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衙门忙得晚了,还没用晚饭,不知王妃这里可还有吃的?”唐楼说得不无委屈,进了门,连问用过饭没有的人都没有。
这府里唐楼是肩挑大梁的主子,人人都依靠着他生活,听他说还没用饭,就是楚涟漪铁了心不给他吃,下面的人也早就动了起来。
不到盏茶的功夫,四冷荤,四炒菜,二甜碗的色香味俱全的菜便端上了桌子。
楚涟漪本就没吃晚饭,问了这味道,胃里开始叫嚣空虚寂寞,却不甘同唐楼一同用饭,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气得没吃饭,便转头想走进内室休息。
唐楼却闲闲地开口道:“听说吏部新上任的侍郎娶了个恶婆娘,每次吃饭,他那夫人不仅不在旁伺候,反而掉头就走,惹来京里人人都笑话他。本王便想,本王真是好福气,王妃这样的贤惠,与本王又素来相敬如宾,定然是不会的,是不是?”
楚涟漪回头看着唐楼脸色可恶的笑容,她是不敢走的,要是她给唐楼摆脸色的事qíng传出去,在太妃面前的罪状便又多了一条了。哪有婆母看得惯儿媳妇给儿子脸色的。
楚涟漪只好回身站住,哪知唐楼也不叫她做坐下,摆明让她伺候布菜。
“今夜月色明朗润洁,虽然不是月圆,但弯月自有弯月的美,值得小酌一番,安彤,你去温一壶酒来。”唐楼还摆明了,这一顿只怕用的时间不会短。
楚涟漪气得连发白,还不能摆脸色,真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灵机一动间,做了个晃动身子的样子,一手扶额,“我有些头晕,只怕有些受凉,暗香你去让微雨来给我看看。”反正楚涟漪装病是装惯了。
唐楼也不戳破。
楚涟漪歪在内室的榻上,气得以手抚胸,哪知没多久西此间就传来了丝竹之声,回雪那脆甜清丽的歌声由低到高,萦绕于玉熙堂。
楚涟漪立刻就从榻上跳了起来,她自己不吃不喝,还气得脸发白,脚直跺,唐楼这厮居然还听起美人小曲来了,楚涟漪真是忍无可忍。
拿手捶胸都管住不自己了。
楚涟漪狠狠地掀幔而出,怒气冲冲地站到唐楼的跟前。
唐楼抬头看着满面怒红的楚涟漪脸上,大泱泱水晶晶的眼睛,红得仿佛晚霞的脸,气得泛着樱桃红的柔软唇瓣,最最可爱的是居然还赤着一双几乎半透明的玉脚,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初见面的时候。
可是逮住她的弱处了。
唐楼只看着楚涟漪,就舍不得再移开眼睛,纵然回雪的声音再美,也再入不了他的耳朵。
楚涟漪被唐楼看得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才发现唐楼这是故意气她。
既然戳破了敌人的诡计,楚涟漪反而笑了,笑意盈盈地道:“回雪的歌声,真是如雨润苗,如光照地,听了你的歌,我头疼都好了许多。”
回雪红着脸,不敢答话。
回头,楚涟漪又对唐楼道:“王爷,夜深了,多饮酒伤身,不如让回雪扶你去休息吧。”楚涟漪仿佛最最贤惠的妻子,从唐楼手里取下酒杯,“回雪、流风,王爷有些醉了,今夜你二人好好照看王爷。”
楚涟漪看着唐楼的眼睛,也不移开,两个人就这样对望,谁也不肯认输。
末了,还是唐楼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笑了一声,拂袖而去。
楚涟漪用下巴指了指回雪,她二人赶紧跟了唐楼去东稍间伺候。
次日早晨,唐楼没用早饭就去了衙门,楚涟漪今日还不用去三秀庭院请安,所以自己在东次间用早饭。
回雪、流风二人见了楚涟漪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瑟瑟发抖。
楚涟漪拿眼扫了她二人一眼,也不知道心里是喜是悲,不过太夫人有句话说的对,与其让董氏得宠,还不如让回雪、流风得宠,好歹她们还是自己能拿捏的,也都是聪明人,可都好过那白痴董氏。
回雪见楚涟漪眼睛扫来,赶紧道:“王妃,昨夜我和流风在东稍间外站了一夜。王爷并不让我们伺候,且王爷的洗漱都是由水彤姐姐和紫彤姐姐伺候的,我和流风,只盼望能在姑娘跟前尽心伺候,我们先是姑娘的丫头,后才是王府的丫头,只望姑娘知道我和流风的心。”这话说得软中带硬,心迹表明得清清楚楚,她们是不想麻雀变凤凰的。
楚涟漪虽然心中一松,但绝不肯承认自己是嫉妒了,“我明白了,你们先先去休息吧。”
回雪和流风这才松了口气,退了下去。
出了门,两人彼此对望一眼,都拿手抚了抚胸口,可不敢夹在王妃和王爷的中间。
38、借东风 ...
三秀庭院
刘妈妈将临睡前太妃惯喝的奶子茶端给太妃,伺候她喝下,又扶了太妃上chuáng,为她理了理被子。
“那边怎么样了?”太妃出声问道。
能让太妃主动出声问的,除了王爷的事qíng还能有什么,刘妈妈轻声道:“杨家的已经把翠箩领出去了。”
“这么快?”太妃吃了一惊,“看来老六也还是有主意的,那边新添什么人,你可看着点儿,别宠出什么妖孽来。”
刘妈妈听了此话,不敢不把听到的说了出来,“听说,王爷已经安排了墨彤接手翠箩的差使。”
太妃本来已经躺下的身子,立刻便坐了起来,“简直是胡闹。正妃还没生养嫡子,他倒把那董氏当菩萨似地给供起来了。”以太妃的挑剔xing子,在见了董氏第一面之后,就十分不喜,如果不是因为她哥哥,太妃是定然不肯让董氏入门的,这样的人,就是只做妾都是丢脸的事。
刘妈妈虽然不赞同太妃所谓的“供起来”之话,却还是顺着太妃的意思道:“可不是嘛,只望着墨彤稍微懂事些,老奴瞧着,王爷也是太抬举董氏了。”
太妃冷着脸,有问了句,“玉熙堂那边呢?”
刘妈妈含着笑,装作不经意地道:“没什么动静,只是瞧王妃昨日那般做派,倒也不是个心狠的人。”依着翠箩那样嚣张,就是真打了三十板也没人敢说什么,别说翠箩,就是董氏如果王妃要牵扯她,只怕也没人说得出个错字儿。
“她倒是个傲气的。”太妃评了一句。
“可不是,倒有些像太妃年轻时候。”这种话只有刘妈妈敢对太妃说。
太妃想了想,“且再看看吧,日久见人心,到底是老六的正经媳妇,如果真勘重任,少不得还要调教调教。”
刘妈妈听了这话,心就放下一大半了,也算是不负那边托付的差使。
楚涟漪养了两天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去三秀庭院请安,虽然太妃在这件事上表现得非常宽宏,但楚涟漪也不敢太过放肆。
入了深秋,天色还没亮,就要赶着去三秀庭院,暗香给楚涟漪披了大氅,又给她的手炉里添了碳,这才扶了楚涟漪出门。
太妃端坐炕上,见楚涟漪今日穿了件樱花粉紫貂毛出锋的短袄,系了条紫色烟霞锦碎点粉色樱花的裙子,佩了系和阗白玉双环的粉色丝绦,脸色稍敷了桃花粉,更显得肤光如玉里透出樱花的粉色来。即使是暮秋,也穿出了粉嫩的chūn色来,叫人看着赏心悦目。
就有一种人,你虽然不喜欢她,可也不得不承认看着她就是种享受。
“你身子才好,坐着说话吧。”太妃今日见楚涟漪,居然难得地软了口气。
楚涟漪受宠若惊地在太妃下首的紫檀透雕螭纹太师椅上坐下。
刘妈妈捧了茶来与太妃润口,拿眼快速地瞧了楚涟漪一眼,楚涟漪赶紧站起来,接过茶盏,双手递到太妃的跟前。
从楚涟漪进门以来,这伺候晨茶的事qíng,素来都是四夫人在做,今日却递给了她,真正是“受宠若惊”了。楚涟漪也暗自笑,如今连伺候人都成了一种“受宠”的表示。真是楚涟漪想不通,怎么太妃今日对自己的态度仿佛软和了许多。
四夫人那眼神,仿佛两簇火焰似地瞪着楚涟漪纤长如葱管的手指,白玉般莹润的手腕上戴了一串三排珍珠并排的手钏,越发衬得那手莹润透泽起来。
四夫人想起四爷来,如果自己能生得楚涟漪的容貌,只怕就不会失了四爷的欢心了。可转瞬又想,她生得美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外面的那些狐媚子,讨不了老六的欢心,如今跟守活寡有何异。
别人不知道,四夫人可是清清楚楚的,从她主持中馈以来,或压或诱,府里有什么能瞒得过她的,就是铁桶似的玉熙堂,她照样知晓里面的弯弯拐拐。
这位王妃屋里抱出去洗的被单全是gāngān净净的,听说老六去她那儿都是宿在东稍间,两个人连chuáng都不同。想到这儿,四夫人心里又好受了些。
用了饭,太妃又留了楚涟漪和四夫人说话。
“芳姐儿十一月就要嫁了,虽说她的嫁妆我已经都安排了好了,可这婚嫁之事还要你们去筹备,切不可丢了我禹王府的脸面。虽说是老四媳妇主持中馈,可她有什么要添补的地方,老六媳妇,你也得提点着。”
楚涟漪应了声,今日太妃重新提起让她辅助四夫人的事,只怕也是怕四夫人把事qíng办差了,观这十来日四夫人的所作所为,虽然都是些小动作,可也真是让人看不上眼。
四夫人听了,便有些坐不住了,心神恍惚,总觉得这是王妃夺权的先兆,况自己也觉得一个庶媳,不可能长日掌着中馈,心更焦急了起来。
过了两日,四夫人忽然登门拜访,还抱了账本来,让楚涟漪好生诧异。
楚涟漪将四夫人让进西次间,又让了她于炕左坐,四夫人自然不肯,最后在炕右与楚涟漪相对而坐。
四夫人喝着茶,细细打量了一下玉熙堂的陈设,西次间和明堂由缠枝葡萄纹落地罩隔开,显得通透光朗。
她坐的是南窗炕上,炕上设了一张紫檀嵌百宝炕桌,桌上置了一盆名唤“金孔雀”的名贵jú花,养在翡色瓷花盆里,格外绚烂。炕上随了一套靠背、坐褥和迎枕,都是紫地绣粉凤穿牡丹锦套,显得华贵而不是雅丽。
炕左右设了一对紫檀雕花炕几,左边炕几上设了一对白瓷浮雕jú花纹玉壶chūn瓶,紫檀座,并一盆珊瑚盆景,右边炕几上设紫檀做白玉莲花篮一件,青绿shòu耳腰圆炉一件,玲珑绿瓷罐一件。
再看炕前,设了一个大琉璃盆,置在紫檀雕螭纹六腿架上,里面养着两尾金鱼,活泼可爱。
北墙上设楠木格一对,上有哥窑六角玲珑炉一对,汝釉双耳炉一件,翡色张口戏球坐狮熏炉一尊,錾金银莲花熏炉一尊,仿汉朝白玉凤炉一尊,龙泉窑梅子青鬲式炉一件,汝窑天青釉奁式炉一尊,看得四夫人目不暇给,有些炉子的式样连她也说不出名字来。
可每一件都jīng雕细作,不乏前朝古董,全都价值不菲,四夫人看了又爱又恨。
只觉得楚涟漪虽然不得王爷喜爱,可看她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佳,哪里是自己比得的,如果不是如今主持中馈,四爷有时候还有求于己,她的日子哪能好过。想起以前那看四爷眼色过日子,还要看姨娘们眼色过日子的qíng形,真是再也不敢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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