是不是活的……呸呸,公良至暗骂自己乌鸦嘴,手却忍不住伸了出去,搂住了魏昭的背。
魏昭的身体像个火炉,被他环着,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公良至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像在哪儿冻了很久。
“咱们也早点出去吧。”魏昭松开手,带着对好友的担忧,“神棍走得这么早,我看留下没好处。”
公良至点头同意。
他们又往前走了好一段路,面前豁然开朗。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大厅,大厅中灯火通明,长明灯照出四面墙上凹凸不平的浮雕。这大得难以看清远处墙壁的地方空空dàngdàng,连张桌子都没摆,只有正中竖着一根通天盘龙柱。
“此路不通,没门啊。”魏昭说。
“阿昭,你看那条蛟。”公良至说。
“哪里?”
“还有哪里?”
魏昭眯着眼睛,好好打量了一番房间正中的盘龙柱,恍然大悟道:“是了,头顶一对直通角,身上只一对爪,尾巴光秃秃,我说断空真人怎么如此偷工减料。”
“四面墙上的神shòu雕得纤毛毕现,一鳞一爪栩栩如生,房间中间的怎么会偷工减料?”
“有道理。”魏昭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奇怪,墙上白虎麒麟朱雀玄武,中间反倒雕一条蛟,哪能和青龙比?”
“等等!”公良至也顺势看了一眼,奇道,“怎么只有盘龙柱上的蛟闭着眼睛?”
“咦,我怎么看到它睁着?”
“刚才闭着。”公良至皱了皱眉头,似乎十分不解,“莫非半途睁开了?”
“这可有些邪门。”魏昭嘶嘶抽着气,状似胆怯地后退一步。
“那我们还进去吗?”公良至问。
“当然不进去!”魏昭答道。
“正该如此。”公良至点头道,“路有这么多,何必光走这一条?”
他们一唱一和着说完了,两人齐齐转了身,眼看着就要原路返回。石柱上的蛟龙蓦地睁开了眼睛,大如铜铃的眼中凶光直冒。
只在一息之中,盘龙柱活了过来。一圈圈缠绕着的蛟弹簧般窜了出来,伸直了足有几丈长,眨眼间距离两名修士空挡大开的后背只有一步之遥。这蛟龙的身躯粗壮得一个成年人都环抱不住,行动间却无声无息,匕首似的利齿即将咬合时,被攻击的两人都没转身。
也不需要转身。
半空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光网,蛟龙一头扎进当中,劈头盖脸被网了个严实。公良至掌中的阵盘熠熠生辉,艮坤厚土阵浮现驼色光芒,厚如guī壳,粘如凝胶,饶是蛟龙全力挣扎也无法冲破。一柄小剑破空而出,剑身轻薄得好似蝉翼,但对上比它大上不知多少倍的蛟龙,声势一点不减。这柄赤色短剑闪电般钻入大阵,在蛟龙双眼上一划而过。
粘稠的血液喷溅而出,蛟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疯狂扭动起来。匆忙布下的厚土阵终于被撕裂了,瞎了两只眼睛的蛟破阵而出,横冲直撞着扑向攻击它的人。
蘸着蛟龙血液的短剑飞向公良至和魏昭,见风即涨,瞬间变成一柄足以载人的巨剑。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际跳了起来,踩着飞剑一飞冲天。御剑飞行的修士们贴着大厅天花板飞过,身后的蛟龙一头撞进墙壁当中,登时飞沙走石,尘土石屑能遮蔽视线。
“原来养着蛟啊。”魏昭说,“想成龙却成不得,难怪要有龙气才进得来,这是想空手套白láng呢。”
“别高兴得太早。”公良至提醒道,“那不是条活蛟,是蛟龙尸身炼成的法宝。”
烟尘中有黑影腾空而起。
石雕外壳簌簌剥落,露出下面鸦青色的鳞片。那蛟龙被废了眼睛,但速度不减准头不失,紧紧跟上了飞剑。它口中有青光酝酿,嘴巴一张,一道水箭直刺公良至后心。公良至头也不回,只提起真气扣紧了飞剑。只见魏昭猛一掐诀,飞剑以匪夷所思的角度猛一扭身,刷地与青光错开。
青光在他们身后膨胀,炸开的无数根水箭直刺石壁,把混着金jīng的坚硬石壁砸成了筛子。
“好家伙!”魏昭喝道,“良至,给我掠阵,我去会会这长虫!”
公良至一点头,在飞剑经过石柱时猛地跳了下去。蛟龙狡诈,竟然不跟着在前面绕着弯儿飞行的魏昭,反倒一扭身跟上了公良至。公良至真气全力运转,下坠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像是知道在地上跑不过蛟龙,他落地后一动不动,只守不攻,无数层护罩张开又被撕破,层层叠叠没完没了,硬是把蛟龙拖住了几息。
护罩打开的时机非常巧妙,一层破了另一层补上,蛟龙在眼看能解决掉一个麻烦的错觉中攻击不休,如此攻击到第四层,它才猝然停下。
被炼制成法宝的蛟龙已经没了大半神智,与其说意识到不对,不如说本能地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一团灼热的火光从天而降,势如奔雷,灿烂得好似天火坠地。
是一柄剑。
魏昭握着那柄重新变小的短剑,人剑合一,流星般直坠下来。公良至拖住了蛟龙,魏昭便趁此机会完成了蓄势。
蛟龙扭头看到了这一剑,也只能看而已。
看一眼就觉得双目生疼的锐利剑势与离火剑炽热剑意水rǔjiāo融,势不可挡,在蛟龙察觉的同时穿肠而过,将几丈长的躯gān一分为二。坚硬的半龙之躯顿时炸裂开来,飞溅的鳞片穿透石壁,没入几尺有余。公良至早就做好了准备,厚土大阵再起,护住了自己。
如果蛟龙去追他,公良至就乘机布阵,在魏昭遛龙时完成杀阵。如果蛟龙追公良至,公良至也能拖住它,让魏昭借机动手。他们配合杀敌岂止千百次,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打算,蛟龙的变招根本算不上意外。
“痛快!”魏昭大笑道,剑气将飞到周围的残骸全数撕裂,一滴血都没染上。
蛟龙陨落,盘龙柱骤然坍塌,天顶上出现了一个大dòng,明亮的光线从中透she进来。血ròu横飞中魏昭一尘不染,再次翻身上了飞剑,阳光照she在他身上,好一个翩翩少年郎——他一笑,脸上就露出两个酒窝,看着满是少年意气,一点都看不出年纪。公良至看着他笑,自己也不由得微笑,只觉得身心一片轻松,仿佛在黑黢黢的dòng窟里爬行多年,到如今才重见天日。
这青年乘着剑一个俯冲,飞到最低处时猿臂一舒,一把将公良至捞到了飞剑上。他开口刚要说什么,脸上一呆,像被吓住了。
“良至?”魏昭小心翼翼地说,“你哭什么?”
哭?
公良至有些茫然,伸手摸了摸脸。温热的水迹在指尖晕开,还在接连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公良至觉得胸口发闷,好似一个伤口闷在暗处,没能长好,却长出了霉花,长年累月如钝刀子割ròu。而哪天把血痂一揭,里头还是血淋淋地疼。
为什么?乾天双壁一如既往,斩妖除魔,万人莫当,有什么好哭?
“你看,门!”
魏昭发出一声惊呼,指了指上面,天空中的确能看见一扇大门敞开,只要上升就能离开遗府。他像是下了决心要到外面再追究好友的异常,飞剑一动,就要向上。
公良至拉住了他。
公良至觉得胸口火烧火燎地疼,这不完全是错觉。占奕离开前塞给他的醒神佩灼烫得简直要烧焦皮ròu,想来已经示警多时,只是他此时才有能耐发现。
“够了,阿昭。”公良至疲惫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早就不在了。”

第20章 心魔

“什么不在?”魏昭一脸迷惑,“我不是在这儿吗?”
他伸手要来碰公良至,公良至却向后退了一步,闭上双眼,就这么直直从飞剑上摔了下去。这一摔一点真气也没提起,公良至身上一轻又一重,再睁开眼,自己稳稳地踩着地面。
好似清风拂过湖面,周围的景象起涟漪似的波动了一下,立刻恢复了原状。魏昭急匆匆地从飞剑上跳下来,公良至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心绪不再剧烈起伏。
“良至,别闹!”魏昭急道,“门就在前面,我们出去再说?这地方忒邪门,你现在不清醒。”
“我再清醒不过了。”公良至笑道。
他想了起来。
占奕的确没进门,他在门口停下,声称见到了故友就可以功成身退。说完他从怀里零零碎碎地掏出不少一次xing法器,都塞给了公良至,拱手说“我走了”,这便噗地一声消失不见。原地留下他的一套衣服,衣服中有一把扇子,扇子上挂着一个jīng巧的人偶挂坠。占少盟主本人压根没进dòng府,只是拿了替身偶人前来一观——这玩意材料罕见,价格昂贵还只能用一次,真是财大气粗。
进门的人的确是两个,公良至和卫钊,那个刚入道的练气士。至于魏昭,十年前留在玄冰渊了。
公良至至今不想说他“死了”、“去世”,只说他“远行”、“不在”,好像不说死,魏昭就真的还有一线生机似的。
可他很清楚,魏昭早已不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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