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兮抹了抹眼角滴下的泪珠子,垂下头从丰琉的桌上将那抄写本子拿上,还能看见那泪珠子跌落在纸上,慢慢晕开,“我重新练字。”
丰琉见清兮哭得伤心,肩膀一抽抽的,却不出声,叹息了一声,抬起她的脸用拇指帮她擦了擦眼泪,羞得清兮脸一红。
“好了,才说了你一句,就掉泪珠子,跟眼泪袋子一样。”丰琉引了慕清兮去南窗炕沿上坐,“你如今也渐渐大了,又是宗妇,怎么能再由着xing子乱来,这以后阖府上上下下都指望着你料理,你再不好好悔改,让我如何放心把整个家jiāo给你管?”
丰琉这话不可谓不语重心长了,清兮大概从中也听出了危机来,只是她是注定无后的人,现在的日子想法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觉得每一天都是奢侈,可是这样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
清兮少不得拿眼偷偷看了看丰琉,心里想着这个男人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依靠了,是不是该“巴结巴结”。
清兮点点头,丰琉也不指望她一时半会就能想明白,又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递给慕清兮,“拿去吧,可别再任xing恣意了。”
清兮接过匣子,也不好意思看,匆匆别了丰琉,待回到兰薰院才忍不住好奇地打开。
那匣子分了上下两层,上一层装的是慕清兮被赎回来的首饰,她拍拍胸脯,总算是把这祸根给赎回来了,至于第二层她就傻了眼了。
“琳琅,琳琅,快来帮我数数,这得多少张啊?”慕清兮拿出一大叠银票来。
琳琅如今跟着她主子也贪金了,一看那么多银票,眼睛都亮了,赶紧接了过去,一张一张细细数了,“有五千两呢,夫人。”
清兮赶紧接过来,抱在胸前,“哇,这下可好了。”清兮抱着银票满地转圈,仿佛找不到可以搁的地方似的,最后才又jiāo给琳琅,一副舍身赴死的模样,“琳琅,你好好收了,以后但凡我要花钱的时候,你可得提醒着我一点儿。”
琳琅赶紧点点头,她也不放心让这位主子管银子。
“是国公爷给夫人的吗,看来国公爷还是最有心的。”琳琅少不得得说两句丰琉的好话。
“怎么,你喜欢他啊,那我给你开了脸怎么样?”清兮半开玩笑道,其实相处了这般久,她觉得琳琅着实不错,安分守己不说,最难得的是能gān,如果有这样的人帮自己勾留住丰琉也是不错的,她出身低,生的孩子记在自己名下岂不是挺好的。
10、cao心忙
清兮越想越觉得好,哪知琳琅赶紧摇头,仿佛看见鬼似的,苍白着脸,“不敢不敢,奴婢无能连夫人都伺候不好,怎么敢有其他奢求。”
清兮拉住琳琅的手道:“你放心,我和国公爷都会对你好的,你在我身边我也放心啊。”
琳琅这才头摇得差点儿都要扭断脖子了,“夫人你就饶了琳琅吧,琳琅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清兮愕然,“你这是做什么?”
琳琅几乎要落泪了,“奴婢,奴婢就是看到国公爷的背影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清兮这才恍然大悟,怨不得每每听到府里有什么八卦都是说那个丫头又喜欢四爷了,哪个又去高攀三爷了,可从没有一个消息是说那些丫头去勾引丰琉的。
大概都是受不住他的冰冷。
清兮又拍拍琳琅的手,“好啦,我也不为难你,你帮我四处留意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也该给国公爷纳个通房伺候着。”
琳琅赶紧点头。
这消息传到太夫人那里,她也是笑眯眯的赞了清兮几句,能主动给丰琉纳通房自然是好的。
要说太夫人为丰琉的后嗣这件事也没少cao心,最好的当然是丰琉纳一个通房丫头,生了孩子记在清兮的名下,若那丫头不生什么歪邪心思留在府中提个姨娘也不是不可,若有非分之想,卖了出去就是。
只偏偏丰琉对太夫人的多次暗示都好像没看见似的,他又素来不招惹女色,太夫人虽想直接塞两个人给他,又怕她那心思缜密的老大看出端倪,如果牵扯到清兮身上,将那事捅了出来可就大违她本心了。
到了腊月里,最是阖府众人忙碌的时候,今年清兮虽然不用整管年节送礼之事,但光是她陪嫁铺子的那些污糟事qíng就够她头大了,以往每年到年末查账的时候,那些掌柜的都有无数抱怨话,什么年生不好,什么竞争太大之类。
清兮当初为了少听聒噪都是要他们自己抹平,今年清兮正为这事烦恼时,丰琉那边却派人来请她去四并居。
一般丰琉主动派人来请都不是什么好事,清兮有些紧张地望着琳琅,“知道国公爷找我做什么吗?”
琳琅摇摇头,“那童子一问三不知。”
清兮吸了口气,重新换了套粉紫长裙,披了灰褐色狐狸腋斗篷,想了想又将自己这几日所练的字挑了几张好的,一并带去四并居。
清兮放轻脚步,心儿跳得扑通扑通地往四并居的里间——丰琉起坐处走去,隔远看了看,他的脸色仿佛不算差,清兮这才鼓起勇气上前。
“廷直哥哥。”
丰琉抬头见是清兮,指了指让她在南窗榻上坐,又看见她手里攥着的练字本子,便道:“拿来我看看吧。”
清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丰琉是要自己的字帖,赶紧递了过去,憋着气都不敢呼吸。
丰琉翻了翻,眉头不自觉就锁了锁,吓得慕清兮差点儿倒抽气。
“比上次好多了,不是让你chūn天再练字么?”
“屋子里起着地龙,不冻手。”清兮笑了笑,表示自己很勤奋。
“不冻手,你还写得这样僵硬?”丰琉挑挑眉,“你去书桌跟前坐着,我看看你怎么写的。”
清兮自然不敢反驳,只好润了笔,沾了墨,才写了两个字,就被丰琉叫停,“难怪你的字没有进益,这是矫枉过正了,你着力于字骨,又忘了洒逸二字,着了痕迹而失之下乘。”
丰琉见一时也无法让清兮意会,便在她身畔坐下,捉了她的手,一笔一画带着她书写。
清兮因为靠得丰琉近了,他浑身男子的热气几乎能透过衣服穿到她的肌肤上,这四并居并不暖和,有了丰琉的体温,格外让人觉得舒服,清兮心里为这丝贪念添了羞涩,不自主地挪了挪往前坐想隔开些,却被丰琉喝阻,“你做什么,给我专心点儿。”
清兮赶紧理了理心神,专心跟着丰琉的手走,那竖怎么着力而写意,那一捺又是如何在轻飘飘中蕴含骨力的,这种事果真要手把手教。
“好了,你自己写一写。”丰琉丢开清兮的手。
清兮抬头看着这个男人,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看起来对自己毫无它念,还真是伤脑筋。
清兮胡思乱想之际,却被丰琉冷冷一瞪,赶紧收回心神,回忆起丰琉的用笔,好歹也算写出个能看的字了。
丰琉这才点头让清兮停笔,“今日找你来是有事同你商量,你陪嫁那几个铺子,上次我略略看了看,都是时下最火红的买卖,年年都在亏损,肯定是用人不当,我这里给你寻了几个合适的人手,你且看看吧。”
清兮惊讶得张了张嘴,怎么也没想到丰琉会关心到这些事上。
“我也不是要过问你的嫁妆,只是看你那铺子闹腾得实在不像话了。”丰琉难得流出一丝不好意思来。
“我自然是明白廷直哥哥真心为我好的。”清兮赶紧道,“我早就想换人了,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廷直哥哥能帮我,我心里不知道怎么感激呢。”清兮眼睛笑成弯月地望着丰琉。
丰琉见清兮娇憨可人,那眸子里流露的璀璨星光看得他一愣,鼻尖环绕着清兮的甜香,让人生出想狠狠咬一口的yù望,至此丰琉赶紧打住有些飘散的思绪,心里暗责自己怎么起了这样龌蹉的心思,清兮还是个孩子。
不过清兮如今变得懂理了,丰琉还是难得地扯出了一丝笑容,看得清兮傻了眼。丰琉的长相本来就俊美,只是平日冰霜覆盖让人无暇去想,今日见他嘴角微微一翘,便仿佛chūn月里冰雪融化而溪流重生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如此,丰琉携了清兮出外间正堂坐下,自有童子引了众人而入,丰琉怕别人误会他是过问清兮的嫁妆,这才令人从角门走夹弄将他们领到四并居来。
觅人的是那侯府大执事万胜全,这人最是得丰琉重用,他办事qíng,清兮自然放心,又见那几个掌柜的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一听就是经验老道之人,清兮就更喜欢了,当即便允了,让他们同目前铺子上的掌柜在年末就办jiāo接,以待明年有个新气象。
了了心头一桩大事,清兮这才肯去各院走走,又寻思着既然是丰琉找的人自然都是极为妥帖的,明年铺子自然会有进益,手头也就宽松了,这一个来月着实将清兮给拘着了,不过她乱花钱的毛病也治好了七七八八。
11、守岁欢
到了除夕那夜守岁,刚好遇上鹅毛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太夫人兴致十分高,命人在瑶光阁摆了夜宴赏雪。
“今日是家宴,咱们再不守那什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人本就不多还隔开了多冷清,也省得闹笑话。”太夫人发了话。
“什么笑话呀娘?”三夫人杜氏忙问。
“让清兮说,都是她家的笑话。”太夫人笑道。
清兮只好道:“我家三叔公素来最是守礼,弄得今年他做寿,我那小侄女儿居然不认识叔公。”
众人一听都笑了,三夫人笑得花枝招展,“哪有自家孙女儿不认识叔公的道理,可见真是太守礼了,反而失了人qíng。”
“谁说不是,我们家可不兴这样,慕家那是的确过了。”太夫人笑道。
如是,瑶光阁摆置好后,二夫人来请了太夫人同一众家人绕了爬山游廊到了院子里的瑶光阁。太夫人居上席,坐了一张矮榻,面前两张高几,一张上摆了瓶炉三事,一张上搁着各色果碟并酒盅。
顺着太夫人往下,左首坐了丰琉和清兮夫妻,面前也是两张高几并各色果碟,太夫人右首则是二夫人夫妻,左二则是三夫人夫妻,右二自然是丰锦夫妇。
一时太夫人又命人将各房的哥儿姐儿也抱来热闹热闹。丰锦夫妇的女儿婉姐儿走路步子都还不稳,便跌跌撞撞往太夫人怀里钻去,惹得太夫人大笑,“你个小猴儿倒是会黏我。”
“祖母,岁,岁……”婉姐儿口齿不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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