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兮觉得委屈,觉得心酸,她就知道丰琉从没信任过自己,从来都当自己还是孩子。
丰琉见清兮不说话,便冷了脸,硬了声音,捉住清兮的下巴,bī她看向自己,“你要是做错了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还能原谅你,可你要是瞒着我,可别怪我把你送到庙里反省。”
清兮听丰琉说得冷漠,越发难受,伏在榻上哭出了声,“廷直哥哥是又要把我送到那慈恩寺么,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慈恩寺?丰琉听着有些陌生,后来才想起上回为了商若雯的事,他曾提过要把清兮送过去,那是个什么地方,丰琉大概知道,多少世家贵族败德的女儿媳妇都是送到那里静修,但更深一步的丰琉就不太知道了。谁没事去打听那些地方的事qíng,何况丰琉十五岁就去了边关,心里成天想的是家国大事,对小小的慈恩寺也不过是偶然听人提过而已。
丰琉见清兮着实哭得伤心,已经抽泣着有些接不上气,心里实在不忍,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怕助长了清兮的气焰,让她有错而不得改,因此只拿了清兮的手绢为她擦眼泪。
清兮狠狠地从丰琉手里抢过手绢,“说到底国公爷就是不肯信我,可我什么都没做错,我最近连银子都没乱花呢。”清兮不无委屈。
丰琉听清兮叫自己国公爷,莫名有些抵触,“好,那你是真心让我收了良辰、美景两个?”
清兮绞了绞自己的手帕,她哪里真心了,她恨不得上前扇她们两个耳光才是,清兮抱着自己的头哭道:“可是我没有法子。”
丰琉摸了摸清兮的背,在她头发上蹭了蹭,“你是不是为了孩子的事?”
清兮惊得抬头,望着丰琉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丰琉一看清兮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因而叹道:“你何必为这事cao心,咱们久不同房,你要是能生得孩子,这才怪呢,我本就是想等你大些再要孩子,对你身体也好,只没想到你自个儿倒瞎担心起来。”
“可要是我,万一,我生不出呢?”清兮像一个落水的人想饥渴地抓住一根稻糙般攀住丰琉再一次问道。
这是丰琉第二次听清兮说这样的话了,想必她是真的担心,便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就算生不出,二弟、三弟和四弟那儿的孩子,哪一个不能当自己的孩子养,不都是姓丰么?”
清兮没想到丰琉肯这般想,心里一下就照入了一丝光亮,qíng动之下,再丰琉的脸上“吧唧”亲了口,丰琉只笑她孩子气。女人家生孩子的事qíng丰琉听有些老人说过,都说越是想,越是生不出,所以丰琉不想清兮太多压力。
末了清兮为难道:“可是良辰、美景都是娘给的,我……”清兮实在不想让太夫人以为自己容不下良辰、美景,因为没有她们,还会有其他人,第二个良辰、美景,第三个良辰、美景。
事关子嗣,丰琉也拿不准太夫人心里的天平,毕竟自己是承祀的齐国公,丰琉自然能体会清兮身为人媳的难处,怕太夫人为这事同清兮生了罅隙,所以丰琉道:“那让她们继续留在这儿吧,不过你去找二弟妹再选两个小丫头,年纪不要太大,今后不让良辰、美景进屋服侍就是了。”
这果然是个妥帖之法,清兮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果真改邪归正了哇
☆、心眼热
到武勋侯家曲老太太六十大寿那天,太夫人带了清兮同商若雯、商若兰一同去了侯府。因着老太太年岁大,所以太夫人并不自矜身份,亲自去了老太太的上房。
曲老太太穿了袭紫地绣松鹤延年的褙子,雪青色宽襽马面裙,额头中央带了条褐色绣金jú抹额,正中嵌了块羊脂白玉,大约是人逢喜事jīng神慡,今日显得特别神采奕奕,见了清兮,直拉到身边,摸了摸她的手道:“依我看,这些小一辈儿里就齐国公夫人最是俊俏,瞧瞧这模样端是有福。”
这种话别人说出来可能得罪一大片小辈儿,但曲老太太的孙女儿如今成了贵妃,这话由她说出来,众人只有跟着奉承的份儿。一时清兮俨然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出尽了风头。
一旁huáng御史家大少奶奶拉了商若雯叙话,商若兰含笑自立于一旁,不因被冷待而不快,只是眼睛里总有清兮耳垂上那颗龙眼大的南珠在晃。
这方笑够了,曲老太太爱静,只留了她那一辈儿的老人在上房说话,自有武勋侯家的连夫人同大少奶奶二人引了清兮等年轻媳妇去花厅玩耍。
商若兰静静立在一旁,自有一股幽兰之芳,这样文静娴淑的女子肯定不讨厌,她又是跟着齐国公太夫人来的,看穿着打扮都是上等,所以家中有未定亲的子侄的夫人自然就上了心,拉了她热qíng地问东问西。
连少奶奶因有个弟弟,今年十七了还没定亲,所以私下同清兮咬耳朵道:“这位商姑娘什么来头?”
“她是我四弟妹的表姐。”
听说是商若雯的表亲,连少奶奶的态度就淡了些,这商家并无什么家底,自然入不了家中出了贵妃的连少奶奶的眼。
不过像连少奶奶这样眼高的人并不多,自有只重容貌、品行的人家,当初太夫人为丰锦定下商若雯,也是看重她的品貌。所以一时间商若兰应酬不暇,好几家夫人都表示了下次想邀请她过府做客的意思。
太夫人知道了自然是高兴,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出来,让二夫人给商若兰再做几身出门做客穿的衣裳。
说起做衣服的事qíng,太夫人难免又看向清兮,“今年夏衫你做得少,趁便再做几套吧。”
“去年夏天的衣裳还有些没穿过呢。”清兮摇摇头。
“哪有嫌自己衣裳多的,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恨不得一季做十几套呢,况今年时新的样式同去年又不同。”太夫人转头对荷言道:“去开箱子把那浅色的布匹拿些出来让清兮和兰丫头挑。”
太夫人收藏的布料自然都是极好的,霞影纱、碧波纱、秋香罗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清兮因让了商若兰先选,商若兰再三推让,但却不过太夫人和清兮两人劝说,讨度着不知该选碧波纱还是秋香罗,这两匹她都极喜欢,而在所有布匹里又不是最珍贵的,正合她的身份。
清兮见商若兰的目光在这两匹间游弋,便道:“这碧波纱飞逸,秋香罗高雅,都是极适合兰姑娘的。”
太夫人笑着道:“这两匹都拿去给针线上,让她们紧着给兰姑娘先赶出来。”
商若兰连声谢了。
太夫人这才转过来拉了清兮选料子,先拿过一匹绛色印花纱在她身上比了比,“这颜色衬你的肤色。”
接着又拿了天青色敷金彩轻容纱并一匹银丝纱,“这两匹并一处,以银丝纱衬底,罩了这轻容纱颜色看着清慡,夏日正好穿。”
打扮女儿家是每个做娘的乐趣,太夫人也不例外,接着一口气给清兮选了数匹,藕粉色香云纱、芙蓉纱、茵色鸳鸯蜡缬纱,天净纱,云鹤妆花纱,又拉着清兮商量样式,一个早晨的时间都打发在这儿了。
商若兰回去说与商若雯听,后者只是撇撇嘴,不言不语,倒是商若兰心里叹息道:若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婆母,可真是死而无憾了。
等那夏衣做好,邀请却迟迟不来,偶尔有推不得的应酬,太夫人总带了商若兰去,可女眷的态度都大大变了。
清兮自然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她xing子本就活泼,又说得讨喜话,在这一辈里相好的夫人、奶奶极多。只是商若兰无人问津,偶有善意的目光流过她身上,也多是同qíng,瞬时就让人想到她那等待秋天勾决的父亲。
如此一荣一枯对比极为qiáng烈,商若兰再好的修养也有些泛酸,想着若自己是那国公夫人,上有婆母喜爱,下有国公敬重,只怕比慕清兮更为讨人喜欢。这一点商若兰极为自信,这些日子里她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位受尽万千宠爱的国公夫人,心术不正害人子嗣不说,单论她平日行止除了会撒娇耍痴外,于女红针敝、管家理务上处处不通,这等人都能倍受宠爱,实在让人心生不服。
因此一节,太夫人回府后对商若兰倍加劝慰,只道过了秋天,等她父亲的案子了了就好了。
至五月端阳,目今天下承平,圣上特在京郊的金雁湖设龙舟大赛,有民间十二只各地选出的龙舟队同世勋豪族家中所选的三只龙舟队并宫中侍卫组成的一只龙舟队同在金雁湖竞技。
一时关于端午赛龙舟的消息甚嚣尘上,你要是不知道共是哪几只队伍,都不好意思出门。到了这日,亲贵勋戚都蒙皇恩,先就在金雁湖周围设了自家的帐篷,供女眷观看赛龙舟。
外围的山上,树上都早早就挤满了爱看热闹的百姓,再外围小贩小摊摆得密密麻麻,都想借这个机会赚些银钱。
齐国公丰琉同二爷丰阳、四爷丰锦策马护着太夫人、大房、二房并四房的车马入了金雁湖内围,一时女眷纷纷下车,后面又有别家女眷到,自然有一番寒暄,或jiāo好的,便携了手一同走。
此时湖中已经停好了比赛的龙舟,涂得五颜六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周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清兮扶了太夫人在前行,商若雯、商若兰在后,一时又来了几辆车,却是长公主府的女眷,丫头婆子气势凶悍,凭着身qiáng力壮为她主子清道,排挤下商若兰被推得一个趔趄,她走在最右侧,正是临湖,湖边没有栏杆,眼看着就要落入湖里,好在丰琉此时恰过她身边,眼疾手快,伸手一拉,将她拽了回来。
商若兰红着脸收回手,连声道谢,丰琉欠了欠身,朝前走去。这一番惊险早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清兮也掀起了帷帽的纱帷回头望,正看见商若兰痴痴地盯着丰琉。
丰琉走近清兮,伸手将她帷帽放下,“扶了娘亲走里些,莫要靠近湖。”
齐国公府的彩棚搭在皇帝观龙舟赛御台的左侧不远处,里面早有奴仆准备好了茶点果子,太夫人在正中的jiāo椅上坐了,清兮在她右手坐下,龙舟赛还没开始,众女眷在各彩棚间穿梭,一派喜气洋洋。
这赛龙舟清兮看过不少,每年也就那般无甚新意,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酬着顾五奶奶,显得有些神思萎顿。
到琳琅过来请她,说是国公爷有话说,她这才逃离了顾五奶奶口水的摧残。
“龙舟赛还要一会儿,趁着日头还不毒,我领你去外面走走,省得你发闷。”丰琉递了帷帽给清兮。
“你怎么知道我发闷?”清兮自觉自己表现得还算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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