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印_黑糖煮酸梅【完结+番外】(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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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往旁边看,瞧见了船帮上一行刻上去的小字,“五月七日幸得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公良至急促地说,“小镇明明是江南小镇,衙门口的石狮却是北地的样式。河里出现了海里的球鳟,牡蛎里长着东海的黑珍珠,这并非随意捏造的环境!这行字是魏昭在港口的一条船刻下的,范围缩小到了漆山港……”
漆山港是燕国名港,特色诸多,即便确定了地点也很难想出那代表了什么。只是对于魏昭和公良至而言,对漆山港最深的印象,是劫后余生后远远看到的港口巨大的对联。
“漆山吞届地,水从天上来?”魏昭说。
“水从天上来!”公良至恍然大悟道。
从进入幻境开始,他们的确忘了某件事。
这里是地塔。
也就是说,河水其实在“天上”,而在“下”的生门——在他们头顶。
他们抬起头,那一轮暗淡的太阳从始至终,没有变换过位置。

第38章

伪装成红日的生门在他们察觉时化作一轮漩涡,将两人吸了进去。就像坠入黑水下的通道时一样,他们被挤压收束,最终来到新的通道当中。
这是个颇大的平台,周围景象一变,看不出还是在地塔当中。修士们几乎同时出现在平台上,无论他们在各自的环境中度过了多久,等成功离开,消耗的时间都一模一样。通过考验的修士活着站上了平台,没有出现的人则被永远留在了幻境中。
公良至依然穿着道袍,连一点水迹都没有。他看到身着红纱的鸳娘子发髻散乱,断了一条胳膊,身边的僧人不见踪影。云角老鬼坐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居然从袖子里又“拿出”一名少女来,和之前的少年一样神色木然,宛若偶人。huáng甲尊者胸口一道深深的伤痕,宛若陶俑上的裂痕,其中看不到血ròu,他旁边的少妇却毫发未损,正神qíng复杂地看着他。临水仙子与道姑不见踪影,多半已经凶多吉少。
“瞧瞧,你们这些小娃娃。”云角老鬼呵呵笑了两声,“我等来自欢喜宗,又不是以往的红尘道,带没驯好的鼎炉来,不是自己找死么?”
鸯娘子闻言脸色不佳,huáng甲尊者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红尘道并非魔宗。
它的历史十分久远,能追溯到上古时期,其祖师更是有qíng道的开山鼻祖之一。红尘道讲究与红尘同修,每个弟子都有道侣,从练气时期开始彼此扶持双修。只是能如开山祖师一样入红尘却不染红尘的通透人毕竟是少数,后来的弟子大部分一失去道侣就难以进异,而不与人双修连结丹都困难,这等必须与人绑定的宗门日益式微。等到那对共同化神的双修道侣彼此相杀,一死一走,红尘道终于四分五裂,再无往日荣光。
欢喜宗是红尘道的分支之一,其中的修士再也不寻觅道侣,只广纳鼎炉,光采不补,榨gān了换人。走上这条收益快、损人利己的道路后,欢喜宗食髓知味,正经双修的法子早就失传了。
因此那几个鼎炉被当成pào灰,其中一个更与临水仙子同归于尽,也不是很难预料到的结果。
这样几组人当中,居然是一组混进其中的魔修和道修组合,得以双双全身而退。
脚下的平台轻轻震了一下。
平台四面升起如烟似雾的高墙,黑白转换间将四面围得严严实实。公良至的真气已经恢复,他神识略一扫过,便发现四面墙yīn阳转换,浑然一体,难以摧毁。
五行之后是yīn阳吗?四面墙四条路,刚巧可以让活下来的四组人各自走,如此看来刚才要是没死人,现在还得再做过一场。公良至正想着如何破除屏障,却见那些欢喜宗的修士已经动了起来。
huáng甲尊者哈哈一笑,往少妇面颊上亲了一口,搂着她往东墙去。云角老鬼慢吞吞带着少女前往西墙,留下鸯娘子站在原地,面色变换不断。不多时,公良至就明白他们要怎么破障了。
那两组还能捉对的魔修,居然就在此处抓着鼎炉办起了事。
他们扯开鼎炉下裳时半点不避人,摆弄什么玩意似的当场cao弄起来。云角老鬼怀里的少女双目无神,另一边的少妇闭上了眼睛,死死抿着嘴。那两边的屏障隐隐有些变化,像gān泥巴掺了水,似乎要软化下来。
yīn阳合和之气破yīn阳壁,双修的道侣共同运功就好,采补的魔修则要和鼎炉gān上一场。公良至僵在原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身后是黑雾笼罩的魔修鬼召。
公良至仿佛挨了当头一棒,忽地醒悟过来自己充当着什么位置——他不也是个鼎炉吗?幻象已经结束,身边没有什么魏昭,这并不是哪一次跟着故友下秘境,方才那种安宁熟悉感只是幻境带来的错觉。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跳,像在壁炉边舒展身体的狸奴被泼了一盆冷水,激得一个冷战,忍不住要惊跳起来。
而就在他躲开的时候,魏昭也清醒了。
开屏障要yīn阳合和之气,没错,可谁说一定要自己生产?他们能从旁边几位魔修身上偷,甚至抢,鸠占鹊巢,等他们开了屏障再抢跑道。魏昭刚才那一拍,也无非是这个意思。他足尖往左一偏,示意公良至做好通道一开就冲入东墙的准备。
他们总有各式各样的小把戏,暗示,信号,简单而只有彼此明白。乾天双壁看对方一努嘴就知道接下来要往哪边跑,手指敲几下代表什么时候动手,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能看出下一秒要gān嘛,坑过无数敌人,无往而不利。魏昭刚才还陷在一起刷秘境的角色里,这等小把戏一不留心就冒了出来。他倒是没忘记过去的暗号,只忘了一件事——
他早就不是公良至的阿昭了。
怎么能怪公良至呢,他一个好好的道修,面对胁迫他的魔修有这种反应在正常不过。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半点默契,没有半点信任,反而是魏昭这种角色错位让人笑掉大牙。他在公良至深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黑漆漆好一个怪物。
魏昭忽然开始生气,他三天两头不听使唤的脾气折腾起来,想杀掉什么东西,就用爪子。他笑了几声,笑声难听到公良至一脸如临大敌——哦,也可能是黑气又开始翻腾的缘故。他大大方方往公良至面前走了几步,说:“道长,咱们也开始吧?”
公良至不说话,却也没后退。道士就这么站着,安安静静抬着头,脊背挺直,啧啧,即将沦落魔爪也一派仙人风骨。魏昭的爪子透过黑雾伸出去,捏着他的下巴,爪尖擦过上唇,划出一粒血珠。
“阁下请自便。”公良至蹙眉道,像个不幸被乞丐抱住了腿的世家子弟。
魏昭想就地把他cao哭,最好哭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哎呀,黑鸦前辈的小qíng人真是不解风qíng呐。”一个甜腻腻的声音cha了进来,鸯娘子扭着水蛇腰走到了几步以外。魏昭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掩唇轻笑道:“妾身看前辈似是不想下口哩?”
“哦?”魏昭毫无起伏地说。
“妾身听闻黑鸦前辈走阳极生yīn之路,如今黑雾升腾,看来已神功大成,妾身再次恭喜前辈了!”鸯娘子轻声细语道,“乾天谷公良至的名声虽大,但做不得上好的鼎炉。他不仅不是先天yīn脉,修炼的乾元真气亦属阳xing,空有滋味,却对前辈有害无利。”
鸯娘子看了公良至一眼,移开了渴求的目光,殷切地看向魏昭。
“妾身是先天yīn脉,所修功法恰巧与前辈互补。”她说,“妾身愿与前辈立下心魔誓言,只要前辈不掠夺修为,妾身愿与前辈共赴巫山,开启此门。你我yīn阳互补,与彼此皆有助益,岂不比睡一根木头……”
魏昭叹了口气。
他叹少了一颗探路棋子,发动得早了,又觉得少这么一颗也没什么关系。这样想着,他点了点头,把利爪从女魔修胸口抽了出来。
带出一蓬血水和半颗心脏。
鸯娘子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胸口的空dòng,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在此时猝然发难,更想不到自己的红粉真气连半刻都没挡住。她好歹也是金丹真人,又对此番来探宝的数位同门做足了功课,理当踏着所有人的尸骸当上最后的胜利者,怎么会死在此处?她满心不甘,却再无机会了。
状似在xing事中忘qíng的另外两个魔修在鸯娘子的尸骸倒下前动了起来,huáng甲尊者面前的屏障已开,他低喝一声,抱着青媚娘飞遁而去,速度之快与他壮硕的身形毫不相称。云角老鬼面前的yīn阳障则还差一口气,他当机立断一甩袖子,袖中飞出一排少年少女,全都不着片缕,ròu肢纠缠在一起,仿佛结为一张大网。这人ròu织成的网向魏昭扑来,一个个童子口中吐出道道乌光,眼看着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魏昭没退。
他黑雾一卷,把公良至卷了进去,而后整个身形化作一道黑芒,劈头向童子阵冲去。童子口中的乌光能覆盖远处的边边角角,近处却出现了万分之一的空档,让魏昭蜷身遁入,好似一头扑进ròu网。童子阵收缩起来,要把闯阵人卷入其中,却见黑雾一缩又一张,竟然在半空中再度硬生生拔高了速度,覆盖着鳞片的巨爪向前一抓,撕纸般撕扯开少年们柔韧如蜗牛的躯gān,破体而出。
直到他穿出去,被留在身后的童子们才开始膨胀。他们的胸腹鼓胀如球,一息以内涨到了极致,嘭嘭嘭炸裂开来。云角老鬼竟舍得将这么多鼎炉自爆,也是十分看重魏昭。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敌手。
童子阵炸开的威力让平台都开始震dàng,留在那里的鸯娘子尸骸被炸得尸骨无存。脱离自爆范围的魏昭毫发无损,反而来到了云角老鬼面前。
云角老鬼心知无法善了,当下将怀中鼎炉向外一抛。巨爪去势不减,切豆腐一样切开了迎面抛来的尸体,抓向魔修面门。云角老鬼不避不闪,硬挨了这么一下。他的头颅西瓜般炸开,但与此同时,一道鞭影飞闪而过,撕开护体黑羽,向魏昭身上一勾。
当!——咔嚓!
一股凶戾之气冲天而起,一柄漆黑宝刀被抽得飞了起来,居然在空中断成了两截,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无数羽毛的虚影四下腾飞,宛如打破了一chuáng羽绒被,一时间战斗双方被隔离在两边,遥遥相望。
“桀桀桀桀!”云角老鬼狂笑道,他血淋淋的脖子中又长出了一颗嫩红色的头颅,肤色幼嫩如婴儿,皱纹却一点不少,“黑鸦老儿!我这屠鸦鞭滋味如何?本命法宝被毁,我看你还如何脱身!”
说罢他又开始大笑,待看清黑羽落尽后露出的东西,笑声戛然而止。
黑羽之下,是活物般翻滚的黑雾。没了黑羽遮盖,这团气势恐怖的东西舒展开来,好似太古凶shòu从沉睡中醒来。
“屠鸦鞭?看来你为这个黑鸦道人花了不少功夫,可惜啊,这把刀要不是没了主人,不至于被你一鞭打断。”魏昭平板地说,“至于你这个空有境界的金丹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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