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印_黑糖煮酸梅【完结+番外】(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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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几条荆棘已经率先封锁了魏昭的向两边逃窜的后路,其他棘条绞成罗网,铺天盖地往他头顶罩来。荆棘未到血气先至,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让前方的人难以逃离。魏昭向后急急倒飞,只听得后面好些速度慢的魔修发出惨叫咒骂,被血棘吞没。
阿昭大喝一声,双手带着烈阳向两边推出,此次掌印清晰可辨,托着艮坤厚土阵,好似bào雨时节钉在窗后的木板,勉qiáng挡住了零星先头部队。魏昭看着面前的血棘越变越大,他知道猩红尖刺能穿透他的身体,也能打破艮坤厚土阵。
他知道这个,就像知道两轮杀戮后眼前唯一的金丹魔修会对上他,而那个被踩了痛脚的红信子又会在此时不管不顾地攻击他一样。
剩下的十几个修士又在bào走的红罗网下死了一半,红信子笑容未变。不过是几个逃不掉的低阶废物而已,倘若她开口,多半会这样说。血棘一时间食用的修士jīng血越多就越qiáng,用这些pào灰换大阵破开,不是很好吗?这群小卒子来这里就是为了保证没人能逃脱,直接破阵杀人,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魏昭也笑了。
他的确在利用红信子清场,不过消耗这些筑基魔修完全不是主要目的。
五。
魏昭的右手蓦然伸长,化作一只巨爪,扣住了之前就找准的枯荣道魔修,把快要逃出血棘范围的这位修士往自己身前一扯。
四。
这位枯荣道修士大吃一惊,开始疯狂攻击魏昭的手,企图挣脱这只固定住他的铁爪。像被什么东西咬住,魏昭能感到自己的生机不断从伤口流失,但他一动不动。
三。
血棘近在眼前,眼看要将枯荣道的魔修与魏昭一起穿成ròu串,那魔修牙齿一咬,刚才刺入魏昭手上的枯瘦双手抓住了血棘。
二。
血棘bào动,枯荣道魔修死。魏昭急速后退,撞上了艮坤厚土阵。
一。
万棘加身,厚土阵破,阿昭把公良至扑倒在地,趴到了他身上。魏昭咳出一口血,借机顺走了阿昭的芥子袋。下一刻最先到的血棘刺穿了地上两个魏昭,眼看再深入些就能要他们的命。
但血棘不再前进了。
血棘转瞬间枯huáng了一大片,像真正的植物一样开始掉刺,以红罗网为本命法宝的红信子哀鸣一声,控制不住地跌落在地。刚才那位被魏昭捞过来的修士名叫枯谢君,表面上是筑基初阶的筑基巅峰,热爱扮猪吃老虎,掌中枯荣功能让万物凋零,尤其是植物。而红罗网的攻击形态,恰好算是半个植物。
由此可见扮猪吃老虎风险不小。
此时魔修的包围圈已经被红信子真人打杀得七零八落,要从其中逃跑轻而易举;此时这群人中第二qiáng的那位枯谢君与红信子拼了命,一死一伤;此时红信子真人奄奄一息,如同食人鱼群中受了伤的大鱼,正如她之前所说,魔修们可没什么同伴友谊。
魏昭咽下嘴里的血沫,在心中和装bī致死的救命恩人道谢,掏出了芥子袋中的乾坤挪移符,运起。趁着拼出半条命冲出来的大好良机,他抓着十九岁的公良至与自己,成功逃出了包围圈。
乾坤挪移符,一息八百里。
一息后三个人影凭空掉了出来,谢天谢地,这次无差别着陆没让他们掉进哪个死地。地面上铺着毛茸茸的糙,软和得像毯子,尽管如此,这点着陆的颠簸还是让魏昭开始咳血。那血块黑不溜秋,仿佛从死了几天的尸体中挖出来的。
枯谢君的掌心功,红信子的血荆棘,没一个好相予,能活下来还要感谢他还剩了点龙躯。不过要是龙躯不存,他也不该又长成这副鬼样子,你说是吧?魏昭苦中作乐地跟自己自言自语,张了张嘴却除了血块什么都吐不出来。他乖乖闭嘴,只见三人中有一个利索地跳了起来。
是公良至,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伤痕。魏昭扭头一看,只见年轻的阵法师看都没看他一眼,扑到了浑身是血的阿昭身边。金丹魔修的红罗网哪怕套上十层筑基道术也挡不住,还是阿昭的血ròu之躯给公良至挡了一挡,自己却被刺成了血葫芦。他还睁着眼睛,对公良至吐了吐舌头,显然也说不出话了。
“你……笨蛋!”公良至咬牙切齿地说,嘴抿成一条线,被发黑的血刺得不停眨眼。他速度飞快地给阿昭喂了丹药,拔剑切开伤口,挤出毒血,再撒药粉包扎。处理速度一快,动作也很难轻,痛得阿昭龇牙咧嘴。
痛是真痛,经历过玄冰渊下十年的魏昭都要皱眉,何况基本没吃过苦的十九岁阿昭了。魏昭看着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欣赏起那张曾经属于自己的脸演绎活体的痛不yù生。只是阿昭面目扭曲归面目扭曲,硬是一声都不吭,公良至在动手的间隙频频去看他的脸,他俩的目光一对上,阿昭的痛不yù生就变成一个故作轻松的鬼脸。
这块儿没雨云,yīn天还有些亮度,没有遮挡视线的雨幕。此时魏昭看着他们两个,觉得他们真的年轻极了。
多没道理,就算魏昭在折磨中扭曲成长为中年人,只是道心破碎的公良至也不该和这里的公良至差太多才对。为什么他看起来就如此青涩,像枝头未成熟的青果,像荷塘含苞待放的花?因为眼睛吗?还是因为神qíng?
十九岁的公良至就算皱着眉头,那忧虑也显得浅淡而活泼,他的眉宇没有常年皱眉的痕迹,他的眼角没有累月沉淀的忧愁。他是山中野狐,是乘鹤仙人,就该在山间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
十九岁的魏昭就算正忍耐痛苦,那苦痛也显得轻松而短暂。他的酒窝看看起来像是笑容长存的痕迹,就好像横跨山野无数次会留下小路。他身上有股没被烧gān的蓬勃生机,因为有足够的温度和燃料,那里有一团稳定燃烧的火,稳定得好似太阳。不像魏昭,烧得歇斯底里,生怕一不竭尽全力就要熄灭了。
十九岁的乾天双壁望着彼此时,他们同时变得更加天真青涩,又同时变得更加成熟可靠,像两块相映生辉的宝石,像两棵并排而生的树。他们……看起来好极了,旭日初升,毫无瑕疵。
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魏昭可能屏息了太久,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那两人齐刷刷转向他,像一对突然发现天敌的鸟儿——这两混账表现得好像刚刚意识到这里还有别人,他们的救命恩人。
“前辈,”公良至对魏昭说,口气客气而谨慎,“我们要去附近的山dòng暂且一避,您是否愿意同行?”
除了高深莫测地点头,魏昭还能做什么呢。

第63章

魏昭从没见过十九岁的乾天双壁。
对,他曾经是其中之一,他见过七岁到十九岁、二十九岁到现在的每一个公良至,可他没见过完整的“乾天双壁”。过去这只是一个外号,年轻的魏昭很乐意与公良至并称,这样每一个听说过他们名号的人都知道他俩是一伙的——完全是那种小朋友画地为国的幼稚心态。
作为旁观者看到是另一回事。
魏昭以为自己会很乐意看到这个,反反复复重播的《捕龙印》连续剧中没有乾天双壁的方寸之地,作者jiāo代完反派魔龙的身世已经仁至义尽,没兴趣播放一段只有俩男人的回忆杀。于是回忆终究是回忆,渐渐模糊成一个画面,一道声音,一缕气味。遇见他们就像抹掉镜上雾气,时隔多年,他又重新看到了未曾失真的画面。
魏昭很高兴看到曾经的公良至,他甚至也挺高兴看见过去的自己,尽管同时怀着说不出的复杂心qíng,像一个快要入土的老人看见自己过去健康的身体和已经显得陌生的脸。但是,这里有个无法回避的但是……要是不作为外人看一看乾天双壁,魏昭大概一辈子都无法理解,为何他们同行时很少有别人能长久地加入旅程。
魏昭和公良至是一伙的,哪怕十年后的魏昭也无法cha足。他们用眼神就能jiāo谈,用几个手势谈笑,无法开口的阿昭比划了几下,龇着牙窃笑起来,于是笑意也在公良至脸上一闪而逝,好似浮出水面的气泡。阿昭没法说话,公良至就用十秒里的九秒关注着他,甚至不一定使用眼睛。他们之间有种难以言说的默契,仿佛一只蚌壳里的一对住客,在一定距离之间就能从空气流动里嗅到彼此在做什么似的。真的假的?!
严格来说,他们既没有像对热恋qíng侣一样黏黏糊糊,也没不识好歹地对“神秘前辈”无礼。他们的举手投足无可指摘,然而站在他们身边就是哪里都不对劲。哪里不对?作为曾经身在其中如今又时时刻刻关注着乾天双壁的魏昭,他依稀能说出一点似是而非的问题,比如,对视的时间未免长了几息,相视而笑时仿佛两人以外的世界并不存在(有这么多好笑的东西吗?你们九岁吗??),多了太多毫无必要却做得理直气壮的身体接触等等。换成没像魏昭一样知根知底的旁人,大概只能感觉到一种气场。
一种一对磁极啪地合上,然后向所有旁观者释放出斥力的气场。
别说同行者了,算是他们共同朋友的周幼烟也得离场,无论她觉察到了什么还是出于直觉。到这会儿,魏昭开始怀疑不少人暗中早当他们是对小qíng侣,他们一同见过的聪明人当中,除了对同xing之事满腔正直的人和了解魏昭有多不开窍的人以外,搞不好绝大多数都有此等误解——能怪谁啊?长眼睛都觉得这两位青年俊杰之间,多少有点不好说的火花。
公良至扶着阿昭前行,后者把头搁在前者身上,无论是倚靠对方还是使用起对方的法宝丹药来都毫不客气,你的我的都是咱们的。阿昭轻松的笑容中隐藏着警惕的目光,魏昭记得他那会儿还有些底牌,真遇到危险还能拖住敌人,给公良至翻盘之机。他们两颗脑袋靠在一起时如同一窝出生的小奶狗,魏昭一个没看着就会给彼此舔起毛似的。
有时魏昭恨不得大吼一声“秀什么恩爱!逃命呢!”,又疑心自己神经过敏。乾天双壁目前的对策无疑最适合逃命和尽快恢复,以及秀恩爱根本不是一场表演,而是一种生活态度。
形影单只的魏昭看着他们,时不时一阵火大。
只是如今不是火大的时机,之前埋伏他们的魔修并没有死光,八百里也不是个万无一失的距离。不定项传送下他们迷路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又被毁了传讯符纸——几乎每一个针对名门子弟的伏击都要先废掉此等叫家长利器。他们在大约在大周的荒野中不断转移,抹掉痕迹,远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更糟糕的是,这次埋伏的名单并不完全与魏昭记忆里的“玄冰渊名单”相等。少了几个,多了几个,之前那支小队没准不是参与剿杀yīn谋的全部。有变数,毫无疑问,魏昭猜测其中也有得天命者作梗,说不定是魔龙脱身后杀掉的魔修。
他魏昭都能得天命,其他魔修当然也可以。
阿昭和公良至刚稳固了筑基修为,相较之下魏昭的经验和力量都胜于这二人。公良至拖着阿昭抓紧疗伤,魏昭却只能qiáng压伤势,以防万一。阻止突然出现的魔修是一件事,防止自己被甩脱是另一回事,魏昭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这次共患难就能让乾天双壁对他全盘信任。没人比魏昭更清楚他们的聪明和警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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