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公良至在人间,魏昭困在鬼域,究竟要遭受多少折磨多少怨恨才能将一个曾经的阳光少年变成这样?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恨让他喜怒无常?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师傅兼母亲的谋划?公良至想在每一个伤口上敷药,想挽住他后退的身体,想像抱着公良曦一样抱住魏昭,哪怕他不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哪怕他是个魔头。
公良至似有所悟。
他依然爱着魏昭,一直如此,无论是自己带累了魏昭,还是魏昭qiáng迫折rǔ与他——qíng爱之事本来就不是商贾jiāo易,还能斤斤计较你给我多少我欠你几分。此事外人无从置喙,自己心知肚明便好,爱了便是爱了,何须为此惭愧?
但是,要因此为虎作伥,不分青红皂白地恨他所恨,杀他所憎吗?
这不是公良至的道。
譬如说,爱上有夫之妇无能为力,但自己却能选择将之埋藏心中,克己复礼。qíng是qíng,道是道,要是两厢混淆便会让双方都混沌不清。公良至突然明白了,仿佛一道亮光劈开了黑夜,他回首一顾,这才发现自己走了多少弯路。
公良至的确该走无qíng道,他本xing薄qíng——不是无qíng,而是不能像魏昭这种天生该走有qíng道的人一样至qíng至xing,能以qíng入道——好似一张笔触浅淡的画,能轻易染上他人痕迹。先是师傅后是魏昭,公良至将他人心愿当做自己心愿,他人xingqíng当做自己xingqíng,如此怎么可能悟出自身之道?
懵懵懂懂被带着走,在发现本心不应他人之道时遭受打击乃至道心破碎,何等荒谬啊!
公良至蓦地笑了,他体内真气前所未有的圆融,如同雨后激流疏通堵塞的淤泥,穿过gān涸的河chuáng。心结骤解,心念已定,万般烦恼皆如清风拂山岗。
何为本心?
公良至想与魏昭同行,阻他伤天害理,替他弥补罪孽,尽人事听天命。huáng泉碧落去得,瑶池天庭去得,阿鼻地狱也去得。
魏昭活着,没什么比这更好了。
天空中忽然有雷声鸣响,窗外雷云汇聚。公良至一怔,笑着打开窗,跳了出去。
“曦儿,别出来!”他对紧张兮兮跑出来的公良曦说,“阿爹要结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召:看看你媳妇儿,你还主角呢,怎么这么不gān脆,就不能gān脆利落报社吗?
卫钊:看看你媳妇儿看看你媳妇儿~(起哄
阿昭:良至本来心xing就好啊!道心一等一的!本来就有这——么棒!
魏昭:我%&¥#&#*!不是你们这群能打群架的jīng分我会疯成这样?!怪我?!都怪我咯?!
鬼召:怪你啊。生气不生气?生气吧,来报社吧哈哈哈哈哈!
卫钊:报社~报社~
阿昭:报社个头啦!(掳袖子
鬼召:随你怎么说咯,反正接下来是我主场,呵呵。
魏昭:……(拔剑
第44章
新兴魔头鬼召,和枯荣道杠上了。
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没有疯到企图以捋枯荣道虎须名扬天下的魔修,但几千年来魔头换了一茬又一茬,枯荣道依然屹立不倒。
所有人都在看笑话,正道骂一声狗咬狗一嘴毛,打死哪个都大快人心;散修们彼此叮嘱点子准点别被卷进去当pào灰,私底下未尝不抱着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捡漏的心qíng;其他魔修睁大了眼睛,收集qíng报,好完善枯荣道成员的资料,看看是否要给鬼召一点帮助好让他闹久点,以便趁火打劫。唯一高兴不起来的,好像只有枯荣道。
枯荣道的魔修们觉得一定是出门没看huáng历才遇上了这种扎手的硬点子,还是条疯狗。疯狗鬼召掀了瑞国的分部,杀了前去追杀的三个金丹,之后不断找枯荣道麻烦,下手又狠又准。不时有实力不qiáng的隐藏分部被掀出来,这几个月死的金丹修士比过去十年还多,枯荣道的高层都怀疑是不是有内鬼了。他疯起来什么人都咬,实力他娘的高,跑起路来又比谁都快,藏得比谁都好,硬是从被惹毛了的枯荣道元婴真君手底下逃脱了好几回。
更可怕的是,他显然在以战养战。
对魔修来说,以战养战不仅是“把追杀者当运输大队长”的意思。魔修可能吸敌人的血,吃敌人的ròu,把敌人当鼎炉、柴薪……在多次惨烈的jiāo战后,枯荣道的魔修们面色yīn沉地发现,鬼召是烦人的那种。
他杀敌,也只需要杀敌即可。杀得越多,他实力越qiáng,就像火焰烧得的东西越多,燃得越旺。
本章上述七段话,有一句并不贴切。
不高兴的人,不止是枯荣道,还有正与枯荣道打游击战的鬼召。
鬼召啧了一声,把逆命剑从一个金丹魔修胸口拔出来。他一松手,那魔修轰然落地,一下子碎成了千百片。这些日子以来追杀鬼召的金丹变得越来越少,即便出现也要三四个一起出现,每个人都有立马呼唤元婴真君的办法,显然已经知道等闲金丹前来只是送菜。多亏了枯荣道足够团结护短,鬼召一时半会儿还不用担心无人可杀。
所以说枯荣道这种名声很大的第一魔门也是不容易啊,仿佛那种说砍人全家就必须砍人全家,遇到硬茬也得硬着头皮上的扛把子,不这么gān就要混不下去,偶像包袱十分沉重。
鬼召拔剑即走,不去搜刮金丹修士的芥子袋。如今每一个枯荣道金丹都可能是饵,晚上几步立刻有元婴真君衔尾而来。他连日来不断杀戮,睚眦之躯终于成型,魔气容量相当于一江神祇。这种杀的人修为越高经验值越多的升级方式正是为反派魔头量身打造,混合修炼之下还能摆脱被对龙专jīng功法针对的弊端,鬼召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元婴之下第一人,金丹围攻亦难以阻挡。
但也仅此而已。
他无限接近于元婴,却不可能步入元婴。结婴须定下自己的道,鬼召这样一个时不时发病的jīng神分裂患者,要怎么攀上大道?
他无法以杀成道,否则一柄天天开工的杀猪刀也能成道了。杀是术,不是道,昆华界没了先天神灵和异种大妖后,再没有疯癫之人可以结婴。
《捕龙印》中的魏昭是条魔龙,他本体是龙,被玄冰渊选作恶念的容器,因此才能一举结婴——与其说成为了元婴真君,不如说变成了别的什么吧。鬼召不是恶念的容器,得不到世间之恶的全力加持,又因为被污染无法结婴,于是与那些空有境界、没有法术的非战斗型修士恰恰相反,他是个战斗力爆棚却没有境界的奇葩。
鬼召唯一的生机就是灭世,借此一举成道飞升,在此之前么,恐怕只能继续当个元婴以下第一人。
“枯荣道不会放过你的!”
被搜神的一缕残魂吼道。鬼召笑出两颗犬齿,把残魂捏碎了。
枯荣道不放过他?呵呵,他也没打算放过枯荣道啊。
作为《捕龙印》中戏份最多的魔修组织,枯荣道未来参与了对灭世魔龙的围剿,过去则是玄冰渊事件的推动者,不久前还导致了……总之新仇旧恨放一起,有仇不报非鬼召。他有些跃跃yù试,特别想掉转头搏杀那个追杀他的元婴修士,花了不少力气才把这冲动按下。
还不到时候,在此之前,他能做的事多了。
鬼召出现在那个富家翁面前时,对方没再白费力气地装作对此一无所知。他面色骤变,袖中放出一只怪鸟。这细长怪鸟是枯荣道的传讯鸟,速度快如流光,能在天幕中炸开传讯,难以抹消。然而鸟儿还未出袖,就连同富家翁的胳膊一起化为粉靡。
富家翁掠出几步远,面上哀求之色刚刚显现便在原地定格。他肥胖的身躯迅速发黑腐烂,枯拜如朽木。黑雾往他身上一抓,扯出一个挣扎不断的神魂。
“枯荣道钱一方,”鬼召这才开口,黑雾扭曲,便看见小小残魂无声地惨叫起来,“在这里过得如此悠闲,是不是很庆幸自己没有结丹,不会被找上门来?金丹还能磨剑,至于你么,我是来讨债的。”
这些日子来鬼召一直冲着同阶修士下手,金丹魔修要么参与追杀,要么当缩头乌guī,一个个都防护得密不透风。没接到追杀令的筑基魔修多半松了口气,像面前这个扮作富家翁的钱一方,忙着做自己的事,早就不记得十年前在玄冰渊做了什么。
鬼召的记xing比他们好。现在名单上的“十年前玄冰渊”这栏还剩两个人呢。
他又看了一会儿,把残魂吞入黑雾中,让对方也尝尝被锁在玄冰渊下是什么滋味。鬼召没那么多时间能和仇人耗,黑雾三天能磨光一个残魂,无非是把十年期的折磨压缩到三天内,祝他们余生愉快。
完了事的魔修化作一名持剑的游侠,脚下一蹬便要从墙边翻过去。他跳下高墙,立刻握住了逆命剑柄:落地的地方不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而是一片空地。
阵法。
鬼召被他们疯狗疯狗地叫,终究没真疯成一个畜生,倘若有第二个人知道世间恶念的厉害,应该给如今还没疯彻底的这一位颁个最佳毅力奖才是。钱一方丝毫不通阵道,被gān掉时毫无警觉,也没有能布置这等高明阵法的朋友。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鬼召想了半秒钟huáng雀究竟是谁,最后决定,管他哪路huáng雀,杀了就……
公良至走了出来。
鬼召猛一挥剑,逆命剑毫不留qíng地将公良至一刀两断。这一剑下去足以砍杀金丹巅峰,但那身影在地上停留了片刻,和地面一起消散。
鬼召又站在新的空地上,看着又一个毫发无损的公良至,依然不能笃定那是不是另一个幻阵。
公良至面色平静,仿佛鬼召刚才没一打照面就下杀手。他说:“阿昭。”
鬼召懊恼地啧了一声,心知自己已经错过杀他的最佳时机了。
他得再攒上十成戾气,才能对公良至再挥一剑。
鬼召看了他两眼,脱口道:“你结丹了?”
“是的。”公良至说。
鬼召一剑向旁边劈去,大阵晃了晃,并未破裂。
有金丹修为的公良至不同往日,结丹便能挡他一剑,不愧是元婴期能困住魔龙之人。鬼召手下剑气不停,无心纠缠,只想早日脱身。公良至想说什么?看这平静神色,想来不会玩一哭二闹的把戏。叙旧毫无意义,无论公良至想问他如何走到今日,还是劝他放下屠刀回头是岸,鬼召都不打算理他。
公良至说:“你想要回龙珠吗?”
鬼召手下一顿,眯着眼睛打量公良至,说:“你打算还我?”
“抱歉。”公良至说,“还不成。”
鬼召冷笑一声,双手将逆命剑高举过头,再蓄势一息便能斩开这层幻阵。他讥讽道:“是,你要拿我的龙珠护你的宝贝女儿,否则怎么对得起她九泉之下的娘亲?”
“没什么‘九泉之下的娘’。”公良至道,“公良曦是你女儿。”
鬼召这一剑没能劈下去。
剑势蓄到了顶峰,却像凝固在最高处的làng头,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里。鬼召身体不动,脑袋刷地转过三分之一个圆,像只瞪大眼睛的猫头鹰,对准了公良至。他盯着道士的嘴巴,想判断刚才是不是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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