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便是楚涟漪的有司从正堂西侧的席上端了第一盘加笄用的礼服过来。楚涟漪这才看到这位有司是程国公夫人,楚涟漪有些惊讶,按理说国公夫人能给自己当正宾那都是极有面子的事qíng,如今她居然只是有司。
礼乐起,正宾起身净手,楚涟漪转向东坐,国公夫人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上前为楚涟漪吟颂祝辞,梳头加笄,这便是一加。
楚涟漪趁回房更衣时,抬头看了那正宾,却是眼生得很,到后来太夫人才给她介绍那是惠言公主,当今皇上的胞妹。
平素楚府与惠言公主府并无往来,却不知道父亲或者祖母是怎么请动这位公主的。
楚涟漪回屋换了素衣襦裙,出来再拜,由正宾再行二加之礼,此次加钗,换曲裾深衣,十分古雅。
三加为加花冠,这才换了当今成年女子的服饰,因着没婚配,所以给楚涟漪准备的是一袭jiāo襟短襦,百褶长裙,腰上系手掌宽的腰带,束四环丝绦,臂上挽了帔帛。如果已婚配则准备大袖袒襟的低胸衣裙,更为妩媚和华丽些。
如此三加后,又置醴,取字,只听到惠言长公主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婉。
这字同楚涟漪的母亲给她取的小名相同,只因那碗字难登大雅,这才换了“婉”,可楚涟漪想起自己的母亲,倒更喜欢那被人捧在手心的“碗”字。
如此听了聆训,又向众宾行礼才算礼成,一切皆是他父亲礼部尚书翻查古书,循古礼而成,到场的宾客都说除了皇家外,楚涟漪的这及笄礼算是最讲究而法古的,看得许多人赞叹不已。
三月三是女儿节,又是chūn光明媚的好日子,各家姑娘都会趁这机会游chūn,这半月里家里也不拘着姑娘们。
这三月三游chūn的盛典,楚涟漪还从没参加过,今年也同样没有兴致,仿佛在避着什么人,又或者她出去了反而不见他,图惹烦恼而已。
到了三月七日,阳光晴好,太夫人唤了楚涟漪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可就是太爱静了,一年里守在家里连门儿也不出,身子不好,正应该活动活动,晒晒太阳也好。你如今行了及笄礼也成年了,该去菩萨跟前酬谢神恩,谢菩萨佑你长大成人。后一日随祖母去普宁寺可好?”
“是。”楚涟漪应了。
这一次是举家女眷出动,楚涟漪下面的十五、十六姑娘等都兴奋异常,九姑娘也订了亲,是大理寺少卿家里的大公子,此次也要去酬谢神恩。兴大奶奶,宣二奶奶,房三奶奶等各房的媳妇儿也都要去,有求子的,也有求平安的,好不热闹。
光准备就花了五、六日,出门的时候,排成一线的马车甚是壮观。普宁寺在京郊的烟霞湖畔,风光宜人,湖畔柳树成荫,水色潋滟,多有世家小姐夫人在此游玩。
下得马车,楚涟漪随太夫人上了香,又捐了香油钱,登普宁寺的瑞光塔,俯瞰烟霞湖,却想起那日自己做的桃花词中那句“柳叶裁眉流霞醉”来。
如今这湖光chūn色,也是当得起那句话的。忆起词来,自然少不了想起那人。楚涟漪虽安慰自己,她当时不过是鬼迷心窍,未必就是真心喜欢上唐楼,想那唐楼如果除去亲王之爵,卫阶之貌,也不过是普通人,她不过是喜爱他的身份和样貌罢了,可到底还是忘不了那人的无赖与厚颜。
想起拒婚之后,那人影踪不见,只怕是别有新欢,早忘了他的信誓旦旦。
楚涟漪咬了咬嘴唇,告诉自己别再想那人了,这佛门清净地更应该修身养xing,怎么偏偏想起那冤孽来。
在寺里用了斋饭,楚涟漪又随着太夫人去烟霞湖游览了一番,途中还遇到了府青侯家的世子及几位世家公子上前同太夫人请安,待日头快要西落这才准备返程。
返回普宁寺的路上,楚涟漪一路低着头,她本想着以那人的脸皮厚,如果还记得那些话,指不定也要莽撞的相遇的,哪知其他人倒遇见了不好,偏就他整一日人影也不见一个,自己倒成了那个放不下的人了。
楚涟漪咬了唇,走至自己的马车前,有小厮抬了踏脚凳子来,疏影扶了楚涟漪上马车,刚掀开帘子,楚涟漪就发现里面伸出一只手来,将自己一拉,就坐入了一个怀抱里。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啦。昨天有个应酬,只是实在料不到居然到了晚上十二点多才回家,累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洗了澡就睡了。今日又出门办了一天的事qíng,见谅啦。
我这次表现是不是很好啊?没有nüè涟漪,哈哈。
18、诉衷肠 ...
那人的香气楚涟漪忘也忘不了,抬眼就看见唐楼搂着自己正笑, 鼻尖抵在自己的脸颊上来回蹭着,温温柔柔,缭缭绕绕,并不放肆,就像婴孩儿用那小小鼻子蹭自己最眷恋的母亲似的,依赖,缠绵,眷恋,不舍。
楚涟漪本来天大的火气,被他这样蹭着,却变成了惆怅,一时也忘了反抗。
疏影随后躬身进来,看着自家姑娘被一个陌生男人搂在怀里,即使是再镇静的人也难免惊叫一声,跟着那马也嘶昂了一声,动了动蹄子,疏影脚下不稳,跌下了马车去。
楚涟漪听得疏影惊呼,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从唐楼怀里坐直了,仔细听着马车外的响动,暗香的声音立时响了起来,“疏影,你没事吧?呃,我说你怎么驾马车的,别以为楚府待下人好,你就张狂起来,连马车也不会赶了,等回了姑娘就将你撵出去。”
这后半句想是暗香在训那车夫,她就是那急脾气。
“我没事。”疏影的声音随后响起。
“嗯,我扶你上马车。”暗香正要扶疏影起来,却听得疏影声音急急地道:“哎哟,我脚崴了。”疏影也是机灵人,知道暗香的急脾气,万一发现车里有个男人一时急躁起来,指不定生出多少事端来,岂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
疏影虽不知那车中人是谁,但听着这片刻也不见姑娘有呼救声传出,也不敢自作主张。
楚涟漪瞪了唐楼一眼,启唇道:“既然疏影崴了脚,暗香你扶她去后面的马车躺着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暗香听了,又急道:“姑娘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让疏影躺……”暗香并不明内里qíng况,正要反驳,却被疏影掐了掐手臂。
“暗香,我脚疼,你快扶我去后面的马车吧。”
暗香只得扶了疏影离开,满肚子的怀疑也只能先咽在肚子里。
没过多久,那马车便动了起来,马蹄击地的“哒哒”声响起,这才能掩住马车内的响动,楚涟漪挣脱出唐楼的手来,闪到唐楼的对面紧紧靠着马车壁,十分紧张的模样。
“王爷贵为亲王,却总行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是欺负我声明不佳,只当我是随便的女子么?”楚涟漪事后检讨,也许是自己太不像一个古代女子,没有在被男人吃了豆腐后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让他以为自己是随便之人,这才起心调戏不成?是以楚涟漪这次才有过激的行为,想要像个古代人。
“涟漪……”唐楼一脸苦笑,正想上前亲近,却见楚涟漪从头上抽出金簪来,对准了她自己的喉咙。
“还请王爷自重,如再有轻薄之举,我只好血溅当场,以存清白了。”楚涟漪横眉冷对。
“好好,我不动,你小心些,你那皮肤薄,小心簪子划伤了自己。”唐楼果然停了动作,焦急地道。
楚涟漪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用费心。
“涟漪,你爹果然没告诉你。”唐楼苦笑。
“我爹自然是告诉我了。”楚涟漪以为唐楼说的是聘侧妃之事,“只是涟漪福薄,早说过当不起王爷的厚爱,还请王爷放过我。”
唐楼一看楚涟漪那满脸的悲愤就知道她定是没从他父亲处知道后来的消息,未来岳父果真是太小心谨慎了。
唐楼庆幸自己当初存了个心眼,没有糙率地请媒婆去说亲,反而是请了极妥帖极信得过之人去与当时的楚侍郎私下商量,否则若正式提亲被回绝的话,后面的事就再难提及了。
也许当时他心底隐约就预料到了那结局,心里为只能娶涟漪为侧妃而万般无奈,只觉是大大委屈了她。
只是母亲那边实在不好商量,她一向最是守正端礼,堵死了退婚的女子不配进禹王府,别说侧妃就是小妾都不能纳那样的女子,唐楼与她磨蹭了许久,她才点头说如只是在房内伺候倒也罢了。
唐楼力争了三日,又说了当时的楚侍郎许多好话,还提到当朝的局势,说皇上立嗣一事上十分看重中立派楚侍郎的意见,禹王府的王太妃这才松了口,但正妃一事真是提都不许提的。
只盼涟漪能知他的心,两个人能互相谅解,互相扶持。如若楚侍郎同意涟漪以侧妃进门,他再行向宫里请旨,只怕也是行的,只是难免圣上会对楚侍郎起猜疑之心,但当初唐楼实在是想娶了楚涟漪过门,权衡之下到底还是央了中人去说亲。
唐楼私下又嘱咐了中人不少话,让他对楚侍郎保证,涟漪过门后,绝不另立正妃。况唐楼心里的算盘是,涟漪过门之后,他只与她一人好,也只有她能生育他的子嗣,如今他膝下无子,只要涟漪生得一子半女,再禀了母亲,立涟漪为正妃便名正言顺了。
哪知那中人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但楚涟漪被那“侧妃”二字背后的含义给彻底凉了心,qíng人眼里是半粒砂子都容不下的。
那中人来回唐楼,唐楼听后心凉了一大片。
事后,唐楼夜探楚府数次,都不得而入,只因楚涟漪将她的小楼守得铁桶似的,好容易摸清楚她新住的房间,进去却见chuáng上躺了两个人,涟漪也不知道惊醒没惊醒,迷糊间却在大声唤丫头,唐楼不得不退出。
如此折腾了两个月都不见进展,唐楼这才命人安排私下见了楚青全,好在他并未拒绝。其实在朝廷立嗣风头的当口,他二人是绝不宜见面的,如果被人见到,参自己一本,私下结jiāo朝廷重臣,那苦果就够自己吃一阵子了。
按大夏朝的规矩,京官不得私下结jiāo外命官,而王亲不得私下结jiāo朝廷重臣。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唐楼也不肯冒这个风险的,何况楚侍郎是出了名的难啃的硬骨头,无论是自己支持的二皇子还是王国公支持的五皇子,都曾想拉拢这位楚侍郎,皆碰了一鼻子的灰。
直到那一日唐楼直抒胸曲,与未来的岳父定下大计,心里头的石头这才算放了下来。
可后来无论是让芳姐儿下帖子,还是绕着圈子安排其他府上下帖子,都不曾见楚涟漪的踪影,唐楼心里就在估计定是他未来岳父谨慎过分,并未将那事告诉涟漪。
其实对唐楼来说,圣意向谁倾斜已经是十分明确的事qíng了,万事只欠东风而已,如今能说动未来岳父那是最好不过的,否则异日新皇登基,如果对岳父心存芥蒂,到时候只怕要惹涟漪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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