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对此见怪不怪,脚下一踏,huáng沙便凝成一张大chuáng。他拽着少妇一屁股坐了上去,说道:“欢喜宗上百年来头一次金丹齐聚,老子自然要来得早点。”
“瞧huáng甲尊者说的,好似今日就是来叙叙旧哩?”天上传来一阵娇笑。
“水泡”顶上踏进一缕红烟,一个穿着清凉的美艳少女蛇一样游了进来。她怀中赤着上身的壮汉先落了地,给她当了ròu垫,发出重重一响。那壮汉叫也没叫一声,依然痴迷地注视着身上的少女,倒是少女露出一副心痛的表qíng,抚着他的脸,“心肝儿”、“宝贝儿”地叫了一通。
先到的两个修士看着壮汉的光头,面色凝重起来。那汉子头顶光洁,烧了三个结疤,分明是个已经筑基的佛修。
“我等今日齐聚,是为了转灵真君的遗宝,鸯娘子带上个雷音寺的秃驴有什么意思?”云角老鬼不悦道,他怀中少年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要是那群秃驴衔尾而来,搅和了欢喜宗的大事,这责任你能承担?”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鸯娘子嘟嘴道,“正是因为事关重大,妾身才要带个好郎君当助力。夫君爱死了人家,怎么会让那些秃驴搅和?是不是?”
她勾着僧人的下巴,见僧人点头如捣蒜便娇笑起来,媚眼如丝地横了另外两人一眼,说:“不然难道和二位前辈似的,带个快采gān了的鼎炉充数?”
“要不是转灵真君的地塔非要带个鼎炉,老子可不想带上我家婆娘。”huáng甲尊者讥笑道,“哪里像你们这些小女娃,还要靠鼎炉打前锋。”
“尊者要是也能弄来雷音寺的鼎炉,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一声清朗的女声传来,剑光一闪,一名白衣女修已经落到了几人身边。她看上去眉目清正,仿佛哪个心志坚定的道修,然而她怀中面容憔悴的女人却说明,这位女修与之前的几人是一丘之貉,也是个走采补之道的欢喜宗魔修。
“古来就没有靠着鼎炉吃饭的修士,但鼎炉像样,鼎炉的主人总也坏不到哪里去,”女修笑道,对着笑容淡了几分的鸯娘子说,“姐姐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鸯娘子兴趣缺缺地说,“临水妹妹这鼎炉还未养熟,半途要出了什么事,恐怕不太好吧?”
“时间紧迫,的确没办法养熟。”临水仙子故作可惜地叹道,“但有了水月观的道姑作伴,我又怎么忍心不带着她一道来呢?”
她怀中的女修赫然是水月观的筑基修士,虽然损耗尚未补上,但光从修为上看,倒比鸯娘子的僧人更jīng进一层,已有筑基中期。
“好了!”云角老鬼不耐道,“打机锋到此为止,进塔吧。”
“就我们四个?”临水仙子问,“黑鸦道人呢?”
“时辰已到,不等了。”云角老鬼说。
“那厮闭关闭了一百七十年,没半点消息,多半没挨过来死在了里头。”huáng甲尊者冷哼道,“四个人就四个人……”
“诸位未免说得太早。”
四个欢喜宗的金丹修士齐齐转头,却见一团黑雾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不远处。黑雾收束入体,露出黑压压一片羽毛似的魔气,把此人的体表遮得严严实实。他一手揽着个年轻鼎炉,腰间挂着一柄乌黑宝刀,蔽体魔气正来自其中,乃是黑鸦道人赖以结丹的法宝鸦羽刀。
“呀,恭喜黑鸦前辈出关!”鸯娘子嗔怪道,“前辈何时来的?妾身竟一点没发现呢!”
岂止她没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在黑鸦道人出声前全都没有半点感应。资历最老的云角老鬼心中一凛,只觉得黑鸦道人变得比以往更加深不可测。他看了一眼被缠在黑气中的那个鼎炉,越看越眼熟,片刻后失声叫道:“乾天谷公良至?”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都未让少年开口,自己喊了出来,那声音粗哑如驴。另外三道目光闻言也齐齐向黑鸦道人身边的青年she去,面上惊疑不定。
“临水丫头说得不错。”黑鸦道人嘶声道,“鼎炉也是我辈修士的门面。你们看,乾天谷的鼎炉如何?”
他一边说,一边摩挲着鸦羽刀的刀柄。
这刀的确是个宝贝,尤其是能让拥有者连外貌带修为都被“鸦羽”藏住这一点。有魔气在身,鸦羽刀在手,再加上一个“鼎炉”,顶替闭死关突破失败的黑鸦道人,实在是件相当简单的事qíng。
所以魏昭来了。
至于扮演鼎炉角色的公良至没有任何伪装,那自然是因为——
今日在场的魔修,一个都没法活着出去。
第34章
四个魔修的八双眼睛都盯着公良至,上下打量,像要把他盯出个dòng来。
“黑鸦道友真是大手笔。”云角老鬼从失态中恢复过来,再次闭上嘴巴,怀里的少年人偶似的开口,“一百多年没出关,出关就抓了乾天谷掌门的弟子。”
魏昭故意看了公良至几眼,口中啧啧道:“我道是乾天谷谁人门下,竟是陆函波那厮?难怪身家如此丰厚。”
“岂止是身家丰厚?”鸯娘子掩唇轻笑,“陆真人将碧水梭送给了徒弟,黑鸦前辈得了手,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陆函波的逃命法宝碧水梭?”魏昭哼了一声,“她脑袋进了水,才会把这宝贝送给堪堪筑基的徒弟!他要是带着那玩意,元婴真君恐怕都擒不住他。”
其他几个魔修一合计,的确,黑鸦道人出关后气息浑厚,实力深不可测,但远远没有元婴之威。要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拦住身负碧水梭的修士,以公良至在魔修当中的鼎鼎大名,他道心破碎后哪里能活蹦乱跳到今天。四道神识粗粗扫过面无表qíng地站在一边的道士,能探出他本源空虚,经脉阻塞,又确是乾元真气不假。
“黑鸦前辈有所不知,这乾天谷公良至十九岁筑基,最近十多年来颇有盛名。”鸯娘子又说,眼睛钩子似的在道士身上脸上扫来扫去,“世人皆知陆真人怜爱弟子,在他出世后把碧水梭都借给他躲仇家呢!”
“修真界每年要陨落多少天才,一个筑基期的小辈能有多少盛名,劳动诸位金丹真人都记着他的面孔?”魏昭嗤笑道,“不会是哪个废物的徒子徒孙死在他手里了吧?”
云角老鬼面色不善地冷哼一声,显然是被说中了。他讥笑道:“总好过一些徒子徒孙全都死gān净的人。”
“我已突破关隘,寿元又有增长,当然不记着收徒弟采补吊命。”魏昭反唇相讥道,“云角老鬼要是又想要同辈切磋,我如今没有徒儿,倒是可以跟你这师傅切磋一下。”
云角老鬼面色难看,但终究没接下挑战。临水仙子道:“时辰不早了,两位前辈改日再谈吧?”
“也好,探宝要紧。”云角老鬼就势下了台阶。
他又横了黑鸦道人一眼,把手伸进了少年胸膛中,五指毫无阻碍地没入其中,掏出一把通体幽蓝的拐杖。云角老鬼拿着拐杖在附近地面上戳了戳,拐杖敲击地面,发出金铁之声。待敲到第七下,那地面忽然绵软如泥,蓝盈盈的拐杖像被吸入沼泽当中,噗地一声直接没柄。
以拐杖为中心,方圆几丈的红土微微震动,如同地龙翻身。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厉害,幅度越来越大,直到一声轻响,地面塌陷。
不是直直往下落,而是像踩在一个翻盖之上,翻盖旋转便将上面的一切转到了地下。地上又只剩空无一物的红土,不留一丝痕迹。即便踏入了幻阵当中,以神识扫描地下,也感觉不出地下藏了五个金丹真人。
魏昭感到天旋地转,沉响之后天地倒转。脚下活板砰然合拢,荒野的景象消失不见,周围毫无生灵气息,头顶上无比空旷,像置身于一座高塔之中。
他们并未下落。
所有人的脚至始至终贴在活板上头,然而从地上转到地下后,上下颠倒重力旋转,竟让他们重新“脚踏实地”了。他们踩着地面,头上弯曲的小路一眼望不到尽头。
“到了。”云角老鬼道,率先迈步,“走吧。”
从刚才站成一个圈,到现在错落地在宽敞的大路上前行,另外四组都微妙地远离了黑鸦道人和他揽在怀里的鼎炉。带着乾天谷公良至这块难啃的骨头,就像抱着块声名显赫的招牌,让其他魔修对他心怀顾忌,对他保持距离,要用到pào灰时等闲也不会把注意打到魏昭身上,这正是魏昭想要的。
欢喜宗和天下的大多魔门一样,个中成员心怀鬼胎,遇到这种非得齐心合力探寻的宝地,全都又怕其他人实力太弱连累了自己,又怕别人实力太qiáng最后黑吃黑。魏昭对欢喜宗十分满意,此处只要鼎炉像样就已经展现了实力,省得还要伪装出黑鸦真人露上一手。此外还有个和正事无关的好处,大概只有在这种地方,他才能光明正大牵着公良至走。
……对他来说黑羽覆体已经算很光明正大了。
螺旋状上升,或者按照正常的方位来说,螺旋状向下的阶梯边亮着一盏盏琉璃灯,这便是欢喜宗祖师建造的地塔。魏昭很有闲心地四处打量,看着琉璃灯长明不灭,灯焰如豆,却能照亮方圆数米的道路。
转灵真君的地塔也是一处能排的上号的有名dòng府,在主角萧逸飞出生前已经毁了,与之有关的是主角的佩剑。萧逸飞金手指无数,要把他得到的法宝排个先后,其中排名第一的无疑是女主和她化身的龙珠,佩剑则是当之无愧的第二位。
剑原来的主人名为青剑娘子,她在爱上萧逸飞后以身合剑,让佩剑重铸,成为了与主角的体质功法无比匹配的命定之剑。主角曾意外卷入青剑娘子的心魔,在其中旁观了她得到佩剑的过程。魏昭有这攻略在手,参加这次探宝,完全是小菜一碟。
至于这里没有以“青剑娘子”为号的修士?
魏昭环顾周围,打头阵的是云角老鬼,他依然盘腿而坐,怀里抱着的少年身上长出两根长得怪异的ròu足,在地上蜗牛般蠕动;鸯娘子抱着僧人的胳膊,小鸟依人地粘在他身上,青绿色的指甲在他胸口上划来划去;临水仙子与道姑手挽着手前行,道姑脸上似有挣扎之色,被临水仙子亲了一口,目光又变得涣散了;huáng甲尊者抓小jī似的掐着美貌少妇的后颈,少妇被推搡着前行,眼中的不甘一闪而逝。
魏昭的目光长久地落在那个本名青媚娘的少妇身上,直到huáng甲尊者似有所觉,往他身上瞪了一眼。魏昭收回目光,在心里笑了笑,觉得世间事果然向来无常,正道少侠能变魔头,凡人鼎炉也能逆袭,可惜便宜了主角——好像全天下的天之骄子遇到主角都得让路。
灯火跳了一跳。
鹅huáng色的灯焰不知从何时开始,色泽变得红润起来。这灯焰红得说不出是个什么颜色,不深不浅,不浓不淡,却极其招人喜欢,让人格外想往上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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