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就在李十三得意的时候,刘灿突然转身一把跪在了石敬瑭面前:“陛下!早先十三兄曾写过一封邀战书,说要同臣比试一番。臣当时想着大战在即,外有乱贼,实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所以就推了。但现在,臣恳请陛下同意臣同十三兄的比试!”
“你这是做什么?”石敬瑭皱起了眉。
“陛下,十三兄说臣,臣没有意见。十三兄年长,从军时间又比臣长,哪怕就是教训臣呢,臣也只有听着。但十三兄这话污蔑家父,却是臣再不能忍的!自天福元年,家父就跟随陛下,这些年来虽不说立下了什么功劳却也兢兢业业,得陛下赏识,也镇守了一方。今日却被十三兄如此编排,臣若不言不语那与畜生又有何区别?”刘灿抬起头,目光坚定,“臣,誓死杀李十三!”
这话杀气腾腾,不说李十三,就是石敬瑭都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刻大怒:“胡闹!这是你们做这个的时候?刘灿,你早先知道顾全大局,怎么现在却不知道了?李十三,向刘灿道歉?”
“陛下……”
“道歉!刚才你那话是有指责刘节度的嫌疑。”石敬瑭瞪着眼,“这哪是你能说的?”
李十三呆住了,他刚才敢说那话,一是看刘灿式微,另一方面也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石敬瑭已经开始怀疑刘家父子了。早先他一直在石敬瑭身边,曾听他叹了口气,说了一句:“那刘家大郎上哪儿了,怎么也不见了?”
这话虽然看起来只像是正常的询问,但李十三却知道里面已经夹杂了不满和怀疑。也就是有这些铺垫,他才敢说刚才的那些话,但他没有想到刘灿的反应会这么过激,而石敬瑭,竟然让他道歉?
不不不,他不是惊讶石敬瑭让他道歉,他其实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个结果。比如刘灿与他争论,然后石敬瑭出面制止,再之后让他道歉,他就顺水推舟的说两句,刘灿到时候就算不服也没奈何。可现在刘灿不是要与他争论,而是直接要与他比试;石敬瑭也不是假模假样的训斥他两句,而是真的要让他道歉。
不由得,他心中一紧,看向石敬瑭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忐忑,石敬瑭的面色没有丝毫缓和,只是直直的看着他。李十三怔了怔,终于认清了qíng况,虽然心中不服,也只有拱起手:“大郎见谅,我刚才的话考虑不周,刘节度忠心耿耿,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刘灿冷笑了一声,没有答话,李十三又道:“大郎一向是个大度的,现在又大敌在外,还请大郎原谅我则个。”
刘灿还是没有开口,石敬瑭皱了下眉:“大郎,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是,陛下。”刘灿应了,但只是垂下了头。
“你还不站起来,难道要我去扶你吗?”
“臣不敢。”刘灿低着头站了起来,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心中是极其不服的,石敬瑭头疼的皱了下眉,本来人就没几个了,还闹了内讧!那李十三平时看起来还是聪明的,怎么这一次这么蠢笨?还有这刘灿,竟也是个pào仗脾气!
闹到这一步,他也不好再试探了,就指了个方向让大家往那边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杀光了安贼的原因,这下面竟异常太平,当夜他们找了个山坡驻扎,这一路他们丢了不少东西,但还留了几个帐篷,普通士兵自然没的分,石敬瑭和刘灿等人还是可以挤挤。石敬瑭带着杨烈等人住一个,李十三带着几个亲兵住一个,几个都头、队长合挤一个,刘灿则和石守信一个。
“大郎,要我去把那个李十三杀了吗?”
第151章 决断(中)
在石守信说这一句的时候,刘灿正在绘制地图。她的方向感很好,这一来是有些天生的,二来也是过去的训练。过去每次带团到一个新的地方,她都会绘制一幅地图。这看起来没有必要,有gps,有现成的地图,还有当地的地陪和司机,但她还是执著的做这件事。她总觉得通过自己的手画出来,她的印象会更深刻。
她的这个习惯也在工作上给她带来过很多便利,普通的找路是不说了,有的时候有的客人在外面玩摸不到路了,她也能很快弄清对方是在什么地方。
来到这里后,她的这个习惯也带来了。当然,一开始没什么用武之地,直到这一次。听到石守信的话她抬起头,此时后者已经把铺盖整理好,像头狮子狗似的半跪在那里,两眼黑亮。此时太阳几乎已经落山了,只有一些余晖,这点余晖趁着石守信如同山林中的某种野shòu,带着一种纯真的危险。刘灿不由得就想到了阿糙,这一次阿糙也跟过来了,但她实在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从阿糙,她又想到了刘成,昨天晚上实在是太混乱了,所以到了现在只有石守信同她在一起了。
“大郎不想杀他吗?”石守信又道,刘灿回过神,“过来,你看这个。”
石守信有些疑惑,但还是凑了过去。有条件的话,刘灿还能找纸笔画个地图,但现在不过是在木板上刻一些线条,石守信虽学过看地图,此时也有些迷惑。
“这里,是邺城。这里,应该就是我们所处的方位,你看出了什么没有?”
石守信看了一会儿,最后有些犹疑的道:“我们好像一直在往外走?”
“不错,我们一直都在往外走,从来没有走错过。”
石守信眯了下眼,立刻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妥。一直往外走,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但昨天从出东门,就一直乱糟糟的,几次,他们都面临着围追堵截,要说还能在这些时候辨别方位,实在不太可能。而他们却一直都没有走错。这当然可以归咎为运气,可运气还能影响到安军吗?
“这些路,都是陛下指的。”石守信压低了声音,这一路他始终追随着刘灿,而刘灿却是一直跟着石敬瑭的。
“所以,很有意思是不是?”
“我不明白。”石守信皱着眉,难道说这一切都是石守信安排的,这完全说不通啊。要知道这一路他们是真遭遇了几次危险,不说别的就是最后那一次,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杀了一名安军的都头,杨烈很可能就受了重伤。而一旦他不行了,靠李十三根本就顶不住啊,当然,不是说石敬瑭就逃不了,事实上李十三一直没出动,可能就是准备在紧急的时候护着石敬瑭继续跑,但这也太危险了吧。
但要说不是石敬瑭安排的,又是谁?
“我也不是太明白,但我知道李十三今天的表现不太对。”
“大郎怀疑是他?他有这么大的能力吗?而且,他的目的是什么?”
刘灿摇摇头:“我是真想不到,不过我们可以慢慢看。好了,把李十三放到一边,我们睡觉吧。”
石守信一怔,刘灿已经收起木板,躺到了铺盖上。这时候也没什么讲究了,枕头是没有的,就是铺盖也只有一套,刘灿躺在了里面,外面就是明显给石守信留的了。
石守信僵着身体,半天没有动,直到刘灿又看了他一眼:“过来吧,别做什么小儿女态。”
“可是大郎……”
“嗯?”
石守信不再说话,僵着身体,慢慢的慢慢的走了过去。他走的很慢,但终于还是走到了,他看着刘灿,想往下躺,又有些动不了。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嘴巴很是发gān。
“你怎么了,石守信?”他问自己,怎么这样?大郎让你睡这儿一是为你好,二来也是需要。你若疲惫不堪,明天怎么上阵杀敌?你不睡在这里还能睡到哪儿?
“可这是大郎……”他心中仿佛辩解似的道,“是大郎啊,我怎么能和他睡一起?”
“为什么不能,大郎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
“我、我……”是啊,有什么在乎的,虽然他们上下有别,男女有别……男女……男、女……
“你是准备在那里站一夜吗?”
“啊?啊?”
“随便你吧。”刘灿闭上眼,她是觉得无所谓,但石守信要真的想不通,她也不会勉qiáng他。反正他们两人中有个守夜的也能预防万一,虽然他们已经做了一些预防,可东西到底比不上人。想到这里,她翻了个身,折腾了一天一夜她是真的累了,今天晚上不知会不会还有事qíng,她要抓紧时间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石守信看着她,然后终于一咬牙躺了下来。
此时,帐篷里已经完全黑了,帐篷里更是没有一丝光亮,但此后很多年石守信每次回想到这一幕的时候都觉得很亮,亮的他仿佛能看清刘灿脸上的血污以及那滑到肩下的发丝……
而就在刘灿酣然大睡的时候,李十三却辗转难眠,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如毒蛇似的咬着他的心,每每想起都气愤难忍,除此之外,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难道陛下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不可能,若是这样,现在他哪还有命在?李十三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安全的。
“只要再坚持两天。”他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两天事qíng就能结束了,到时候,他就是又一番天地。只是虽这么想着,他又抛不开另一层隐忧,到时候事qíng固然是结束了,但他真能跑出去吗?若只是像这两天的小范围部队也就罢了,若是遇上大军围困,就算他及时投降,但兵荒马乱下……
想到这里,他咬了下牙,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没有再回头的余地!
而在此时,石敬瑭正在吃药。这个时候当然没办法再给他熬汤药,所以他吃的是药丸。没有热水,这个药丸就是用凉水服用的,虽然这水秦方贴着身体暖了半天,那点凉意还是刺激的他咳嗽了起来,他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把水拿来。”
“陛下?”
“拿来!”
秦方把水囊递了过去,石敬瑭又喝了一大口,也许是因为适应了,这一次他只咳嗽了几声,之后他又喝了一口,这一次不过咳嗽了两声,他冷笑了一声:“他们都想让朕死,但朕偏偏不死!”
秦方低着头,不敢出声。这一天一夜的跟随,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不说别的,就是石敬瑭的这个身体就非常古怪。在邺城的时候,宦官仆役围着,太医一天三次请脉,他天天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仿佛随时的,他就会在下一刻闭眼。但现在,这一天一夜,他竟没有什么大碍,虽然不时的咳嗽,虽然要吃药,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这意味着什么?
秦方不敢细想,每每想到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杨烈,你怎么看?”
石敬瑭得的自然是一个最大的帐篷,不仅铺盖齐全,还点了一根蜡烛。他们现在在逃难,是要尽量避免光亮的,不过就点这么一根,光线甚至透不过帐篷,倒也没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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