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川决定不再管这件事。
他跟方余请了个假,表示自己要好好地解决一下自己跟自家仓鼠之间的阶级矛盾。
虽然这个请假的理由让人特别有想说“no”的冲动,但是想了想最近快过年了,剧组那边没什么活动,而姜川本来还是个新人也没有通告要跑,本来是有几个看这家伙最近话题度以及外形不错的厂商有意想要来找他当代言人——但是因为仗着姜川是新人,报酬给得特别低,方余没怎么犹豫就直接拒绝掉了。
所以犹豫了一下后,经纪人先生还是大发慈悲地批准了姜川的请求。
姜川郑重其事地道谢,然后就自己搬着小板凳,一屁股坐到仓鼠笼子跟前——此时,仓鼠笼中,向来不忌惮人类的仓鼠正四仰八叉地以仰泳姿势躺在新欢的宽大食盆,四只爪爪搭在食盆边缘,白花花的肚皮上散落着几颗瓜子皮,见到姜川那张英俊的大脸凑过来,它很大爷地抖了抖腿,然后将脑袋拧去了另外一边。
拒绝眼神jiāo流与互动。
姜川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在试图用脑电波沟通失败后,他打开了仓鼠笼,一把将仓鼠笼里的仓鼠抓出来——而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就凑上来抱着他的手指各种蹭的仓鼠今儿却像是吃了耗子药似的,蔫头蔫脑地躺着男人手掌心,无jīng打采的样子。
只是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肚皮上的瓜子皮。
“阿肥,最近比较忙,都没有空让你出来走走,是不是不高兴了?”
“……”
谨然表示,他就没看过睁眼说瞎话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的人——姜川无论再忙,至少每天晚上都会回家。而这些天,他就在工作,吃饭,睡觉,看电视之间有规律地生活着——他以各种姿势在仓鼠笼前晃来晃去晃得谨然眼花,从衣服裤子大全套穿戴整齐的姜川,到穿裤子没了衣服的姜川,再到没穿裤子穿了衣服的姜川,以及没穿裤子也没穿衣服的姜川——刚起chuáng的,困倦的,jīng神满满的,各种形态的姜川谨然都快看腻了。
但是无论是哪一种形态的姜川,都没有跟它进行过良好互动。
仓鼠与主人之间唯一提醒着谨然自己还活着姜川也没死的互动事qíng就是,姜川每天会定时定点给他添加鼠粮或者换浴沙——而多数qíng况下,当男人做这些事的时候,谨然要么就是还呆在小木屋的棉花团里睡得正嗨,要么就是刚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这男人每天起得比耗子还早,于是造就了他和他的耗子的完美时差。
等谨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上一次看见姜川的笑脸还是在他对着电视机镜头一脸假笑的时候,他总算是反应慢一拍的表示:他居然被冷战了。
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居然对一只还不如他手掌心大的仓鼠搞冷战!
简直禽shòu!
各种被众星捧月惯了的谨然表示自己非常震惊,也很不满自己受到忽略,于是此时此刻,当姜川带着一丝丝讨好意味地伸手去挠它的下巴时,它会一脸不耐烦地抬起爪子抱住他的手指往外推;姜川去碰它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它就更加恶劣地直接翻转了个身子,在男人宽大的手掌心爬了一圈,最后以一个四只张开森林飞鼠的姿态,优雅而完美地以肚皮落地姿势成功降落在桌面上。
仓鼠在桌面上打了个滚,然后就吭哧吭哧很闷骚地往笼子里爬。
那蠕动着的背影上,仿佛正四四方方地写着“滚你大爷”四个大字。
搞冷战嘛,谁不会。
“……”
哼。
谨然爬回笼子里,短腿短手的动作异常地慢——特别是当它越过笼子门往里面爬的时候,一扫平日里在三层别墅中上蹿下跳的活泼劲儿,仓鼠简直就像是被施展了冰冻魔法似的,它一边翻越那被它爬得活活像是高山的笼门门槛,在四只爪爪终于成功落地后,那圆滚滚的身子猛地一顿。
他能感觉到姜川的视线正落他的背上。
可是。
可是……
这家伙他大爷的怎么还不来挽留老子?
爱心呢?!!!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主人痛哭流涕的挽留,声泪俱下的认错,仓鼠表示非常寂寞——幻想中姜川捧着他那张毛茸茸的英俊的脸,承诺自己再也不要bī它减肥,然后给它买樱桃糙莓苹果蓝莓香蕉饼让它咬一口就丢掉还微笑着说“没关系只要你不生我的气”这样的qíng况并没有出现,背后从头到尾的沉默,让谨然觉得自己默默地作了个死。
他坚定地走上了天台。
而如今放眼望去,他却找不到那架从天台下来的楼梯。
心中狠了狠心一咬牙一跺爪,仓鼠终于不再磨磨蹭蹭,时恢复了麻利的手脚攀爬上了它的大别墅三层木屋里,钻进dòng中,正忙着拿棉花将自己裹好,正抓着一坨棉絮凹成的睡帽往脑袋上戴呢,谨然又猛地一顿忽然觉得自己背后怎么就这么安静——难道是姜川见自己甩脸子也不慡直接甩袖走人了?
——不,我不应该那么悲观的,谨然安慰自己,应该往好了想,万一他只是突然猝死了呢?
“……”谨然将棉花絮絮往下扯了扯。
既然他死了,总得有一个好心人给他收收尸,对吧?
似乎打定了主意,将脑袋上盖着的棉絮睡帽一把扯了下来,蹲在小木屋里的仓鼠转过身,先是将小小的鼻尖伸到外面去嗅了嗅,然后在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狗(……)这个事实后,很快的,它的正只鼻子,嘴巴,半拉脸,一张脸,整个脑袋——循序渐进地从那一团团的棉花中伸了出来。
谨然将脑袋探出小木屋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不qíng不愿地摆正了自己的脑袋,以“来都来了也不好关门谢客我可是很绅士的”这样的心里自我说服了一下,然后他抬起了头,勇敢地对视上了那双漂亮又可恨的湛蓝色的瞳眸——此时此刻正坐在他的别墅正前方,姜川正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目光懒洋洋地,好不躲避地与仓鼠对视上。
姜川:“……”
谨然:“……”
见仓鼠先是头也不回地离开,然后现在又扣扣索索地探出个脑袋来出来东张西望——男人微微勾起唇角,刚发出“啊”地一声,却没想到,这么一声“啊”却仿佛惊到了那刚刚探脑袋出来的仓鼠,只见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爪爪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片刻之后,它又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半个身子还没志气地在屋子外面,于是放下爪爪,狠狠地缩回了房子里。
看见仓鼠如此灵活的动作,姜川微微眯起眼道:“阿肥,你最近瘦了,以前你的屁股都快挤不进屋门了,现在却成功地又挤了进去……是不是因为不开心,所以食不下咽?”
“……”
良久,没有动静。
直到姜川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窝在小木屋里的仓鼠到底在gān嘛,这个时候,他又看见一团被团得圆滚滚的棉花被从那木屋的dòng口推出来——棉花絮中,还搀满了瓜子皮。
仿佛仓鼠正在回应他关于“不开心,食不下咽”的提问——
老子心qíng好得很,不仅吃好喝好,还他妈躺着吃,在chuáng上嗑瓜子,呸。
缩在木屋中,默默地对着小木屋墙壁翻三白眼的仓鼠一爪子将团成球的棉花踹了出去,原本被棉花塞得满满的屋子里一下子空了下来,木屋两边还通风,凉风飕飕地往里面chuī,空dàngdàng的屋子让谨然愣了愣,等他心生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一圈之后,这才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
它好像真的瘦了!
谨然默默地伸出爪爪,拽了拽自己那张弹xing优良老了以后可能会垂到脚趾头上的脸皮——发现其松弛程度似乎相比起以前来说确实有所减弱。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果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
可惜。
姜川不知仓鼠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谨然恨恨地想着,又暗搓搓地爬出小木屋,十分没面子地将自己扔出去的棉花捡了回来——再冷不能冷着自己……与此同时,仓鼠一边重新将棉花往木屋里扛一边后悔,刚才怎么就想不痛搀和这么多瓜子皮在里面,现在他娘的还要把它们一点点捡出来。
谨然蹲在屋子里认真地整理被自己糟蹋的棉花。
听着姜川在外面说:“阿肥,你是不是不开心”。
如果现在谨然会说人话,他就会去问姜川,是不是最近看tvb有点多,准备把“做仓鼠呐,就是要开心”这句话刻在脑门上——仓鼠一边嫌弃,一边捏着兰花指,bào躁且自我嫌弃地将瓜子皮从自己的“小被子”里捡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见外面姜川终于念够了tvb台词,还没等他高兴一下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就在这个时候,在比较遥远的距离突然传来了门打开——门关上的声音。
“吱呀”地一声,刺耳。
“呯”地一声,可响。
仓鼠猛地一愣。
这一次没有再犹豫,它一把扔开手中的“小被子”,伸长了那没有脖子的脖子探出去——果不其然,只见笼子外空无一人,那原本还老老实实坐在他笼子前面面壁思过的主人已经失去踪影,此时整个公寓中鬼都没有一只,只留下了谨然一只仓鼠作为唯一会呼吸的活物。
谨然:“……”
什么qíng况?
人呢?
主人呢?
铲屎佬呢?
难道是他演技过硬真的把他气跑了?
“……”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谨然忽然从之前的“理直气壮”变得有些不安,他伸出爪爪,迟疑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滚的大肚子,再摸一下,再摸一下——直到它几乎要把自己腹部的毛都给撸秃了,这才停下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笼子中央像是雕像似的做“撸肚皮”动作做了十来分钟……
“……”
谨然发现,其实要减减肥,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肚子这么大,它低下头都看不见自己的脚趾头了,这样也会让他感到很烦恼。
谨然游魂似的在笼子里飘来飘去,脑子里在斗争思考要不要等姜川回来以后勉为其难地跟他道个歉算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谨然由想到——万一姜川他回不来了呢?
因为跟仓鼠吵架,叛逆少年出门飙车,立志当g市墨盘山下山最快,车子失控,过弯失败,冲出护栏——
半个小时后。
当姜川在谨然的脑海中已经血ròu模糊脑浆四溅时,突然,谨然听见了门外传来人走路的声音。
“!”
正在笼子里瞎打转的仓鼠猛地停下步伐,直接从笼子的二层跳下一层,落在木屑里打了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扑向笼子边——当仓鼠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脸在笼子上压成大饼脸时,那双瞪得比绿豆又大了那么一咪咪的老鼠眼中,终于看见了公寓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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